穿黑衣的黑市屬下一低頭，幹脆利落地道：“是。不僅穹蒼派註意到了，青天仙府和南海宮最近也有不少小動作，每天都有安插專門的修士進入黑市，企圖追蹤到神秘商人的消息。

“至於炎火宗的那位岳西樓，更是自己親自跑到黑市裏蹲點，碰到賣靈水葉和靈粟的就要上前問一問。”

年輕女人“噗”得一聲笑出聲來。她想起自己在手下呈上的文書中看到過的一條簡訊——

炎火宗宗主親傳徒弟岳西樓，從一個“能夠三個月閉門不出、只在炎火宗內潛心煉器”的蟄居修士，變成了一個“一天能往黑市裏跑三回”的進貨小能手。

自從他在黑市裏買了郝苗苗的靈水葉，只要再碰上相似的靈植，一定要買一堆回去。

如此頻繁的采買，直接導致炎火宗後院堆積如山，遠遠超過他們平日裏煉器所能消耗的，全宗人和全宗散養的雞鴨加在一起都吃不完……

年輕女人笑得花枝亂顫，等她笑夠了，隨性地把文書丟到一旁，黑衣屬下連忙幫忙收拾好，又觀察著她的臉色小心問道：“老大，您既然這麽關心這個叫郝苗苗的人，為什麽不直接去找她呢？”

他還記得，老大說有一樁生意要和她談。

而且這些日子以來，老大一直都在派他秘密地收集跟郝苗苗有關的一切消息。

比如“她師從昆吾宗，卻因靈脈缺損無法修煉”，比如“她有一個師兄，還有一個師姐，近來總是師兄替她出現在黑市，而她和她的師姐似乎不怎麽親近，鮮少來往”，再比如“她的臉上有一道疤，現在已經完全消退，幾乎看不見了”……

這些消息，事無巨細，年輕女人都已經全部知曉了。

自從她執掌黑市以來，還沒有對什麽人這麽上心過。黑衣屬下不免擔心，是不是自家老大看走眼了，過於高看了這個叫郝苗苗的普通人。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黑衣屬下在打聽情報的過程中了解到，郝苗苗除了靈植，竟真如自家老大所說的那般，拿出了靈雞、靈兔等高品級的靈獸，印證了她的想法，打消了他的疑慮！

不僅如此，黑衣屬下現在甚至會主動擔心，怕別人搶先他們，先一步發現了郝苗苗的身份，找上郝苗苗，搶走她手裏的寶貝！

“這個你倒不用擔心。”年輕女人微微一笑，一眼就窺破了屬下的心思。

“郝苗苗雖然沒有修為，但心思還是有的。她這些日子在黑市賣東西，頻繁地變換貨品種類，挑選不同的時間和地點，為的就是不讓人摸清她的底。所以即便青天仙府和南海宮有意往黑市裏安插人手，也沒能揪出她。”

當然了，這其中也有一點黑市的小小幫助。每次青天仙府和南海宮的人想要接近郝苗苗的時候，就會被黑市裏巡邏的守衛，以及一些“突然出現的買家”打斷。

年輕女人臉上帶著從容不迫的笑容：“如果我直接去找她，那麽對於她來說，我和那些想要接近她、從她身上獲取好處的人有什麽不同呢？

屬下：“？？”您不是？

年輕女人豎起一根手指：“能將你從水火之中救出來的人，你才會對她產生信賴感與依賴感，才會想要與她合作吧。我總要體現出自己一點無可取代的價值來！”

她說著，摸了摸手上靈戒，拿起棋盒裏的一枚棋子，“啪”得一下瀟灑地落到棋盤上。

“呃……老大。”屬下猶豫著撓了撓額角開口道，“那個……你落的地方是死棋，不能走那裏。”

年輕女人：“……”

空氣裏似有一瞬間的凝滯，年輕女人臉色變了變，飛快地遮掩過去，咳了兩聲道：“不過你說的對，我是該準備準備了。”

“這次在南海宮舉辦的龍澤大會我就不去了。替我安排一下，我要去一趟青天仙府黑市分會，會一會咱們這位令無數人垂涎的神秘商人！”

年輕女人說著最豪邁的話，手上偷偷把棋子取了回來。而就在這時，餘興成仰著脖子看了半天，也沒看出那突如其來的冷意源頭，終於把手放下來了。

“苗苗，”餘興成道，“再過不久，龍澤大會就要開始了。你真不打算去嗎？”

“不了。”郝苗苗回絕道。

龍澤大會是三大派系共同承辦的盛會，雖說是不設門檻，即便是名不見經傳的散修也能參加，但郝苗苗連修士都算不上，她不太想去，也不想秦楓和餘興成因為她而被人非議。

郝苗苗道：“師兄和師姐去就好了，我留下來看家，還能繼續照顧秘境。”

餘興成：“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頓了下，眼神、表情和語氣都有幾分古怪：“就是……苗苗，你最近有沒有什麽特殊的感覺？”

