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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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佛在上，佑吾妻平安◎
元芷望向院內的木芙蓉。
昨天下了一日夜的雨, 木芙蓉的花瓣被打落在地，黏在泥土中。
李巍擡手將鴉青色大氅披在元芷身上，他耳畔通紅但又小心的牽起元芷的指節。
他觸到元芷的指節冰涼，略微皺了下眉, 將元芷的手捂緊了些。
他垂眸問她：“阿芷, 手怎麽這麽涼？”
元芷擡眸看他, 眉眼彎了起來：“沒事, 可能是吹風吹得有些久了。”
李巍看向敞開的窗戶：“那現在, 我能關窗嗎？”
元芷搖了搖頭, 她看向枝椏上的木芙蓉，突然道：“子言, 你說，明年的這時候，我們能打開那壺桂花酒嗎？”
李巍垂眸看著她的側眸, 順著她的眸光看向窗外：“若是阿芷願意，必然是能喝到。”
元芷聽聞此話，她擡眸看向李巍。
李巍似乎察覺到她的視線，也垂眸看了過來。
兩人的視線撞到了一起，清楚的看到對方的影子浮現在眸中。
李巍的喉嚨滾了滾, 他狼狽的避開視線，似是安慰元芷：“瑯琊王氏的家主是子言的恩師，應當會看在父王母妃的面子上，盡心幫忙的。”
元芷眉眼彎了下，她搖了搖頭：“我並不擔心這個。洗煙臺是歷代世家定下的規矩，他們不會違抗先祖的命令。”
“再說, 他們應當…也不想看到南朝亡國吧。”
元芷看向李巍, 她扯開話題, 眸中帶了笑意：“你怎麽不對我的身份，感到吃驚啊？”
李巍註視著元芷的笑意。
夢中出現無數遍的身影，他怎麽可能因為變幻了形態，而不認識呢？
他的腦海中又莫名其妙的鉆進五花八門的畫面，卻又陸然停了下來。
只餘留近在咫尺的這雙眼眸。
李巍感覺嗓子有些幹澀，他看向元芷，沖她笑道，酒窩自然的溢了出來，嗓音很輕，平靜的看著她：
“阿芷，愛是一種感覺，而不是記憶。”
元芷的手頓了下，她擡眸看向李巍，嗓音平靜：
“你知道我為什麽和你成婚嗎？”
李巍的指節收緊，他搖了搖頭，聽見元芷平靜的說著：
“沅峰離開的那日，是雨夜。山路上有他被狼群撕破的衣裳。旁邊有晏清王府的印記。”
“我的玉佩也隨著沅峰的離開弄丟了，我一直以為是你。”
元芷頓了下，她接住自己的話：“我以為，是你不滿玉佩留在他人手裏，便派人將玉佩帶走了。”
元芷看向他，眸中帶著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柔軟笑意，話語卻滿是挑釁：“但是，你已經不記得。你早就將玉佩留給我了，玉佩應當不屬於你。”
“我想，我最起碼應該把屬於自己的東西帶走。”
李巍看向她的眼眸，動了動唇：“阿芷是因為這個嫁給我的？”
元芷擡眸看他，點了點頭：“我探查過王府，但是找不到。想來需要個身份的掩蓋，所以嫁給了你。”
李巍忽而聳拉起腦袋，他的聲音很輕，嗓音也滿是委屈：“阿芷原來不喜歡我啊？”
元芷擡手戳了戳李巍的胳膊，嗓音含著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笑：“說正事呢。”
李巍得寸進尺的牽住元芷的指節，他剛想說話，就聽見元芷正色問他：“若他人嫁與你，你也會如此對她嗎？”
李巍垂下眸子看她。
她的眸中仍是清亮的，似乎什麽事情都無法在她的眸中染上臟汙。
李巍的喉嚨滾了滾，聲音喑啞：“會敬重，但絕不會愛上。”
