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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金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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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哭啊。◎

正紅朱漆大門的頂端懸著檀木匾額, 上面龍飛鳳舞的寫著“禦書房”三字。檐上的四角翹起,雕刻著栩栩如生的金龍。

“可算是來了啊,”文平帝翻著手中的書,掀開眼皮, 掃了一眼李巍:“朕還以為要等到黃昏呢。”

李巍攜著元芷上前幾步, 跪下行禮。

“免了, 起來吧。”

旁邊的內侍眼尖, 將熱茶遞給元芷。元芷雙手捧茶, 俯身行禮道:“孫媳請聖上用茶。”

文平帝倒是沒和元芷計較, 將茶接了過來,喝了一口, 又看向李巍:“子言啊,這以後你算是成家了啊,可千萬別再混跡於茶樓酒肆了。”

李巍笑了起來, 酒窩若隱若現:“皇祖父,你不是說文人就應該要多去茶樓酒肆,看看民生,找找靈感嗎?”

文平帝將書放下,橫了李巍一眼, 吹胡子瞪眼道:“你算哪門子文人,讀了那麽多書,可會做一篇文章?”

李巍悻悻的摸了摸鼻子,說不上來話。

“罷了罷了,過來,”文平帝又將手裏的書拿了起來:“你看一下這篇文章, 說說它有什麽意思。”

文平帝的聲音又平淡了些:“世子妃可以去皇後宮中坐坐。”

元芷剛準備俯身行禮, 李巍朝元芷眨了眨眼:“皇祖父, 讓阿芷也留下吧。”

文平帝掀起眼簾,看了眼元芷,嗓音平靜道: “世子妃,你先坐在一旁。”

元芷俯身行禮:“謝過聖上。”

“子言,讓你家新婦坐在一旁了,”文平帝用狼毫點了點書:“過來,分析一下。可不要在你家新婦面前丟臉啊。”

李巍的臉擰成個苦瓜,他看了眼書籍的署名,嘆了一口氣:“怎麽又是歸來先生啊。這先生難道整日無事可幹嗎?怎麽天天寫詩啊。背都背不過來了。”

“皇祖父,歸來先生是不是沒銀子了啊。”

“胡鬧,先生之大才,怎能用銅臭來侮辱?”

李巍笑著道:“是是是,皇祖父所言極是。”

李巍將文章磕磕巴巴的讀了出來,好奇問道:“皇祖父,這是一篇賦嗎?”

文平帝白他一眼:“自己分析。”

中途有宮娥低眉順眼的端著托盤呈給文平帝。那托盤上放著枚金丹,元芷清晰的看著李巍的指節收緊起來。

文平帝率先拿出枚金丹遞給李巍,李巍唇邊帶了抹笑,溢出顆酒窩,樂呵呵道:“謝謝皇祖父。”

他將金丹放在唇內,左邊酒窩鼓了起來,喉結滾了滾,咽了下去。

文平帝眸光平靜的看著他的面色。

他的面色如常,甚至紅潤起來,文平帝這才錯開視線。

天際染上了層昏黃,雲層亂七八糟的遮住暮光,光影穿過雲層,輕輕的灑在兩人的身上。

李巍愁眉苦臉的上了馬車,他煩躁道:“本來就在書院只告了七天假,今兒又算上一天課了。”

馬車駛到晏清王府時,李巍率先跳了下來,將手伸了出來:“元姑娘,下車了。”

元芷剛下馬車。

福來湊到李巍身邊小聲說了句話,元芷只見李巍皺著眉道:“西望讓我去醉客來?”

