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島剛回到包間不久,  陸箏容也回來了。

眾人又聊了幾句，酒席很快散場。

江島拎著喝醉的諸堯回到樓上客房，也不大會精心照顧,  把人丟在那裏自生自滅,  他只在一旁待著，防止發生意外。

諸堯迷迷糊糊自己折騰了一會兒,  洗了把臉，脫了外套和鞋子，坐在床邊地毯上，朝江島擺擺手：“你……你回去吧，我……不用你照顧。”

見他不至於醉死過去,  江島也沒什麽不放心，起身準備離開。

誰知，還沒走到門口,  他又被諸堯拽住了。

諸堯皺著眉頭：“你去哪？你……哪兒也不許去！這破、破公司安排的……應酬,  我怎麽覺得不安好心……那個，呃，那個導演……你千萬別去找他。你回來,  坐下……你坐下！哪兒都不許去！”

江島：……

道理他都懂，可是拉著他往地毯上坐是什麽意思？

無奈,  江島盤腿往地上一坐，托腮看著諸堯。

諸堯把領帶胡亂扯下來丟在一旁，仰頭靠著身後的床墊，半晌，他重重嘆了口氣,  嘟囔著：“我有一點猜測……可我真沒想到，星河、星河傳媒這麽大的公司,  也搞這些……我還以為……小島，你千萬別去找李丞。”

“嗯，我不去。”江島無奈，隨口應承了一句。

在原書裏，關於諸堯的描寫非常少，偶爾出鏡幾次，也都是一副冷漠不近人情的樣子，並且原書裏的反派江島和他關系並不好。

穿越之後的這些日子相處下來，江島也覺得諸堯是個挺冷靜無情的、只會公事公辦的人……不，比起“人”，他之前在江島眼中，更像是書籍附贈的“角色卡”，空有皮囊而無血肉。

倒是一喝醉，反而看著像個“人”了。

手機震動，楚印龍打來微信語音，江島接起：“什麽事？”

楚印龍明知故問：“酒席結束了？”

江島“嗯”了一聲：“剛結束。”

楚印龍：“沒喝醉吧？”

還不等江島回答，旁邊，諸堯嘟嘟囔囔了幾句，忽然伸手拽住他的胳膊。

“我該提醒你的，就是這個局可能有問題，我自己不太確定，但是……”諸堯話說得語無倫次，“……我就不該帶你來！可是、可是我沒辦法，我不能再辭職了，我家現在、我……”

“你旁邊有人？”楚印龍語氣變得嚴肅。

“是諸堯。”江島無奈，“他幫我擋了不少酒，被灌醉了，發酒瘋呢。”

“……哦。”楚印龍那邊沈默了片刻，問，“你照顧得過來嗎？需不需要找人幫忙？我可以拜托陸箏容調個助理過去。”

江島頓了頓，好奇：“你和那位陸總很熟？”

旁邊，諸堯忽然吼了一聲：“陸總也不行！你不能……不能去找他們，哪兒也不許去！”

江島：……

楚印龍：……

“諸堯知道今天的酒局有問題？”楚印龍問。

“聽他的意思，好像是有猜測，但是不確定。”江島笑了一聲，“不過，我們公司安排應酬的時候，應該是想碰那個‘運氣’的。”

楚印龍沈默。

江島心情卻不錯，笑著再次問：“你是不是和陸總很熟？”

楚印龍嘆息：“是，很熟。”

江島嘖嘖：“那你之前說要幫我，怎麽只提卡檔期的事？陸總既然是資方，她一句話就可以把我這小角色擠出去，根本用不著你電影裏給我留角色吧？真夠心機的。”

楚印龍無言以對。

片刻，無奈道：“你真就這麽不想演戲？真這樣的話，我倒也不好意思再勸你了……我回頭跟陸箏容說一句，把你淘汰掉。”

江島看了諸堯一眼，發現他趴在地毯上睡著了，便起身避到陽臺。

“之前你提議的事，其實可以談談。”

江島俯瞰著城市的夜色，語氣沈靜如水。

“你也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如果能解決違約金，我可以給你們演幾部戲作為回報……但我不會簽經紀合同。”

否則換到那邊一綁好幾年，和待在星河傳媒也沒什麽本質區別。

默然片刻，楚印龍苦笑：“這件事，不是我或陸箏容能直接決定的。動用資金幫藝人墊付違約金，藝人還不簽經紀合同，資金不可能申請下來……在商言商，龍旗娛樂不是做慈善的，我不能拿個人關系綁架它。”

道理的確是這樣，家業越大就越沒辦法任性行事，否則容易出亂子。

不過，江島也早就考慮過這一點，接著道：“如果以個人名義借款呢？我和你，簽個人協議，用我將來可能會獲得的片酬償還。”

電話那邊又是一陣安靜。

然後傳來楚印龍的輕笑。

“這好像……”他語氣輕快了不少，“……也是個辦法。”

“只是我們畢竟不熟，百來萬也不是個小數目。”江島半開玩笑地說，“不知道你信不信我？”