元芷的眸中染過抹失望——她知道李巍絕對會敬重自己的妻子，但對象不是她，她卻總感覺有些失落。
她的手動了下，卻被李巍緊緊的握住。
元芷擡眸看他，聽見他說：“阿芷，我知道是你，才下定決心娶的。”
“我在洛北長大，和元絮也沒見過幾面。我並不喜歡她，她也心有所屬。知道你是禮部尚書嫡女的時候，我當時想要去禮部尚書府問你，願不願意嫁我？”
“但是，我又想到你的尷尬地位，害怕退婚後，上京眾人說你的閑話。我…找了許多世家子弟的畫像，”李巍似乎很不想提及此話 他別開臉：“作為你的夫婿選擇。”
“若是你同意，便用免死金牌上書文平帝，讓你嫁於旁人。”
他頓了頓：“但是，我提前看到你了。”
李巍回想起那日初見。
明明是個很平常午後，連帶著陽光都比平日毒辣了不少。
女郎垂著頭，顯然是極膽小的性子，連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
女郎很瘦，看起來只剩下骨頭架子，似乎風一吹就會倒。
脖頸上的紅痣卻似乎發著光。
李巍在上京見了許多絕色的女郎。
但都不及那一眼，他好像穿過了多年的時光，重新見到了心上人。
胸廓內的心臟又重新猛烈的跳了起來。
那是尚書府從鄉下回來的嫡次女，那是他的未婚妻。明白了這一點的李巍，他的心臟又猛烈的跳動起來。
他連夜燒毀了其他世家子弟的畫像，存著卑劣的心思，連問女郎的意願一句都沒有問，便擅自做下決定。
他想娶她。
他想養她。
他想看她笑。
但娶到手後，卻又害怕她疏離又害怕的眼神。他又只能說些冠冕堂皇的話，來安慰她也來掩住他卑劣的心思。
李巍握住元芷的指節，他的聲音誠懇又認真：“阿芷，我只會娶你。”
元芷擡眸看他，忽而笑了下：“你怎麽不問，你為什麽要將暗影衛留給我？”
李巍牽住她的手，嗓音喑啞，肯定道：“因為我當年也如現在一樣，愛慕著你。”
他不覺得自己是會對美貌一見鐘情的人。
元芷給他的感覺，除了心動，還有遺憾。
風吹過李巍的發尾，他的耳畔又開始紅了起來。
元芷的指節收緊，她下意識的想讓李巍同她一起難過，她搖了搖頭：“當年你讓我走。還說等我成婚，送兩箱珍珠作為添妝。”
李巍僵在原地。
元芷看向他，眉眼笑了起來，伸出手來：“等我成婚了，你記得送我兩箱珍珠。”
她忽而笑了起來。
元芷的聲音很輕，似乎揉碎在風中，卻鉆進他的耳畔：“若是有日你恢覆了記憶，大抵也會讓我離開吧。”
她的話音剛落。
李巍忽然握住她的手，放在胸口處。
他穿著單薄的鴉青色長袍，眼眸定定的看向她的眸子。
手下是他溫熱的胸膛，元芷被燙得蜷縮了下手指，卻又被他輕緩的撫平指節，按在胸廓上。
劇烈的心跳聲在他的胸廓裏激烈的跳動起來，震得元芷的手略微有些麻木，心跳聲沿著她的手掌順到她的胸腔。
他的眸光很亮，聲音誠懇又認真。
他說，
“阿芷，它告訴我。”
“它很愛你，也很想你。”
他註視著元芷的眼眸，另一只手將她垂落在耳邊的發絲挽到耳後。
李巍笑了起來，他唇邊的酒窩也跟著溢了出來，往日清朗的少年音頭一次溫柔得不成樣子：
“哪怕恢覆記憶，它也會一見到你，便激烈的跳動起來。”
“阿芷，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了。”
他的話認真又誠懇，燦星般的眸子鋪滿她的身影。
元芷的眼睫顫了顫，她掙紮著抽出自己的手。李巍的指節動了動，似是想要握住她的手指，卻又徒勞的垂在半空。
他看向元芷，眸子閃過抹失落。
元芷擡眸看他，她的聲音平靜：“等你恢覆記憶，再說吧。”
