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輪回最後那場決賽之前，孫蕊在S市中心的一座靜安古寺大門前碰到了鄭軒。

寺廟門口門庭若市，絡繹不絕的游客來來往往地穿梭。這座寺廟是S市中心的地標和著名旅游景點之一，雖是古寺但一直被修繕維護的很精細，廟殿屋頂的銅瓦在陽光下金光燦燦，不但十分莊嚴恢宏，還相當華麗。

因此進出寺廟的多數並非虔誠信徒，而是來走馬觀花的游客。

然而孫蕊看到鄭軒在寺廟大門前駐足閉目，雖然沒有雙手合十參拜，臉上的神情卻十足認真。

片刻後，他睜開眼神情恢覆如常。

孫蕊從他身後拍了一下他的肩。“哈嘍！鄭軒前輩，你在幹嘛呢？”

“嗯？小蕊妹子？你怎麽也在這？”

兩人在靜安寺旁邊的一家星巴克找了個位置各點了杯咖啡坐下。

“祈願？”

“嗯……算是吧。”

“就站在廟門外面，連磕頭都沒有也不捐點香油錢，這樣祈願能有用嗎？”

“嘖，怎麽說呢……”鄭軒攪著吸管撓頭，“我不信佛，也從不覺得拜這些神啊佛的能實現什麽願望，但今天經過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就想這麽做了……算是臨時抱佛腳吧！”

孫蕊點點頭表示理解，“那你許了什麽願啊？”

“希望明天的比賽能戰勝輪回，藍雨贏得總冠軍！”

孫蕊微訝，繼而笑起來。“鄭軒前輩居然會信誓旦旦的說這種話？明明平時老是把壓力山大掛在嘴邊的。不過這段時間前輩確實很拼命很有幹勁。”

鄭軒也微笑起來，“大概是因為這賽季結束後我就要退役了吧。”他突然頓了下，問：“對了，你今天怎麽一個人？黃少呢？沒跟你一起出來？”

“他說想好好養精蓄銳所以在酒店休息，我想出來逛逛透透氣，又不用老是黏在一起。”孫蕊說。

但是一旦在一起你們兩個人給人感覺就很膩歪啊！鄭軒在心裏吐槽。這大概也是所有原本體諒他倆演的辛苦，而他們也裝的很辛苦，就索性讓這兩個家夥在大夥面前公開，結果現在天天被閃瞎眼的藍雨眾人的心聲吧！

“鄭軒前輩，你前面說的退役……”孫蕊略偏頭重新提起。

“是啊我要退役了，你不知道？”

“知道，我聽瀚文說過。”

“大概就是因為要退役了，所以反而燃燒起了從未有過的鬥志吧！”鄭軒自嘲了笑了一下，說：“自從過完年後，我每比完一場就會在心裏倒數一個數字。直到今天，一想到明天就是職業生涯的最後一場比賽了就非常不舍。雖然已經有過一個冠軍了，但是想捧著冠軍獎杯退役我想應該是大多職業選手的願望吧？所以才忍不住做了剛才那種奇怪的舉動，唉……”他嘆了口氣，坦然也傷感。

孫蕊垂下眼眸，心情忽然有種說不出的低落。

明明幾個月前剛聽到瀚文說鄭軒前輩要退役的時候，她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觸。但今天當面聽本人說起，她卻覺得有幾分能感同身受……

“說起來我和黃少都是第四賽季出道的，如果我和那家夥有一樣的拼勁，說不定也能再多堅持一年。”鄭軒又說。

孫蕊一下怔住，擡起眸睇住他。

“跟我比起來黃少應該更渴望在退役前再拿一個冠軍吧。”鄭軒用肯定句說。

回到下榻的酒店，孫蕊駐足在黃少天房間門口，一時有些躊躇。

堵在胸口覆雜的情緒既有難過和焦慮還有……一些心虛。

和鄭軒的那番談話讓她意識到，自己之前幾次信誓旦旦地答應黃少天要和他一起拿一個冠軍，可實際上她壓根沒有什麽緊迫感，完全沒有體會到過黃少天的心情和處境，就把話說的那麽輕巧……自己怎麽能做出那麽糟糕的事情呢？孫蕊不由沮喪地想。

