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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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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我喜歡他◎

玉佩掠過素面簾子掉落在沅芷旁邊的桌面上。玉佩上面的圖案也是麒麟形狀的,但顏色又較未眠之前給她的深一些。

“這是我母妃一手訓練出來的暗影衛。無論你去哪裏,他們都能保護你。”

窗欞外的細雨連綿,沅芷張了張唇:“未眠,你剛才說你喜歡我。”

她的嗓音放得很輕:“現在都不作數了嗎?”

素面簾子一動也不動的橫隔在他們的面前,內室一片寂靜。

沅芷從軟塌內下來,她走了兩步,擡手觸到素面簾子。

她卻忽而聽到室內人說了句:

“不作數了。”

沅芷的身體僵直在原地。

素面簾子很厚,隔住她的視線,明明伸手就能掀開的距離,可她偏偏停頓到原地。

因為她清楚的知道,素面簾子後面的人影。

“是因為我的原因嗎?若不是你半道救我,你和王妃應當早就回了上京……”

她的話音還沒落地,聲音卻被人急切的打斷,未眠的聲音壓低了些,還略帶著喘息:“是我的原因,與你無關。”

沅芷沒理他,接住自己的話音:“若是你們早些回了上京,也能及時發現上京的異樣。也能找出是誰與北蠻通敵。”

“你確實應該怪我,也應當恨我。若不是……”

“不是的,”她的聲音又被打斷,未眠急切的喘息起來,他說:“你別這個樣子說自己。”

沅芷頓了下。

她垂下眼簾,聲音平淡無波道:“未眠,若是你不想我跟你……”

她頓了下,似是難以啟齒,粗粗的掠過這幾個字,又道:“你去上京的話,那我嫁於他人。”

“這樣的話?也與你無關嗎?”

內室果然靜了下來。

他們只隔著層素面簾子。

未眠的手指控制不住的握緊了些,手背上的青筋盤踞於上,他屏住呼吸,止住溢出口的喘息聲。

沅芷的眉眼剛彎了瞬。

室內傳來未眠低啞的聲音:

“嗯,與我無關。”

沅芷的手落在半空中,她的指節蜷縮了下,又想說些什麽,忽聽內室的人又開口道。

他的嗓音很輕很低:

“在木屋下,還有兩箱珍珠。那是我父王給我的…銀兩。”

“若是你嫁於他人成婚,算是我給你的添妝。”

又靜了下來。

沅芷張了張唇,忽聽他說。

“對不起。”

沅芷的指節蜷縮了瞬,她忽而笑了起來,眉眼彎彎:“不用說對不起,你對我…挺好的。從來都沒有人對我如此好過。”

她嘲諷的勾起唇角,說了兩個字:“哥哥?”

親哥哥也恐怕不會對她如此好吧,成婚送禮、夜間縫衣和下廚做飯。

沅芷轉過身去,邁步走了兩步,又輕聲說道:

“未眠,我有點恨你了。”

本來無人對她好時,那就罷了。

可一旦有人對她好過,又驀然收回時,她有些受不了了。

“嗯,恨我也好。”

沅芷無聲的笑了下。

她的指節碰到門時,又忽而啟唇道:“等我成婚,會給你送拜貼的。”

“正如,若你成婚,我也會過去的。”

她話音落地,素面簾子內又隱隱傳來急促的音調:“我不會成婚的。”

沅芷推開了門,她的眉眼彎彎,聲音散在空中:“未眠,你有點好笑。”

“本來就準備好的事情,卻向我說喜歡。”

“你希望我恨你,又奢求我愛你。”

“未眠,天下沒有這樣的好事的。”

不過,她也有點好笑。

他們應當不會再有明日。

門被徹底掩上。

未眠站在原地,他的身體似乎顫抖了下。手臂和身體又沁出血液來,打濕了他的衣衫。

他僵站在原地,壓抑了住幾乎要溢出來得川西,卻又倏地吐出口鮮血。

手背上的青筋幾乎爆裂開來。

他癱倒在地面。

神思恍惚中,未眠忽而想起沅芷的面容。

她端坐於窗前寫字的場景。

垂著頭,烏發蕩到她的肩上,乖巧可愛。

虎符被文平帝收走,他身邊什麽都沒有。

他掩住面,難堪的想。

現今的他,根本就護不住她。

沅芷離開院內,卻在轉角處撞見謝月卿。

她垂眸道:“謝大小姐。”

謝月卿手忙腳亂的將中藥碗遞給沅芷:“小姑娘,你怎麽哭了啊。”

沅芷怔了下,她擡手摸了下自己的面容,卻觸到滿面的水液。

她搖了搖頭,將中藥喝下去,又無知無覺的被謝月卿餵了顆蜜餞。

沅芷頓了頓,幾乎那一剎那就想起了未眠遞給她的松子糖。

但忽而想起,謝月卿與內侍的對話。

又或者,她與未眠從來就不是一條道上的人。

沅芷朝謝月卿頜首:“謝謝你。”

她將碗重新遞給謝月卿,起身離去。

謝月卿楞了下,她開口喊道:“小姑娘,你不留在晏清王府了嗎?”