她捏了捏自己的指節，又垂下了眼眸。
李巍動了動唇，卻見元芷忽而擡起了頭，她眸中的動容和遲疑被平靜取代，唇彎了下，眉眼卻繃直：“我要去梧州。”
她的聲音堅決，並不是在跟他商量。
李巍牽著元芷的指節，輕輕的晃了晃，討好道：“那我和你一起去，可以嗎？”
元芷搖了搖頭：“不行，子言。你要留在上京，觀察文平帝的動作。四方人馬看著呢，你的人手也不能動。”
“只能讓我去。”
李巍俯身看她，眉眼卻彎著，嗓音帶了些可伶：“非去不可嗎？”
他額前的碎發遮住他的眉眼，讓元芷一時看不太清他的瞳孔。
“非去不可。”
她的話落地，李巍便擡眸看她，瞳孔漆黑，嗓音卻委屈：“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嗎？”
這樣割裂的表情和聲音出現在他的身上呈現出一種怪異感。
元芷皺了皺眉，她擡手牽住李巍的手，李巍的身體僵了下，片刻便牢牢的將元芷的手握在手中。
“桑衫在梧州。”
“嗯。”
“他遲遲不走，我懷疑梧州有他的軍隊。”
“嗯。”
李巍連說了兩個“嗯”字，元芷皺了皺眉，她的聲音嚴肅起來：“你好好說話。”
李巍條件反射的擡眸看向她，眼眸無辜又清澈。
元芷頓了下，她無奈的笑了下，眼神柔和了起來。
李巍得寸進尺的捏了捏她的手。
他的力道很輕，卻讓元芷瞬間紅了耳畔，她趕忙攔住李巍作亂的手，聲音裝作平靜：“北蠻人處事野蠻，但桑衫卻一直在學習南朝的禮儀。我認為他遲遲不出兵是為了找個合適的契機。”
“對於北蠻來說，聖女與可汗同等重要。十七年前，北蠻的上一任聖女與南朝和親，被文平帝封為貴妃，生下一個死胎。”
“上一任聖女不久後病逝於宮殿。”
“如今北蠻聖女遲遲未定，上一任聖女又死在南朝，桑衫可能會借此撕破盟約，攻打南朝。”
“更何況，北蠻大皇子死於狼群。按照北蠻的習俗，我國的四公主不知會被那位皇子繼承，”元芷的眸子透過幾分輕蔑：“不過，依我對桑衫的了解。”
她看向李巍，視線卻落在虛空：“四公主將會作為桑衫的勝利品被桑衫繼承。更有甚至，四公主就在梧州。”
“四公主已為南朝奉獻了六年，我定會將她完整的帶回南朝。”
李巍定定的垂眸看她，他的眸中透過幾分掙紮，喉嚨滾了滾艱難的將話吐出來：“你和桑衫認識嗎？”
元芷沒想到他的關註點竟然在這裏，睫毛顫了顫：“以前我在洗煙臺，認識的。”
李巍抓緊了她的手，眸子暗沈，聲音喑啞：“你和他很熟嗎？”
元芷搖了搖頭：“泛泛之交。”
李巍的指節顫了顫，他低眸看向元芷，喉結滾了滾。
他別開面，艱難的“嗯”了聲。
“我能抱你嗎？”
元芷聽聞此話，她忽而擡眸看向別開面的李巍。她不知道話題為何突然蹦到這裏，但仍是猶豫了下，鉆進李巍的懷中。
李巍顫著手擁住她的腰，將她帶進懷中。
他很想埋進她的頸處，但又害怕她不舒服，只能小心將她埋進自己的懷中。
她很瘦。
雖說目前胖了些，但仍是瘦得讓他心疼。
李巍的懷中很暖。
元芷以為他害怕自己出事，只好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背。
片刻，又似乎過了很久。
元芷聽見他的聲音含著哭腔，又因為她目前緊貼在他的懷中，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的胸腔震動了下。
“阿芷，我當年遇見你的時候，為什麽沒有將你帶回家呢？”
他的聲音很輕，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在對元芷說話。