“特殊感覺？師兄是指什麽？”

餘興成撓了撓腦袋，在心裏想：這他也說不好，畢竟他靈脈健全，也不知道催生出靈脈該是種什麽感覺。

“大概……是種酥酥麻麻，或者酥酥癢癢的感覺？”

酥酥麻麻酥酥癢癢？這聽起來就像是很容易被和諧的詞匯。

郝苗苗露出疑惑的表情：“師兄為什麽這麽問？”

餘興成“嗐”了一聲，如實交待：“苗苗，你靈根缺損，感覺不到。這秘境裏靈氣湧動，於我修仙之人，實在大有裨益。我在這秘境裏呆的這幾日，修為已是突飛猛進，一日千裏，再加上吃的那些秘境裏產出的靈果，不出幾日便能築基了。”

郝苗苗立刻恭喜他道：“那不是很好？那我就在這裏預祝師兄能夠順利築基了！”

餘興成：“……”小師妹，你關註的重點是不是不太對？

他清了清嗓子，又道：“我的意思是，這秘境既然如此神奇，能夠提升人的修為，說不定也能幫你修覆受損的靈脈，讓你能像正常修士一樣，得以修煉。”

他目光瞥向李輕塵，郝苗苗知道他想說什麽，輕輕地搖頭示意：“師兄……”

她知道餘興成一直以來都想讓她修煉，對於修仙界的人來說，修煉就是最重要的事，和吃飯睡覺一樣重要，如果不能修煉，那就失去了活著的意義，和死了也沒兩樣，可對於郝苗苗來說，卻不是這樣的。

她到底是穿越過來的人，觀念和修仙界的人有所不同。她已經在這裏生活了三年，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好的地方。而且，如果要因為她再麻煩秘境為她做出許多，她實在開不了這個口。

郝苗苗悄悄看了李輕塵一眼，她不想他因此感覺到有所負累。

目光在觸及對方的時候，郝苗苗發現白色團子冰藍色的眼眸也正一瞬不瞬地看向她，那裏幹幹凈凈，完全沒有她擔心的嫌棄與厭煩。

郝苗苗忽然一下就笑了，心裏倍感輕松，手也不自覺地在白團子身上撫摸了兩下。

“師兄。”郝苗苗擡起手來，指著對面山壁上的一簇小黃花道，“師兄覺得，是那簇黃花好，還是我們種出來的靈薯好？”

餘興成不明所以，秉承著內心真實的想法道：“當然是靈薯好。靈薯富含靈氣，能夠幫助修士修煉進益，而那簇黃花，不過是修仙界最普通的野花，沒有絲毫靈氣，於修士而言亦毫無益處，所以當然是靈薯好。”

郝苗苗不詫異於餘興成的選擇。他是從修士的利益出發的，沒有錯，只是……

“只是，我覺得黃花也很好啊。”郝苗苗笑著捧著臉道。

“它們雖然沒有靈氣，但也在很努力地生長呀。能生長在堅硬的巖壁上，開出美麗的花朵，本身就是一件令人欽佩的事情，不是嗎？”

餘興成一時啞然，不知如何回答。他很快明白了郝苗苗的意思，沒有再勉強她。

餘興成離開後，李輕塵深深地看了郝苗苗一眼：“你真的覺得那黃花很好？”

郝苗苗笑道：“對呀。修仙界總喜歡以修為、靈氣定一切，可我覺得，人生的意義不應該只看修為。就算沒有修為，一樣可以活得很好，一樣也可以幫助到別人呀。”

她在白團子頭頂輕輕戳了一下，下巴枕在手背上，天真爛漫地道：“你看，我不就活得很好嗎，也能盡自己所能，幫助到師兄和你們呀。”

李輕塵不置可否，擡眼又看向那簇黃花：“可你知道，沒有修為的話，在修仙界會過得很辛苦。”

郝苗苗：“我知道。我不怕辛苦。”

“如果……”

“嗯？”

李輕塵看著她，沒把剩下的話說出來。

其實，如果她想要的話，只要她開口，他就可以幫她修覆缺損的靈脈。

只要他重塑肉身，修為恢覆至合體……而這，應該是很快的了。

不過……李輕塵的眸光軟了幾分。既然她現在不想要，他又何必勉強呢？正如她所說，做一朵開在崖壁上的小黃花也未必不好。

李輕塵輕輕一動念想，那崖壁上忽然生出許多花苞，黃色的花朵迎著陽光，一朵接著一朵地綻放開來。整片崖壁熠熠生輝，仿佛披上了黃色的錦緞。

郝苗苗：“哇~！”

她驚喜地抱著李輕塵，朝著巖壁的方向走近幾步。

少女的臉蛋貼著白團子毛茸茸的軟毛蹭了蹭，李輕塵身體蜷縮，不自覺地微微繃緊了些許。

餘興成說到的酥酥麻麻的感覺……他好像體會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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