“也行,”李巍看向元芷,嗓音含笑道:“元姑娘,我去一趟醉客來。你想吃什麽直接告訴福來,廚房會給你準備的。”

元芷俯身行禮:“謝過世子爺。”

她規矩的註視著李巍走遠,這才擡步進了府邸。

裊裊的白煙籠在他的身上,李巍面無表情的吐出汙穢,他的手按在墻面,指節收緊,青筋鼓了起來。

他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體內的內力不斷浮動起來,或高或低,又快速的沖擊著他的筋脈。

李巍吐出口血。

他癱坐在地面,脊背使勁的抵在墻面,汗水沾滿他的身體,脖頸上的青筋幾乎呼之欲出。

他的胸廓起伏著,難以忍受的喘息起來。

幻覺在他的眼前浮現出來。

他的眼前是片白霧,輕輕的攏住對面少女的面容。她似是在歪頭看他,嗓音一如既往的平靜:

“有人在欺負我。”

“我父親在罵我,他要把我扔掉。”

他跪坐在原地,盡管清楚知道這是“金丹”帶給的幻覺,可他依舊緊緊的抓住她的手腕,嗓音嘶啞不堪,輕哄著她:

“別害怕。”

“我要你。”

白霧逐漸散去,少女變成猙獰的青藤,緊緊的顫繞住他的四肢,耳畔是痛苦難忍的哭聲:

“你為什麽也要丟掉我啊。”

她的哭音轉小,透出些怨恨來:“你為什麽也要丟掉我啊。”

青藤纏繞住他的脖頸,他額角的青筋鼓了起來,突突作響,他卻輕輕的擁住青藤,嗓音放輕,輕輕的哄著她:

“不會不要你的。”

“別哭啊。”

西望看著他緊緊的掐住自己的脖頸,面上露出似哭似笑得表情。

他斂起眼眸中的水光,提起長劍刺在李巍的手臂上,鮮血冒了出來。

室內的喘息逐漸變小。

李巍的瞳孔也逐漸恢覆了清明,他渾身是汗,此時連手臂都擡不起來。

他靠坐在冰冷的墻面,腦海裏忽而想起她的模樣。

紅蓋頭被他用喜秤挑起時。

她乖巧的坐在床榻上,擡眸看向他的場景。

他忽而擡手掩住面,嗓音嘶啞難聽:“西望,她在哭。”

西望的眼眸溢出水光,他看向李巍,趕忙說道:“李巍,你的小仙女不是被你娶回家了嗎?她沒哭,你回去看看她,她沒哭。”

李巍掩著面,他的嗓音平靜:“這三年裏,她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肯定哭了許久。”

“她說,是我把她丟下的。”

他的手頹然的垂落在地面,身體沒有任何力氣,微微喘息著:“是我對不起她。”

“我現在回不了府,”他的嗓音微微啞著,聲音卻很平靜的說著:“她看見我這副模樣,會很害怕的。”

福來跟在元芷身後,小心問著:“世子妃,那不您在府上轉一轉。”

元芷略微頜首:“麻煩你了。”

“這是奴才該做的。”

晏清王府的規模極大,以中軸對稱構成四方院落,四周古樹參天,綠樹成蔭,偶有成簇的花卉擠在四角,隨風舒展著花瓣,散出花香。

行至月洞紅漆門時,福來避開此地往前走去。元芷倒是停頓了下,她的嗓音平靜:“福來,這個地方,我能進去嗎?”

福來看了過去,尷尬的摸了摸鼻子:“這裏面是聖上賜給世子爺的侍妾。”

福來想起世子爺對待元芷的態度,強行挽尊:“世子爺並沒有碰過她們。”

他看元芷不說話,於是硬著頭皮:“世子妃如果想進,自是可以的。”

鉆入花木深處,映入眼簾的卻是光禿禿的練武場,東南角的地方支著一排靶子。

姿容上乘的女郎拉起弓,氣喘籲籲的射箭。

女郎好奇的看向元芷,問道:“又來了一個?”