元芷的身體僵了下，感受到他的手臂更用勁的將她擁進懷中。
有一瞬間，元芷以為他似乎想要將她揉進他的骨血中。
意料中的排斥並沒有發生，元芷甚至想擡眸看一看他的雙眼。
是不是又是那種失控的瘋勁。
明明以前，她很討厭他這樣的。
而現在，她卻感到極其的心安。
“你一個人，懂這麽多，會不會吃了很多苦啊？”
他的聲音仍是很輕。
元芷卻徹底僵在原地，她的眸中閃過震驚和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柔軟。
鮮少有人能夠與他人的經歷感同身受。
她來時，其實並不想與他再有牽扯。
但又在她自己不知情或者下意識的，一步步踏進他的懷中。
元芷心下極其慌忙，她掙紮了下。
李巍並沒有想禁錮她，是以，她一掙紮便從他的懷中逃離。
李巍看著空蕩的懷中，他抿了下唇，手下意識的攔了下，卻抓到一片虛空。
元芷低著頭沒發現他的動作，呼吸略有些喘，胸廓內的心臟拼命跳動了起來。
她的眸中難以抑制的閃過抹害怕。
她知道自己喜歡李巍，但這份喜歡不能更深入了。
她不想如同三年前一般，離了他，便覺人生毫無意義。
元芷掐了掐自己的手心，遲來的刺痛讓她的心臟稍微平緩了些。
她這才擡眸看向李巍，李巍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元芷定了定心神：
“子言，我先去梧州。”
李巍在她出聲的那刻，便眸光亮晶晶的看向她。
不過，他的眸光卻一寸寸的黯淡下去。
元芷垂眸道：“保重。”
李巍的眸子一錯也不錯的看向元芷。
元芷別開面，擡手從木芙蓉上摘下樹葉。
他突然出聲道，眸子溫柔了下來，連帶著聲音也柔軟的不成樣子：“神佛在上，佑吾妻平安。”
元芷摘樹葉的手顫了下，露珠從樹葉上掉落在她的手面。
元芷扯了下樹葉不知為何沒扯下來，反而扯得整個樹上的露珠都抖動下來，樹葉被嚇得簌簌作響，水液砸落在地面上。
元芷茫然的看向樹葉。
李巍擡步站於她的身後，輕笑了下。
他擡手將樹葉摘下來，又順手將木芙蓉摘了下來，別到元芷的發間。
元芷看著近在咫尺的樹葉，眼睫顫了顫，擡手接過樹葉。
她折起樹葉，放於唇邊，輕輕的吹了下。
她的眼睫不停頓的晃動起來。
細白的面，烏黑的發，粉嫩的唇。
眼睫顫動的弧度似是從元芷的眸前移到李巍的眸前，李巍趕忙別開面，他輕咳了聲，喉結隱忍的滾了滾，耳畔染上了抹紅。
樹葉輕聲的晃動感從空中傳來。
李巍瞇眼擡眸看了過去，府內其餘的氣流聲頓在空中，只餘留不屬於府中的氣流聲落在地面。
戒備森嚴的府邸為它遲來的女主人徹底的敞開了條路。
有人輕巧落地，單膝跪地行禮道：
“屬下見過主子。”
元芷慌忙的眸子終於定了下來，聲音平靜：“起來吧。”
影從地面起身，感受到一道冰冷如看死人的視線，他並不多看，仍是垂著眸子看向地面。
元芷又舒展起眉目：“影，帶我去梧州。”
“是，主子。”
衣袖卻被李巍輕拉了下，元芷扭頭擡眸看他，卻見李巍低眸將手上的佛珠褪到她的腕間。
李巍捏著她的手腕，眼眸柔軟：“阿芷，明光寺大師開過光的。我會將上京打理好的。”
他又重覆了下：“神佛在上，佑吾妻平安。”
元芷沒了剛才的慌亂，眸光平靜，但心臟卻不受控制的緩慢又激烈的跳動了起來。
她並不信神佛，但她願意信他。
元芷動了動唇，她說：“神佛在上，願你平安。”
作者有話說：