在門外罰站了很久，最後還是深吸一口氣振了振精神按響了門鈴。

黃少天很快來應門。

門一打開，黃少天詫異地揚了揚眉毛。“咦？不是給你房卡了嗎？沒帶？”

孫蕊問：“我現在可以來找你嗎？”

他莫名了一秒後馬上明白了，頓時哭笑不得：“當然行啊！我只是不想出去，又沒說要閉關修煉不能打擾。你真是……”黃少天笑著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胡亂想些什麽呢？”把她拉進門。

房間裏窗簾半拉，光線並不很明亮耀眼。

“你在房間裏做什麽？”

“躺在這裏閉目養神，腦子放空，不過有時候會自己跳出來一些冥想的比賽畫面。”黃少天坐到落地窗下的一張長榻上，拍了拍上面的一只靠枕說。

他伸手讓孫蕊過來，然後拉著她一起躺下來。他一手枕在腦後，一手摟住靠在他胸前的孫蕊。

“剛才去哪裏逛了？”黃少天語調慵慵懶懶地問。

孫蕊就報告了自己的行程，還跟他說了在靜安寺門口遇到祈願的鄭軒的事。

黃少天聽了好笑又嫌棄，悶笑兩聲胸口起伏震蕩，開口卻帶著嘆息“他這家夥……”

孫蕊聽出他未盡話語中無限的感慨。

“你會想那些嗎？”

“嗯？”

“就是退役……還有遺憾之類的。”

“退役當然會想，畢竟到了這個年紀，退役是不可避免會想到的。”黃少天態度自然，沒有傷感惆悵，卻有滿滿的鬥志。“但至少我還沒準備今年就退役不是嘛！何況明天就是決賽，我現在就遺憾還太早了吧？”

孫蕊從他胸前半撐起身擡頭看他，半明半昧的陽光灑落在眼底閃耀著零碎光彩。

她忽然就明白了。是啊，現在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去擔憂自責懊惱有什麽用？只要明天的比賽全力以赴，贏得冠軍，無論是黃少天還是鄭軒就都不會留下遺憾了！

“黃少天，”孫蕊用力親了一下黃少天的嘴唇，臉上也明媚堅定起來。“明天我們一定要贏！”

“嗯，一定要贏！”

可是，藍雨沒能贏。

明明是這幾年來最接近冠軍的一次，明明是近年來公認的藍雨最強陣容。盧瀚文完成了進化成長；鄭軒也鉚足了全力；就連黃少天都收斂起了用在垃圾話上浪費的手速。

甚至整場比賽藍雨全隊從戰術到每位選手的個人發揮都可圈可點沒有任何可指摘的地方。

但，卻依然沒能贏。

也許命運不喜歡順理成章的劇本，往往更眷顧一波三折，從困境中開出的花朵。

臺上絢麗的紙花紛紛揚揚地飄落，慶祝著勝利者的喜悅。

現場解說慷慨激昂：“一場精彩經典的比賽！輪回用無與倫比的實力證明了他們的王者地位！而藍雨今天在場上的表現也絲毫不遜色！可以說這是一場真正勢均力敵的王者對決，不論哪只隊伍獲勝都是實至名歸，而沒能獲勝的隊伍亦是雖敗猶榮！所以讓我們同樣把掌聲和鼓勵獻給藍雨戰隊！”

在為冠軍輪回歡呼喝彩的同時，解說對藍雨的出色表現也毫不吝溢美之詞。然而藍雨全隊在和身後客隊看臺上的粉絲們揮手致意過後默默離場。

孫蕊看到黃少天走在隊尾，踏進通道前最後望了一眼賽場正中央令人暈眩的燈光和喧囂。他閉起眼深深嘆息，然後轉身走進一片晦暗之中。

賽後的記者招待會結束之後，隊長喻文州就宣布這一賽季結束假期從今晚開始，所有隊員可以就地解散。但身在客場S市，多數人還是一起回酒店待休息一晚後第二天再返程。

然而黃少天卻是查了航班信息，看到晚上十二點還有回G市的機票就問孫蕊願不願意現在就走？孫蕊聽他的。

於是兩人回酒店利落地整理好行李，經過將近兩個小時的航程在半夜兩點回到G市。

上了一輛出租，車子在深夜空曠而蕭寂的馬路上開的極快。

黃少天一言不發地望著車窗外，G市從昨天白天到今晚淩晨一直在下雨，天氣雖然悶熱但馬路上的水漬還未幹，明晃晃的路燈反射在路面的水塘上亮得刺目，他感覺太陽穴抽搐般的脹痛。