“等你從臨市回來，我們面談。”楚印龍道。

“好，說定了。”

暫時定下未來的發展方向，江島掛了電話，回到室內。

諸堯趴在地毯上睡得鼾聲震天，江島也沒強行把他弄上床，輕手輕腳地離開，回到隔壁自己的客房。

翌日清晨，江島是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的。

他摘了耳機，下床開門，發現諸堯頂著個雞窩頭站在門外。

見到江島的一瞬間，諸堯明顯松了口氣。

他跨進屋裏，反手關門，問：“你昨晚上沒……你一直睡在這兒？”

江島拐進衛生間，隨口道：“嗯，一直在，你別擔心。”

諸堯推了一下眼鏡，似乎想說什麽，最終卻沒開口，臉色如他往常一樣冷冷淡淡。

江島擠好牙膏，端著水杯，問：“還有別的事？”

諸堯略尷尬，輕咳一聲：“沒事，就是跟你說一聲，一小時後出發去機場，來看看你別睡過頭了。”

說完，他轉身離開江島的房間。

……

等兩人乘上開往機場的車，諸堯已經徹底恢覆了之前一派淡定、看似游刃有餘的模樣：“還好，你這次角色應該穩了，回頭公司那邊——”

“可能不太穩。”江島無情打斷，“你喝醉了，不知道，我後來得罪了陸箏容，她說無論如何不會讓我進組。”

諸堯差點一腦袋撞方向盤上。

“你怎麽會得罪陸箏容？”他不可思議地瞪著眼睛，“難道她……”

話說到一半，他自己打住，擺出一臉嚴肅：“也好，有些事兒是不能碰的，這次不行，總還有下次，你還年輕，有得是機會紅。”

盯著諸堯看了兩眼，江島默默收回視線，什麽都沒說。

回到燕市，剛一下飛機，諸堯那邊就收到消息，說江島被淘汰了。

兩人默契地誰也沒再提這件事，回到公司，各自去忙自己的事。

江島其實也沒什麽可忙的。

除了錄綜藝和昨天的試鏡，他最近其實沒什麽工作安排。回宿舍簡單收拾一番，在微信裏跟楚印龍約了見面時間，他便十分有精神頭地跑去上課了。

……

周六，江島只身來到與楚印龍約好的咖啡廳。

見到站在門外的人，楚印龍一臉哭笑不得：“你怎麽打扮成這樣？難怪我朋友剛才不敢開門，非讓我出來接人。”

江島摘下墨鏡：“藝人出行，還要打出租車，喬裝一下，不是很正常？”

楚印龍無語：“那也不用打扮得這麽……鄉土。”

江島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著：“襯衫插褲腰，鑰匙掛皮帶，涼鞋配襪子，我看好多人這麽穿。”

楚印龍的朋友給兩人端上茶，聽到這話，笑得收不住。

江島在卡座沙發上坐下，擡手把格子襯衫從褲腰裏扯出來，解開扣子——好麽，裏面還套了件白背心。

楚印龍無語，又想起什麽，問：“怎麽打車來？還沒拿駕照？”

“嗯，還沒學車。”這是江島早就確認過的，原主剛好也沒考駕照，倒省了他的麻煩，“打算解約之後去學。”

“那巧了，”楚印龍道，“我給你留的角色有一段飆車戲，你還真得拿駕照，不然不能碰方向盤。”

“角色都已經留下了？”江島詫異，“不先談談個人協議的事，再說將來演什麽戲嗎？”

楚印龍笑了：“因為我相信，我開出的條件，你不會拒絕。”

說著，他從助理手中接過一份文件，推到江島面前：“只是草擬，如果想添加或者更改什麽條款，直說就行，咱們沒必要互相客氣。”

“嗯，我先看看。”江島翻開文件，垂眸細細閱讀。

如他之前訴求的那樣，楚印龍答應以個人名義借款給他，數額還沒寫，需要先與星河傳媒談妥再定。與星河傳媒的交涉，楚印龍工作室會派專業團隊接手，不需要江島親自處理。

接下來，江島可以通過參與楚印龍工作室籌拍的電影，以項目公允片酬的百分之六十支付還款，直到款項全部還清。如果江島對工作室提供的劇本不滿意，可以拒絕出演，等待下一次機會。

條款很簡單，也沒有限制江島的人身自由，甚至沒有規定江島必須用片酬償還債務——也就是說，如果江島某天買彩票中了百來萬，直接將這筆債務全部清還，那他就不必為楚印龍工作室出演任何影片。

江島看著手中的白紙黑字，心下有些觸動。

難怪楚印龍相信他不會拒絕，因為，這一紙協議，本質上只是一張欠條，楚印龍並沒有借這筆債務強迫他做任何事。

“提個建議，這裏，改一下。”江島把協議放回桌面，指著其中一句話，“改成‘債務存續期間，江島有義務服從楚印龍工作室的一切工作安排’。”

楚印龍詫異地看向江島。

與此同時，江島擡起雙眼，嘴角勾著一抹微笑：“你知道我想要自由，我當然也知道你想要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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