愛是一種感覺，而不是記憶。——網絡用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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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芷望向院內的木芙蓉。
昨天下了一日夜的雨, 木芙蓉的花瓣被打落在地，黏在泥土中。
李巍擡手將鴉青色大氅披在元芷身上，他耳畔通紅但又小心的牽起元芷的指節。
他觸到元芷的指節冰涼，略微皺了下眉, 將元芷的手捂緊了些。
他垂眸問她：“阿芷, 手怎麽這麽涼？”
元芷擡眸看他, 眉眼彎了起來：“沒事, 可能是吹風吹得有些久了。”
李巍看向敞開的窗戶：“那現在, 我能關窗嗎？”
元芷搖了搖頭, 她看向枝椏上的木芙蓉，突然道：“子言, 你說，明年的這時候，我們能打開那壺桂花酒嗎？”
李巍垂眸看著她的側眸, 順著她的眸光看向窗外：“若是阿芷願意，必然是能喝到。”
元芷聽聞此話，她擡眸看向李巍。
李巍似乎察覺到她的視線，也垂眸看了過來。
兩人的視線撞到了一起，清楚的看到對方的影子浮現在眸中。
李巍的喉嚨滾了滾, 他狼狽的避開視線，似是安慰元芷：“瑯琊王氏的家主是子言的恩師，應當會看在父王母妃的面子上，盡心幫忙的。”
元芷眉眼彎了下，她搖了搖頭：“我並不擔心這個。洗煙臺是歷代世家定下的規矩，他們不會違抗先祖的命令。”
“再說, 他們應當…也不想看到南朝亡國吧。”
元芷看向李巍, 她扯開話題, 眸中帶了笑意：“你怎麽不對我的身份，感到吃驚啊？”
李巍註視著元芷的笑意。
夢中出現無數遍的身影，他怎麽可能因為變幻了形態，而不認識呢？
他的腦海中又莫名其妙的鉆進五花八門的畫面，卻又陸然停了下來。
只餘留近在咫尺的這雙眼眸。
李巍感覺嗓子有些幹澀，他看向元芷，沖她笑道，酒窩自然的溢了出來，嗓音很輕，平靜的看著她：
“阿芷，愛是一種感覺，而不是記憶。”
元芷的手頓了下，她擡眸看向李巍，嗓音平靜：
“你知道我為什麽和你成婚嗎？”
李巍的指節收緊，他搖了搖頭，聽見元芷平靜的說著：
“沅峰離開的那日，是雨夜。山路上有他被狼群撕破的衣裳。旁邊有晏清王府的印記。”
“我的玉佩也隨著沅峰的離開弄丟了，我一直以為是你。”
元芷頓了下，她接住自己的話：“我以為，是你不滿玉佩留在他人手裏，便派人將玉佩帶走了。”
元芷看向他，眸中帶著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柔軟笑意，話語卻滿是挑釁：“但是，你已經不記得。你早就將玉佩留給我了，玉佩應當不屬於你。”
“我想，我最起碼應該把屬於自己的東西帶走。”
李巍看向她的眼眸，動了動唇：“阿芷是因為這個嫁給我的？”
元芷擡眸看他，點了點頭：“我探查過王府，但是找不到。想來需要個身份的掩蓋，所以嫁給了你。”
李巍忽而聳拉起腦袋，他的聲音很輕，嗓音也滿是委屈：“阿芷原來不喜歡我啊？”
元芷擡手戳了戳李巍的胳膊，嗓音含著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笑：“說正事呢。”
李巍得寸進尺的牽住元芷的指節，他剛想說話，就聽見元芷正色問他：“若他人嫁與你，你也會如此對她嗎？”
李巍垂下眸子看她。
她的眸中仍是清亮的，似乎什麽事情都無法在她的眸中染上臟汙。
李巍的喉嚨滾了滾，聲音喑啞：“會敬重，但絕不會愛上。”
元芷的眸中染過抹失望——她知道李巍絕對會敬重自己的妻子，但對象不是她，她卻總感覺有些失落。
