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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逮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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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逮住·

懷恩直起身子, 慢慢地漸漸地靠近朱辭遠,就要碰上他薄薄的唇。

忽地一陣冷風灌進馬車裏,車簾浮動, 其上的流蘇叮叮作響,一股寒氣湧上來,是那種可以讓人痛且清醒的冰冷。

懷恩那漸漸趨向他的身子猛地頓住了。那一瞬間她清醒了很多。她想起自己是先做了鄭貴妃的奸細, 才入了這端本宮,她想起吳祥臨死前歇斯底裏喊的那句話, “我們不過都是殿下的狗!”,她想起朱辭遠之所以如今肯對她這般好,不過是誤以為自己曾舍命救他。

真相總有被揭露的那一日, 人也總有清醒的那一日。

懷恩漸漸坐直了身子, 晃了晃腦袋,只覺得今夜的自己像是昏了頭, 大概是貪杯了那一壺桂花甜釀的緣故吧。

她打了個哈欠, 枕著胳膊靠在車壁上。北風將車簾吹得蕩來蕩去的,懷恩透過縫隙往遠處看,那明明滅滅的燈火漸漸遠去, 懷恩突然想, 管他什麽勞什子的情啊愛啊的,或許殿下只是一時頭腦發熱,難不成她還真要飛蛾撲火地搭上一輩子嗎?

如今她銀錢也攢夠了,明日早早地去換來路引, 往後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他娶他的官家小姐, 她樂她的逍遙自在。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她這般想著, 卻總覺得心口酸酸的,像被人擰了一把又一把似的。

***

待回了端本宮,朱辭遠正要換下身上的衣衫,卻突然發現腰間多了一個香囊,摘下來看看,其上歪歪扭扭地繡著什麽,朱辭遠仔細辨認著,大概是兩只水鴨子,可他想了一下又覺得熟悉,這和老三那日腰間系的那個,繡的圖案是有幾分像的。他笑笑,知道她素來懶惰,大概是懶得找尋花樣子便比照著那個繡了,這般想著才恍然大悟,那便該是一對鴛鴦了。

他映著光,似乎想仔細辨認下這兩只笨拙又模糊的鴛鴦,卻發現那黃線上似隱約透著點血跡,他忙蹙了眉頭,見懷恩蹲在那兒,往兩只竹箱子裏扒拉著什麽。

他走過去,拽起她的手來看,只見左手的拇指和食指上皆是密密的紅點兒,“疼不疼?”

他輕輕地摩挲著,不禁自責起來。自己同她要什麽不好,非要這香囊,明知道她該是不擅長這些的。

懷恩有些不自然地將手從他掌心裏抽出來,忙又把頭鉆進那兩個籃子裏,不耐煩道:“哎呀,殿下,奴才趕著去給長寧送吃的呢!再晚了他該睡下了!”

朱辭遠見狀,倒是不再說什麽,知道她性子素來如此,眼下該是不好意思了。他將香囊湊到鼻下嗅了嗅,是很清甜的味道,好像有陳皮,有肉桂,再有什麽他便辨不出了,總歸是很歡喜的。

***

懷恩生拉硬拽地將長寧從屋裏拽了出來,將手中的那袋糖炒栗子往他懷裏一塞,她笑嘻嘻地湊在他臉邊兒:“長寧,長寧,你看我對你多好。”她像是完全不記得前些日子兩人鬧了怎樣的別扭

長寧不意懷恩離自己這般近,想起她是個姑娘來,耳根子不禁紅透了,“你別……”

“別什麽呀。”懷恩依舊不依不饒地湊在他面前,完全沒有男女授受不親的自覺性,“你該不會還同我置氣吧。”她說著呢,胳膊肘輕拐了他一下,“別那麽小氣嘛。”

“沒……”長寧的臉憋得脹紅,懷恩這才高興了起來,一把摟過他的肩膀,“那說好了,以後咱倆還是穿一條褲子的好兄弟。”長寧跺了跺腳,只留下一句“你等等。”人便跑得沒影了,懷恩眨巴眨眼兒,又有些茫然。