孫蕊輕輕把手覆在他手背上，黃少天轉頭對她略牽動下嘴角笑了笑，翻轉手腕把她的小手握住。

回到家，稍微沖了把澡兩人倒頭就睡。

一直得到第二天中午孫蕊才先醒過來，她看了眼黃少天還睡著，但睡的似乎並不舒服，皺著眉頭。

孫蕊下了床洗漱完後去廚房，有快兩個月沒回來住過，母上大人也不知道他們當晚就趕回來了，冰箱基本是空的，只找到兩包速凍水餃。

她找出鍋子來下餃子。

黃少天被一陣乒乒乓乓聲吵醒。他掀被下床跑出去一看，廚房裏一片狼藉。玻璃鍋蓋被砸碎，水溢滿竈臺，鍋子歪歪斜斜地倒在一邊。

孫蕊站在一地碎玻璃裏驚慌未平，茫然失措。

她不是生活白癡，雖然平時這些事的確大多是黃少天在做，她屬於被他照顧的那個，可也不至於煮個餃子都能把廚房掀了。只是，剛才不由想起昨天的比賽和賽後種種，不小心就出神發了呆，等回過神來忙中出錯，才搞得這麽狼狽。

“對不起……”她絞著手指局促不安地對被吵醒的黃少天道歉。

黃少天嘆了口氣，疲倦地揉了揉眉心，但一瞧見孫蕊一臉像做錯事的小孩膽戰心驚怕要被罵的樣子，還是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他用吸塵器把地上的碎玻璃清理幹凈，把孫蕊從碎玻璃渣的包圍中解救出來。

孫蕊要幫忙一起收拾其它殘局，被黃少天按在客廳沙發上，捏捏她的臉頰。“乖，不要亂動，別再給我添亂了啊。”她只好聽話作罷。

鍋裏的餃子其實沒有被殃及還能吃，於是又燒了鍋水重新加工一下。

兩人吃著餃子，孫蕊問黃少天。“你下午有什麽事想做的嗎？”

“沒什麽事吧……”黃少天擰著眉頭，說話時依舊透著股倦意，他反問：“你呢？”

“想看一下昨天的比賽錄像，做個覆盤。”

黃少天掀眸看她一眼，說：“不用急著現在覆盤，現在覆盤太容易被消極的情緒影響了，從哪看都能挑出自己的毛病，其實不是這樣的。等到夏休結束大家一起覆盤，那時候會更加客觀理性。或者你想自己先覆盤的話至少也再過段時間。”

孫蕊咬著筷子，遮掩又仔細地端詳黃少天。他狀態不怎麽好是顯而易見的，輸掉比賽情緒的失落再加上接連激烈的賽程積壓在身體上的疲憊。孫蕊想說點什麽，可是話到嘴邊又發現自己所能說的全都是廢話。

比起黃少天此時能冷靜地點出在這個時間節點進行覆盤並不合適的建議，經驗和覺悟尚且淺薄許多的自己所能做的真的少之又少。

“嗯，那我過段時間再找機會覆盤好了！”她盡量讓自己表現的明快點，嗓音清亮地說道。

吃完餃子，黃少天洗盤子。孫蕊從身後摟住他的腰，把臉貼在他的後背上。

他甩幹最後一只盤子上的水珠，架到水槽籃上。轉過身，睇住她溫軟討好的面容，把她臉頰旁的發絲拂到耳後去，問：“怎麽了？”

孫蕊仰頭凝視他，說：“我想抱抱你，也想讓你抱抱我。”

黃少天眼神一頓，像是明白了一切似的微微一笑，把她緊緊抱在了懷裏……

作者有話要說：

佛系更文，快樂碼字~~

感謝留言評論的小天使~~留評論就是鼓勵喲！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