她的手動了下，卻被李巍緊緊的握住。
元芷擡眸看他，聽見他說：“阿芷，我知道是你，才下定決心娶的。”
“我在洛北長大，和元絮也沒見過幾面。我並不喜歡她，她也心有所屬。知道你是禮部尚書嫡女的時候，我當時想要去禮部尚書府問你，願不願意嫁我？”
“但是，我又想到你的尷尬地位，害怕退婚後，上京眾人說你的閑話。我…找了許多世家子弟的畫像，”李巍似乎很不想提及此話 他別開臉：“作為你的夫婿選擇。”
“若是你同意，便用免死金牌上書文平帝，讓你嫁於旁人。”
他頓了頓：“但是，我提前看到你了。”
李巍回想起那日初見。
明明是個很平常午後，連帶著陽光都比平日毒辣了不少。
女郎垂著頭，顯然是極膽小的性子，連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
女郎很瘦，看起來只剩下骨頭架子，似乎風一吹就會倒。
脖頸上的紅痣卻似乎發著光。
李巍在上京見了許多絕色的女郎。
但都不及那一眼，他好像穿過了多年的時光，重新見到了心上人。
胸廓內的心臟又重新猛烈的跳了起來。
那是尚書府從鄉下回來的嫡次女，那是他的未婚妻。明白了這一點的李巍，他的心臟又猛烈的跳動起來。
他連夜燒毀了其他世家子弟的畫像，存著卑劣的心思，連問女郎的意願一句都沒有問，便擅自做下決定。
他想娶她。
他想養她。
他想看她笑。
但娶到手後，卻又害怕她疏離又害怕的眼神。他又只能說些冠冕堂皇的話，來安慰她也來掩住他卑劣的心思。
李巍握住元芷的指節，他的聲音誠懇又認真：“阿芷，我只會娶你。”
元芷擡眸看他，忽而笑了下：“你怎麽不問，你為什麽要將暗影衛留給我？”
李巍牽住她的手，嗓音喑啞，肯定道：“因為我當年也如現在一樣，愛慕著你。”
他不覺得自己是會對美貌一見鐘情的人。
元芷給他的感覺，除了心動，還有遺憾。
風吹過李巍的發尾，他的耳畔又開始紅了起來。
元芷的指節收緊，她下意識的想讓李巍同她一起難過，她搖了搖頭：“當年你讓我走。還說等我成婚，送兩箱珍珠作為添妝。”
李巍僵在原地。
元芷看向他，眉眼笑了起來，伸出手來：“等我成婚了，你記得送我兩箱珍珠。”
她忽而笑了起來。
元芷的聲音很輕，似乎揉碎在風中，卻鉆進他的耳畔：“若是有日你恢覆了記憶，大抵也會讓我離開吧。”
她的話音剛落。
李巍忽然握住她的手，放在胸口處。
他穿著單薄的鴉青色長袍，眼眸定定的看向她的眸子。
手下是他溫熱的胸膛，元芷被燙得蜷縮了下手指，卻又被他輕緩的撫平指節，按在胸廓上。
劇烈的心跳聲在他的胸廓裏激烈的跳動起來，震得元芷的手略微有些麻木，心跳聲沿著她的手掌順到她的胸腔。
他的眸光很亮，聲音誠懇又認真。
他說，
“阿芷，它告訴我。”
“它很愛你，也很想你。”
他註視著元芷的眼眸，另一只手將她垂落在耳邊的發絲挽到耳後。
李巍笑了起來，他唇邊的酒窩也跟著溢了出來，往日清朗的少年音頭一次溫柔得不成樣子：
“哪怕恢覆記憶，它也會一見到你，便激烈的跳動起來。”
“阿芷，我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了。”
他的話認真又誠懇，燦星般的眸子鋪滿她的身影。
元芷的眼睫顫了顫，她掙紮著抽出自己的手。李巍的指節動了動，似是想要握住她的手指，卻又徒勞的垂在半空。
他看向元芷，眸子閃過抹失落。
元芷擡眸看他，她的聲音平靜：“等你恢覆記憶，再說吧。”
她捏了捏自己的指節，又垂下了眼眸。
李巍動了動唇，卻見元芷忽而擡起了頭，她眸中的動容和遲疑被平靜取代，唇彎了下，眉眼卻繃直：“我要去梧州。”