過一會兒懷恩手裏被塞了一個物件,“生辰快樂!”剛說完這句人便又跑得沒影了,懷恩低頭看看,原來是一個灰鼠皮做成的暖手套,她將兩只手往裏一塞,便心滿意足地哼著小調,蹦蹦噠噠地回自己屋裏去了。

***

王彬興沖沖地趕進來,見鄭貴妃倚在小幾旁,正看著碗蓮底下的金魚發著呆,他忙湊上前去,喜笑顏開的,“娘娘娘娘,督主回來了。”

鄭婉娘聽見,人怔了怔,從炕沿上站起來,那雙暗淡了許久的眸子終於恢覆了些許神采。

一陣沈穩的腳步漸漸得近了,一個穿著大紅曳撒金線蟒袍的高大身影走到了暖閣門口,他將右腰間的繡春刀解下,隨手扔給了守在門邊的小太監,人風塵仆仆的,帶著一身的露氣。

他神色肅然,緊繃著的下頜將臉部的線條襯得更冷硬了一些,一身的肅殺之氣。

那兩個守門的小太監,連臉都未敢擡,在餘光掃過他那大紅的金線蟒袍之時,便屏息凝神,跪了下來,恭敬地接過他扔來的配刀。

另一個小太監早早地上前給他推開門。他眼風未掃,只將大步一邁,人便進了暖閣,步伐快而穩健。

王彬見了他,要上前行禮,他眉眼未擡,只一擺手,人便走過去,王彬趕忙噤聲,悄悄地退了出來。

他黑底的皂靴終是踩上了那柔軟的地毯上,他站定了下來,微擡了擡頭,便瞧見椅上那抹纖瘦的身影,眉眼間便是不自覺軟和了下來。他利落地跪了下來,俯下身子。

“奴才給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坐在上首的那人許久沒有出聲,江剡就這樣安靜地跪著,直到那雙軟底兒的繡花鞋映入了他的眼簾,他微擡了擡頭,卻在此刻,一個淩厲的巴掌清脆地甩到了他的臉上,“啪”的一聲,在沈寂的暖閣裏,顯得那樣響亮而有力。

江剡只將頭埋得更低,他的嗓音幹脆而低沈:“奴才有罪。”

鄭晚娘轉過身來,深深吐吶一口氣,才把發燙的眼角按了回去,也不知自己是怎麽了,突然想哭的厲害。

她已經不是小姑娘了,卻對著有求之人發這樣的脾氣。

畢竟,江剡早就不是那個伺候在自己身邊的小小內侍了。

鄭晚娘突然想轉圜轉圜,可性子使然,怎麽都開不了這個口,一個帕子從身後遞到了她面前。

“是奴才的錯。”

鄭晚娘接過,將帕子展開緊緊地按在了面上,淚水就無聲地流了下來,甚至連哽咽都沒有,明明這些日子眼淚就要流盡了,可為什麽他一回來自己還是會這樣哭。

她哭了許久,江剡就站在她的身後默不作聲地等著,等她平覆下來,終於,鄭晚娘轉過臉來,他也恰在此時擡頭,那令他魂牽夢繞、日思夜想的人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

只是她目光黯淡,面色蒼白,與記憶之中那個明艷逼人的她判若兩人。胸口猛得皺縮了一下,像是有人生生地拿刀子在那個跳動不止的地方剜下一塊肉來,他望著她開了口,聲音有些低啞:

“娘娘……節哀。”

鄭晚娘忽得像驟然失了力氣,跌坐到了椅子上,她目光悲痛而空洞,盯著一盞有些暗淡的罩燈,終是開了口:

“江剡,你說本宮這些年……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魏氏已死。”江剡身子不自覺地朝她傾了傾,“娘娘,沒有回頭路。”

鄭晚娘揉了揉眉頭,似乎也有些自惱,“是本宮糊塗了,你當沒聽過吧。”

他知道她的心結,更心疼她片刻的恍惚,望著她單薄的脊背,想伸手上前去拍撫兩下,然而他終究沒有這樣做,只是低聲道:“娘娘不要憂心,端本宮的事,奴才已安排妥當了,娘娘今日所受之痛,奴才必千倍百倍地加諸其身。”