沅芷背對著她,揮了揮手,嗓音很輕:“不留了。”

“謝謝你。”

沅芷出了府,她看著只是零星幾人的街道,眸間露出些茫然。

馬車落步於她的面前,秋老先生掀開車簾,看著自己的這個小徒弟,又看著暗夜裏的王府,輕嘆口氣:

“阿芷,上車吧。”

沅芷如同木偶一樣上了馬車。

馬車行駛得很快,偶有夜風透過窗欞吹了過來,沅芷只感覺渾身發冷,她的指節收緊,腦子裏卻空茫一片。

秋老先生輕聲問她:“你想去哪裏?”

她想去哪裏?她也不知道。

沅芷茫然的看著他,搖了搖頭。

他擡手輕輕的摸了摸沅芷的腦袋,動作輕柔,嗓音也輕,很溫和道:“想哭就哭吧。”

這話像是一個筏子,打開沅芷的開關。

她坐在馬車上,看著陌生的街道,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她哭得時候,是沒有聲音的,只是緊緊的抓住自己的衣袍,眼淚順著她的瞳孔徑直的掉落下去。

她的嗓音很輕,若不仔細聽,必定以為她沒說話:“師傅,我喜歡他。”

秋老先生笑了下,很溫和道:“我知道,我也知道,他也喜歡你。”

眼淚順著她的面頰砸到她的衣袍上,沅芷搖了搖頭:“他不喜歡我。”

秋老先生細心的擦過她的眼淚,看著她的瞳孔,溫和的重覆道:“他喜歡你。”

半響,沅芷搖了搖頭,忽而又點了點頭,嗓音發輕:“他喜歡我,為什麽要讓我離開?”

秋老先生輕聲道:“因為他有要緊的事情要做。而你是他最重要的人,他不放心你。”

沅芷的眼淚又掉了下來,她搖了搖頭:“不應該是這樣的。我們相互喜歡,應該一起面對的。”

秋老先生看著她。

她很聰明,是他收過最聰明的學生,卻又一直被不平等的對待,是以,旁人對她一點點好,就能被她像是握救命稻草一樣緊緊的握在手裏。

更遑論是,未眠如此對她。

秋老先生拍了拍她的腦袋,對她溫和笑道:“不急,人生路還很長,你總能找到比跟在未眠身邊更有價值的事情。”

沅芷睜著雙眼望著他,眼淚順著她的面頰,直往下掉。

此時的她並不明白。

後來,她見證了大川大河,又群聚講道,又與友人結伴同行。

才恍然明白秋老先生此時的意思。

她的人生,是要以自己為主,而不是一味的依賴旁人。

次日,內侍如約而至來到晏清王府。

他拿著拂塵,聲音尖銳:“聽說世子受了重傷,陛下特定派太醫抓制的補藥。咱家守了半個時辰,這藥才堪堪熬好。”

“世子可千萬不要辜負陛下的好心。”

宮蛾垂首而立,儀態端莊的端起托盤。

內侍話音落地,忽聽對面的世子咳嗽起來。他面色發白,唇色也白,看上去就像是大病初愈。

身上披了件玄黑大氅,身子也看著單薄,並不像是什麽練武之人。

“有勞陛下關心,子言剛喝完湯藥。害怕兩者起了沖突。是以,子言響午再食。”

“世子所言差矣。這乃補藥,與其他藥物並無相沖的地方。”

內侍直勾勾的盯著未眠,似是一定要他喝下。

未眠頓了下,擡手端起藥碗,一飲而盡。

“感謝陛下掛念。”

他的喉結滾動了下,面上毫無異樣。

內侍又開始與未眠攀談起來。

說些無用的話。

半個時辰後,車轎停於院前。

內侍站起身來,宮蛾將碗碟端走:“請世子回京。”

禁衛軍圍著整個院子,他們的聲音尖銳刺耳:“請世子回京。”

若是無內功之人,這碗藥只是補藥。

但對於有內力之人,這碗藥便變成了毒藥。它盤踞在人的體內,一點點的蠶食掉體內的內勁。

史書載曰:成化十四年,帝六子晏清遭敵軍暗算,戰死沙場。帝感念其子幼稚,遂接於上京。是年,其妻念亡夫,遂自縊。

同年,北蠻與南朝結秦晉之好,定下百年盟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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