她的聲音堅決，並不是在跟他商量。
李巍牽著元芷的指節，輕輕的晃了晃，討好道：“那我和你一起去，可以嗎？”
元芷搖了搖頭：“不行，子言。你要留在上京，觀察文平帝的動作。四方人馬看著呢，你的人手也不能動。”
“只能讓我去。”
李巍俯身看她，眉眼卻彎著，嗓音帶了些可伶：“非去不可嗎？”
他額前的碎發遮住他的眉眼，讓元芷一時看不太清他的瞳孔。
“非去不可。”
她的話落地，李巍便擡眸看她，瞳孔漆黑，嗓音卻委屈：“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嗎？”
這樣割裂的表情和聲音出現在他的身上呈現出一種怪異感。
元芷皺了皺眉，她擡手牽住李巍的手，李巍的身體僵了下，片刻便牢牢的將元芷的手握在手中。
“桑衫在梧州。”
“嗯。”
“他遲遲不走，我懷疑梧州有他的軍隊。”
“嗯。”
李巍連說了兩個“嗯”字，元芷皺了皺眉，她的聲音嚴肅起來：“你好好說話。”
李巍條件反射的擡眸看向她，眼眸無辜又清澈。
元芷頓了下，她無奈的笑了下，眼神柔和了起來。
李巍得寸進尺的捏了捏她的手。
他的力道很輕，卻讓元芷瞬間紅了耳畔，她趕忙攔住李巍作亂的手，聲音裝作平靜：“北蠻人處事野蠻，但桑衫卻一直在學習南朝的禮儀。我認為他遲遲不出兵是為了找個合適的契機。”
“對於北蠻來說，聖女與可汗同等重要。十七年前，北蠻的上一任聖女與南朝和親，被文平帝封為貴妃，生下一個死胎。”
“上一任聖女不久後病逝於宮殿。”
“如今北蠻聖女遲遲未定，上一任聖女又死在南朝，桑衫可能會借此撕破盟約，攻打南朝。”
“更何況，北蠻大皇子死於狼群。按照北蠻的習俗，我國的四公主不知會被那位皇子繼承，”元芷的眸子透過幾分輕蔑：“不過，依我對桑衫的了解。”
她看向李巍，視線卻落在虛空：“四公主將會作為桑衫的勝利品被桑衫繼承。更有甚至，四公主就在梧州。”
“四公主已為南朝奉獻了六年，我定會將她完整的帶回南朝。”
李巍定定的垂眸看她，他的眸中透過幾分掙紮，喉嚨滾了滾艱難的將話吐出來：“你和桑衫認識嗎？”
元芷沒想到他的關註點竟然在這裏，睫毛顫了顫：“以前我在洗煙臺，認識的。”
李巍抓緊了她的手，眸子暗沈，聲音喑啞：“你和他很熟嗎？”
元芷搖了搖頭：“泛泛之交。”
李巍的指節顫了顫，他低眸看向元芷，喉結滾了滾。
他別開面，艱難的“嗯”了聲。
“我能抱你嗎？”
元芷聽聞此話，她忽而擡眸看向別開面的李巍。她不知道話題為何突然蹦到這裏，但仍是猶豫了下，鉆進李巍的懷中。
李巍顫著手擁住她的腰，將她帶進懷中。
他很想埋進她的頸處，但又害怕她不舒服，只能小心將她埋進自己的懷中。
她很瘦。
雖說目前胖了些，但仍是瘦得讓他心疼。
李巍的懷中很暖。
元芷以為他害怕自己出事，只好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背。
片刻，又似乎過了很久。
元芷聽見他的聲音含著哭腔，又因為她目前緊貼在他的懷中，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的胸腔震動了下。
“阿芷，我當年遇見你的時候，為什麽沒有將你帶回家呢？”
他的聲音很輕，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在對元芷說話。
元芷的身體僵了下，感受到他的手臂更用勁的將她擁進懷中。
有一瞬間，元芷以為他似乎想要將她揉進他的骨血中。