福來的視線看向她,眸含警告:“這是世子妃。”

女郎眸色覆雜,連忙俯身行禮:“奴婢拜見世子妃。”

其他射箭的女郎也驚疑的扔下了弓箭,俯身行禮:“拜見世子妃。”

“免禮,起身吧。”

福來讓這群女郎散去後,又對元芷解釋:“這是以前晏清王爺派人打造的練武場。聖上不喜武,已經荒廢好多年了。”

“世子並沒有通房。他和世子妃定下婚事時,聖上擔心世子不通房事。於是,聖上就賜給世子許多侍妾。”

“世子對於此事,並不樂衷。但又不好拂了聖上的臉面,也害怕世子妃被人非議。於是,就將其他女郎趕去練武場。”

“世子原話是,讓這些女郎多多練習射箭。累的話,就不會上主院。怕打擾了世子妃的休息。”

元芷聽完他的話,略微頜首:“麻煩你了。”

她上前幾步,拾起掉落的弓,將箭別在上面,艱難的拉了拉。

“噌”得一聲,箭卻掉落在她的腳邊。

“我正到處找你呢。”他的嗓音含著笑意,眸光純粹:“元姑娘,你怎麽來這邊了。”

元芷俯身行禮:“請世子爺安。世子爺不是和友人去了茶樓嗎?”

李巍自然的接過元芷手中的弓:“他說有急事,我自是過去看看。但是我告假這幾天是沾了你的光,自是不能丟下你一個人啊。”

他甩了甩手中的弓,酒窩溢了出來:“想學嗎?我可是很厲害的。”

最後一抹霞光爭先恐後的從天際鉆了出來,照在李巍的身上。

他鴉青色的發帶被風吹到面上,高束著的馬尾隨著他的動作晃動起來。

霞光將他整個人包圍進去,無法看清他的面容,只能看到他的酒窩溢了出來,勾唇笑著:“免費教你啊。”

似是如往常一樣,她從秋老先生那裏下學,他高坐在枝椏上,垂眸看她,嗓音濕漉漉的:“小蘑菇,你要上來接我。”

暮光攏在他的身上,弱化了他的輪廓,他的嗓音輕輕的,一字一頓道:“不然,我會生氣的。”

李巍一手握弓,俯身拿起箭筒中的箭,按在弦上拉滿弧度。

“噌”得一下,箭飛了出去,直至靶心。

他的面孔處於半明半暗之中,眉眼飛揚起來,偏頭看向元芷,視線在元芷的身上頓了下,裝作無事得意笑著:

“看吧,我很厲害的。”

今年他十七歲了,笑起來得時候,少了些頑劣和戾氣,多了些佯裝的天真和稚氣。

他的性子和以前,真的,很不一樣了。

元芷下意識的垂下眼眸,錯過李巍眸中閃過的戾氣,她再擡眸看他時,李巍揚起笑意,天真又無辜的看著她,嗓音拉長道:

“你為什麽不誇誇我?”

元芷掠過他衣袍上不小心沾上的血跡和發顫的手,嗓音平靜無波:“世子爺的箭術高超。”

李巍捏著弓的手發緊,他的眸中帶了幾分焦躁和委屈,俯身看著元芷的瞳孔,嗓音輕輕的:“元姑娘。”

“小、蘑、菇,你為什麽要看他?”

元芷的腦海忽而冒出這句話,她的指節下意識的蜷縮在一起,還是控制不住自己,微擡起眸:“世子爺,我能試一下嗎?”

李巍掩起眸中的戾氣,他唇邊的酒窩卻溢了出來,卻小心的捏住弭遞給元芷。

元芷俯身行禮:“謝過世子爺。”

元芷似是拿不動,整個手臂被弓的重力拉得繃直,她垂下眼簾無措的看向手中的弓。

李巍看著她的模樣,蓋住眸中的戾氣,眉眼幹凈又無辜,小心發問:“元姑娘,你是拿不動嗎?”

他又趕忙添了句:“我的意思是,這個弓會不會太重了啊?”

“沒關系的,我會讓人再給你做一把的。”

元芷搖了搖頭,她艱難的將弓拿在半空,嗓音平靜:“世子爺不必勞心費神。”

李巍笑了起來,眉眼彎彎:“怎麽能算是勞心費神呢?”

他害怕她傷住自己的手臂,連忙避開元芷的手臂將弓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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