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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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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個貓似的◎

春日的風本來就大,打在元芷的面上,白紗輕而易舉的被吹落,飄到公子哥的肩上。

公子哥醉著一雙眼望了過來,元芷趕忙垂下眸子。

公子哥兩指捏住白紗的一角,他望向那截白皙脖頸上的細小紅痣。

錯綜覆雜的畫面在他的腦海炸開,連帶著體內的血液都沸騰起來,胸廓內的心臟似是延遲了許久才緩緩鼓動起來。

最後停留在一張面無表情的臉上。

那應當是張女郎的面容,但他始終看不清。

像是隔了層紗,模糊又陌生。

公子哥頓了片刻。

“世子?”

他才回過神,將面紗遞給元芷,聲音含著醉意:“姑娘,你的面紗掉了。”

元芷未擡頭,俯身行禮道:“謝過公子。”

“對了,西望公子剛才給奴才說了,今兒請您去怡紅院。”

公子哥沒回答,晃著身子往賭場走去。

“世子爺,算是奴才求您了。明兒您還要去書院呢,今兒真的不能去了啊。”

等公子哥走遠,元芷才擡起頭,她的視線掠過公子哥的背影,卻怯懦得垂下眸子。

她手裏雖有李巍現今的畫像,但見到真人,確實有些沖擊。

吃喝嫖賭,樣樣都精。

看上去是真的。

深夜,月光輕輕的籠在府邸上方,到處都是一派肅殺的氣氛。

元芷看著已然熟睡的青魚,她摩挲了下指節,扶著胸口,咳嗽了起來。

她的咳嗽聲很大,但外室的青魚仍然雷打不動的睡著。

元芷收起咳嗽聲,她步履輕快的從內室掠過,借著暗夜的掩飾,趁機從尚書府內離開。

紺蝶穿著夜行衣,她蹲坐在墻頭,看見元芷出來,趕忙上前迎住,聲音壓低:“那玉佩就真的這麽重要?”

元芷搖了搖頭:“不重要。暗影衛如今只認我不認玉佩,我就是想要一個說法。”

紺蝶輕皺起了眉頭:“你今日不是見到他了嗎?”

元芷又搖了搖頭,她嗓音很輕:“是他但又不是他。”

她努力尋找著措辭,眸間帶著自己都不清楚的茫然:“他好像…不記得我了。”

紺蝶看著她的眉眼,她的眉眼現今平靜,少了以前那種,一提到這個名字,就落淚的難過。

她和元芷相遇時,是一碗水的緣分。

她父母雙亡,自幼寄養在舅舅家,後來,舅舅家道中落,將她扔下。

她在街巷上混跡了許久,跟乞丐搶食。

正值她欲昏迷時,看見了位女郎,求生的欲望讓她下意識的抓住那女郎的衣角。

那女郎急急掙脫開來,紺蝶以為,此生大致就要死在巷子裏了,視野模糊時,那女郎又急急的走過來,餵給她一碗水。

那時南朝戰敗,消息傳到京城時,聖上割地賠款,稅收越發嚴重,平民百姓有的幾乎連飯都吃不上。

那女郎一路走,一路救人。

那時城中瘟疫,旁人恨不得立馬立刻此地,她反而逆行,非要過來看看。

她開義診堂又設孤幼堂,偶爾也會扮男裝給孩子或上書院講道。

她的眉眼總是堅定又平靜,直到有一次,紺蝶醉得迷迷糊糊的時候,聽見秋老先生問她:

“阿芷,你覺得現今你的生活比跟在未眠的身邊,還有價值嗎?”

那時樹葉簌簌作響,她聽見那位女郎半響才開口:“這一路上,我見了許多。皇帝昏庸,百姓受苦。多少有才之士都無以施展自己的抱負。女郎被囚禁在四方小院,只能依附父親和丈夫。”

她的聲音堅定又清晰:“這悲劇不是我一人的悲劇,是整個南朝女郎的悲劇。我想,改變這個悲劇。”

枝椏簌簌作響,又是過了半響,紺蝶聽到那位女郎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不如之前的堅定,帶了些空落落的茫然:

“師傅,但我總是想到他。”

紺蝶恍惚之間,看到那位始終平淡無波的女郎落淚,她的眼淚大滴大滴的順著面頰往下砸在石桌上,她茫然又無力道:

“我總想到他。”

她難過道:“師傅,我是不是很沒用?”

秋老先生似乎擡手拍了拍女郎的頭,嗓音溫和,含著笑意:“你很厲害,阿芷。想著也是件好事。說明這世上,你有人念,也有人念你。”

紺蝶看著她始終平靜的眉目。

她們來上京,屬實是個意外。

只不過是順路去了橫塘一趟,反而剛好遇見元芷以前的家人。

禮部尚書府的嬤嬤通過元芷脖頸間的紅痣、腰間的花朵胎記和沅峰藏在書房內的玉笛,認出了元芷是被抱錯的真千金。

元芷本打算直接離開,誰知,沅峰偷拿了她的玉佩。元芷反應過來,帶暗影衛追捕他時,卻只在荒山上,看見沅峰破碎的衣角和晏清王府的標記。

元芷這才來了上京,想要找他要個說法。

誰知這說法還沒要成,反而意外發現他…不記得她了。

紺蝶輕皺眉頭:“阿芷,不記得便不記得了。玉佩不重要,沅峰也不重要,我們走吧。”