意料中的排斥並沒有發生，元芷甚至想擡眸看一看他的雙眼。
是不是又是那種失控的瘋勁。
明明以前，她很討厭他這樣的。
而現在，她卻感到極其的心安。
“你一個人，懂這麽多，會不會吃了很多苦啊？”
他的聲音仍是很輕。
元芷卻徹底僵在原地，她的眸中閃過震驚和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柔軟。
鮮少有人能夠與他人的經歷感同身受。
她來時，其實並不想與他再有牽扯。
但又在她自己不知情或者下意識的，一步步踏進他的懷中。
元芷心下極其慌忙，她掙紮了下。
李巍並沒有想禁錮她，是以，她一掙紮便從他的懷中逃離。
李巍看著空蕩的懷中，他抿了下唇，手下意識的攔了下，卻抓到一片虛空。
元芷低著頭沒發現他的動作，呼吸略有些喘，胸廓內的心臟拼命跳動了起來。
她的眸中難以抑制的閃過抹害怕。
她知道自己喜歡李巍，但這份喜歡不能更深入了。
她不想如同三年前一般，離了他，便覺人生毫無意義。
元芷掐了掐自己的手心，遲來的刺痛讓她的心臟稍微平緩了些。
她這才擡眸看向李巍，李巍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元芷定了定心神：
“子言，我先去梧州。”
李巍在她出聲的那刻，便眸光亮晶晶的看向她。
不過，他的眸光卻一寸寸的黯淡下去。
元芷垂眸道：“保重。”
李巍的眸子一錯也不錯的看向元芷。
元芷別開面，擡手從木芙蓉上摘下樹葉。
他突然出聲道，眸子溫柔了下來，連帶著聲音也柔軟的不成樣子：“神佛在上，佑吾妻平安。”
元芷摘樹葉的手顫了下，露珠從樹葉上掉落在她的手面。
元芷扯了下樹葉不知為何沒扯下來，反而扯得整個樹上的露珠都抖動下來，樹葉被嚇得簌簌作響，水液砸落在地面上。
元芷茫然的看向樹葉。
李巍擡步站於她的身後，輕笑了下。
他擡手將樹葉摘下來，又順手將木芙蓉摘了下來，別到元芷的發間。
元芷看著近在咫尺的樹葉，眼睫顫了顫，擡手接過樹葉。
她折起樹葉，放於唇邊，輕輕的吹了下。
她的眼睫不停頓的晃動起來。
細白的面，烏黑的發，粉嫩的唇。
眼睫顫動的弧度似是從元芷的眸前移到李巍的眸前，李巍趕忙別開面，他輕咳了聲，喉結隱忍的滾了滾，耳畔染上了抹紅。
樹葉輕聲的晃動感從空中傳來。
李巍瞇眼擡眸看了過去，府內其餘的氣流聲頓在空中，只餘留不屬於府中的氣流聲落在地面。
戒備森嚴的府邸為它遲來的女主人徹底的敞開了條路。
有人輕巧落地，單膝跪地行禮道：
“屬下見過主子。”
元芷慌忙的眸子終於定了下來，聲音平靜：“起來吧。”
影從地面起身，感受到一道冰冷如看死人的視線，他並不多看，仍是垂著眸子看向地面。
元芷又舒展起眉目：“影，帶我去梧州。”
“是，主子。”
衣袖卻被李巍輕拉了下，元芷扭頭擡眸看他，卻見李巍低眸將手上的佛珠褪到她的腕間。
李巍捏著她的手腕，眼眸柔軟：“阿芷，明光寺大師開過光的。我會將上京打理好的。”
他又重覆了下：“神佛在上，佑吾妻平安。”
元芷沒了剛才的慌亂，眸光平靜，但心臟卻不受控制的緩慢又激烈的跳動了起來。
她並不信神佛，但她願意信他。
元芷動了動唇，她說：“神佛在上，願你平安。”
作者有話說：
愛是一種感覺，而不是記憶。——網絡用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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