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噌”

預想中的疼痛沒有發生，沈知非陡然睜眼，一只羽箭和一把刀掉落在自己眼前。

“啊。”眼前的敵人發出生前最後一句呻吟，倒在自己面前。

沈知非擡眼望去，在那一片纏鬥中看見了一個身披銀甲的男人。

她不敢眨眼，緊緊盯著那一人一騎朝自己飛奔而來，眼眶一熱，眼淚便止不住地流了出來。

她真的好害怕……

景煜臉上滿是震驚惱怒，方才殺進來的時候看到屍橫遍野的黎國將士，他只覺得惱怒不已，緊接著就聽見一聲暴喝，他渾身血液倒流，眼看著那女人沖了出來手舉短刀危機之下刺死了一個敵軍。

她竟敢，她竟然敢……

男人沖到沈知非面前一把將人從地上拉起，扶著她的腰將她安置到身前。

沈知非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就聽見男人在耳邊怒吼道：“你剛才是在做什麽？”

“我……”

“我什麽，方才你差點兒就沒命了！”男人依舊怒意難平。

沈知非聽出來了，扭頭在他唇上啄了一下，然後伸手抱住他的腰，此時她是真的安心了：“我想你了。”

男人一腔怒火提到了嗓子眼兒卻怎麽也發不出來了，沈默片刻佯裝怒道：“你這都是跟誰學的，你以為這樣我就會輕易放過你了？”

西靖軍本就被沈知非帶的人打了個措手不及，沒想到後面還來了一條尾巴，景煜帶的人不多只有一千，但都是他自己的人，訓練有素裝備齊全。

今晚西靖軍全數折在了飛仙谷。黎國將士們傷亡慘重，三千人只剩下了不到兩百。

天亮之際，包括豫城突圍而出的不到兩萬人終於全數退到了瓊嶺山上。

趙墨池索性只是胳膊挨了一刀，並無大礙，沈知非總算放心了，畢竟他讓自己先走的時候，她總覺得是自己把人撇下了，若是他有個三長兩短她肯定不能安心。

景煜坐在一旁看著那個扣著樹下未融化的雪水洗臉，然後被凍得直哆嗦的女人。

最後終於忍不住道：“你那臉都要被搓掉一層皮了，還洗。”

沈知非舔了舔嘴唇，從景煜救起自己開始，這人臉就一直黑著，估摸著是在生自己的氣，她也還沒想好怎麽去解釋這個事兒，擅自帶著黎國將士們搞伏擊，害的大家都丟了性命。

“過來。”景煜不容置喙地又喊了一聲。

沈知非起身，濕噠噠的手在身上蹭了蹭，才一步分作兩步地朝男人那兒挪過去。

“這……大家都看著呢，你好歹給我留點兒面子。”沈知非掃視一圈兒忙著搭營帳的將士們，小聲嘀咕道。

“坐下。”景煜指了指疊成正方形放在地上的披風道。

沈知非認出來了，這是他的披風，心下難免又有些暖融融的，這人啊生氣都這麽細心。

沈知非盤腿坐了下來，與男人面對面，清了清嗓子委委屈屈道：“那是權宜之計，如果讓西靖軍出了飛仙谷，很可能豫城的人一個都撤不出來了。雖然我行事確實不夠穩妥，但當時情況緊急幾千號人沒有一個能拿主意發號施令的，我……”

“誰問你這個了？”景煜不耐煩地打斷她，接下來又是一言不發地盯著她。

沈知非閉了嘴想了一下，然後又看了男人一眼，這人還是一幅‘你該知道我說的是什麽’的表情。

如果不是氣她擅自做主在飛仙谷伏擊，那是在氣什麽……

景煜見她手足無措，一會兒蹙眉一會兒抿嘴，無奈地閉了閉眼：“安排好伏擊一事交給郭奇便是，你為什麽不跟著傷患一起上山？還敢往刀尖兒下面鉆，你知不知道若不是我……”

“若不是你來得及時我連小命兒都沒了。”沈知非趕忙賣乖地把話接上。

“知道就好。”景煜哼道。

沈知非總算明白他在生什麽氣了，氣她將自己置於險境。

拉過男人的手，十指交纏，沈知非垂下目光看著一只大手一只小手交握在一起，而後道：“你知道我為什麽留下，如果你是我，在那樣的情況下你會離開嗎？”

景煜的手緊了緊，握的她的骨頭有點兒疼。

“郭奇跟這些將士們一樣，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兵，連個小官的頭銜都沒有，交給他不妥，況且伏擊一事是我提出來了。”沈知非道。

郭奇無官無職想要服眾調度這些人確實有些難度，她無論如何頂著的也是王妃的頭銜，皇室中人。留下來能發號施令不說，更能安定軍心。

她說得對，既然是她提出來的，總不能說這種送死的事情就交給你們，我先走了。

“下回不可這般莽撞。”景煜沈默良久方道了一句。

沈知非瞪眼：“還有下回？這一回就嚇得我夠嗆了。”

那遍地屍體，血染山石，刺鼻的腥味兒，以及那刀劍入肉的聲音她再也不想聽不想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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