她聽了點了點頭,嘴角噙了抹淒苦又慘淡的笑,他終是懂她的,她什麽都不必說不必求,他都會為她做。

“只是娘娘……”江剡忽又開了口,“只要朱辭遠還是陛下唯一的骨肉,陛下就不會親手殺了他……所以娘娘,您總要為自己打算些。”

他說到這裏咽下了後面的話,他擡頭見鄭晚娘怔怔的,也不知道聽進去了多少,鄭晚娘看向他,對上了他來不及偏轉過的目光,她勉強的笑了笑,將話頭岔開了:

“我釀了梅子酒,給你留了些。”她覆又垂下眼,“夜深了,你回去吧。”

她還記得自己愛喝她釀的梅子酒,江剡的唇角不自覺的便彎了下,這才告退:

“娘娘早些安歇。”

他還記得當年他還是個小小內侍,偷了她給皇帝釀的梅子酒,被人告到她面前,她笑話他,你怎麽跟個小孩子似的,還貪嘴。

時光悠悠而過,轉眼這麽多年了。

江剡起身要往門外走,然而走到了門口,他默了默,終究是開了口:

“奴才之前說的法子,娘娘若想通了,奴才就安排。”

“再說罷。”她聲音淡淡的,鄭晚娘借著擺弄花葉偏了偏頭,一張臉隱在燭燈後的昏暗裏,讓他看不分明。

還是沒想通。江剡在心底嘆了口氣,但想想,她沒有發脾氣也是個好兆頭,他第一次提的時候被她下令拖下去打了板子,再提的時候挨了她狠狠的一巴掌,第三次提的時候額角挨了她擲過來的茶杯……她對皇帝終究還是留著念想。

***

懷恩一大早起來便趕去了禦馬監,將那五千兩的銀票給了德祿,順利地將那路引和戶籍帶了出來,心心念念的物件終於到了手,她揣在懷裏喜滋滋的,她背著手一路踢著小石子兒。只是在轉彎處的時候,一撇眼睛,好像看到後面身形一閃,她倒也沒在意,哼著小調往回趕,心中籌劃著她的出逃之計。

她回了圍房,將戶籍和路引藏好,便準備睡個回籠覺,卻哪裏知道早早有人將她方才的一言一行報到了朱辭遠那裏。

她正睡得香甜,忽然門被拍得砰砰作響,不耐煩地拽了被子“誰呀?”

那小太監只好隔著門解釋,“公公,殿下要去聽學,說今日要您陪同。”

懷恩氣悶,卻又不好當著這小太監發作什麽,瞧著自己眼下睡意也沒了,只好三下兩下收拾了出來,跟他一起去尋朱辭遠了。

只是懷恩原本以為朱辭遠是有事,這才叫她前來,哪知聽了一上午的講學,他連個眼風都沒有給自己,回來的路上也對她淡淡的,什麽話也沒有同她說。

懷恩心中狐疑,不知自己又哪裏惹了他,卻也沒甚心情去哄,想自己如今戶籍和路引都到手了,早晚都是要走的,倒不如早日斷了些得好,這般想著便回了屋,只是剛一進屋,便覺得不對勁,雖然屋中陳設倒也整齊如常,只是她總覺得透著一股怪異。

她心下不安,忙去翻找被自己藏起來的戶籍和路引,卻早已空空如也,但好在她當時將兩份分開了藏起來的,她趕忙去看,好在那身份為女的戶籍和路引皆還是在的,她剛準備松下一口氣,一瞥眼,卻見那床對面的矮櫃位置有些異樣,連忙推開。

往日裏,她都是將錢藏在這後面的墻縫裏的,果然,原本的銀票不翼而飛,她又將屋裏翻了個遍,果然所有的銀票銀兩,一個子兒都不剩,她氣得直要兩眼冒火,朝屋外喊道:“來人吶!人都給咱家死哪兒去了!”

忙有小太監聞聲而來,懷恩壓著脾氣問道:“今日都誰進我房裏了,難不成這宮裏遭盜匪了不成!”

那小太監吞吞吐吐的,“倒是有兩個小太監來過……只、只是,他們說是奉殿下的令。”

懷恩聽完扭頭便走,她一路快跑,氣喘籲籲地來到書房,卻見朱辭遠坐在案後,手裏捧著盞茶,氣定神閑地喝著,像是專等著她來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

沒來的及吵,下章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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