元芷搖了搖頭:“紺蝶,我要夜探晏清王府。”

紺蝶皺眉,她不讚同的搖了搖頭,又觸到元芷堅定的眉目,才不情願的點了點頭,她無力道:“你去吧,小心點。”

“謝謝。”

元芷話音落地,便轉瞬消失在原地。

紺蝶看著她的背影,又嘆了口氣,她倏地想起秋老先生的話“在上京,若是她想幹什麽,便讓她去做吧。這是她的劫,能不能渡過,在於她。我們旁人是幫不上一點忙的”。

李巍坐於椅凳上,他的面容平靜無波,視線掃過跪在地面的暗衛,嗓音寡淡的重覆了一遍:“尚書府從橫塘回來的真千金。”

他的指節敲在桌面:“下去吧。”

暗衛抱拳行禮:“是。”

西望打開書房門,他的眉目少了白日裏浪蕩的笑意,反而多了些嚴肅:“喻之說,南中那邊找不到蠱蟲的解藥。”

他的拳頭砸在書桌上:“怎麽可能?明明就是忘情蠱,怎麽可能找不到解藥?”

李巍靠坐在椅面,他以前其實對自己缺失的那部分記憶,並不在意。

但現今,他的腦海裏,又冒出那張面容。

瓷白的面,赤色的唇和清亮的瞳孔。

所有夜裏碾轉反側、不得眠、窺不到的容貌似乎都與這張面容重疊起來。

絕對是她。

李巍看著西望,嗓音平靜道:“我要娶她。”

西望的眸裏透出抹茫然,他東看看西看看,又看看李巍面無表情的樣子,咽了咽口水:“不是?哥們?王府被安排了探子?”

李巍盯著他看,似是嫌他蠢,別開面,輕嗤一聲:“王府哪兒不是探子?”

西望又道:“你真要娶她啊。那可是元清任的女兒啊,貨真價實的女兒啊。元清任啊,那老狐貍,極有可能和洛北一戰有關啊。”

李巍點了點頭。

西望不死心道:“你不是說,在你丟失的那段記憶裏,絕對有個喜歡的女郎嗎?尚書府的嫡次女,你不是準備將免死金牌給她,給她挑了個如意郎君嗎?”

李巍看他一眼,嘲意凝在他的眉眼間,他輕笑一聲,說話慢條斯理的:“我就是那個如意郎君。”

西望呆住了,他俯身想擡手摸李巍的額頭,想看看他是不是發燒了。

李巍嫌棄的從椅面離開,他看著窗欞:“西望,絕對是她。”

西望的手頓在原地,怒罵聲還沒響起,忽聽李巍如此說道,他腦子難得轉了圈,明白了李巍的意思:“你是說,你記憶的女郎,就是元清任的女兒?”

李巍“嘖”了聲,他勉強讚同這個稱呼。

西望輕皺起眉頭,他不讚同的搖了搖頭:“你不能這麽武斷啊。”

枝椏簌簌作響,李巍看著窗外,他輕笑一聲:“西望,你不明白的。”

他的嗓音很輕,說話也慢條斯理道:“我雖沒了記憶,但只要她站在我的面前。”

“我的本能就會告訴我,她是我的夢中人,是我的小仙女,是我愛的人。”

他說完,難以忍受的咳嗽幾聲,又攏起肩上的大氅。

正如西望說得,蠱蟲不僅蠶食了他的記憶,也蠶食了他多年的內力。現今他雖有武功,但遠不勝當年,身體並不是太好。

枝椏簌簌作響。

李巍擡眸望著樹枝,眉目含著冷意,嗓音卻帶著笑:“又有群人來了呢。”

西望也皺眉看了過去:“還是和以前一樣。”

“大都是想找王爺留下的東西嗎?晏清王府現今就只剩下個紈絝,誰想出就能出,誰想入就能入,這不是上京皆知的事情嗎?”

“所以這批人到底又是從哪裏來的?”

李巍靠著墻,他擡眸斜斜的看了過去。

元芷輕巧落地。

她當年在雪野裏傷了身子,並不能習武。這套輕功也是她廢了許多功夫,才練成的。

元芷屏住呼吸,她提步走在廊間。

晏清王府幾乎沒有任何守衛,她一個人竟然也能輕松進入王府。

元芷皺起了眉。

她的腦海中浮現出晏清王府的地圖,輕巧的鉆入傳說中的書房。

她的隱秘技術高超,貼著墻走,視線掃過書桌上的書籍,又掠過上面用作裝飾的花瓶。

李巍和西望坐在暗室。

黑衣人很是警覺,視線放到一個位置時又立馬移走,面容包得嚴嚴實實的,什麽都看不清。

“不太像是文平帝的人?也不太像是江湖人?”

李巍看著上方的影子,在夢中出現過上千上萬遍的身影與現在的身影重合起來,他輕笑了聲:“是她。”

幾乎在李巍出聲的那一剎那,影子迅速警覺的團成一團,轉瞬消失在原地。

跟個貓似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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