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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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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嗎◎

夜間下了場淅瀝的小雨,整個村莊被籠罩在朦朧白霧中,檐前的鈴鐺似是受了什麽刺激一樣,不停的響動起來。

沅芷仰躺在床榻上,她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腰間突然搭了雙手,那人嗓音懶洋洋的:“怎麽了,小蘑菇。”

滾雷響起,透過窗欞,白光一瞬間映進屋內。沅芷微起身,大著膽子,借著光亮看著他的面容。

她忽而想起葛綠說得“你親他一下,若是他喜歡你,他也會反過來親你的”。

沅芷的指節收緊,她壓抑住難捱的心跳聲,小心翼翼的湊到未眠的面前。

未眠手足無措的看著她近在咫尺的面容,心跳如鼓,他忽而想起那個老大夫說得“喜歡”,指節也不免被汗意侵濕。

窗欞外的滾雷似乎落到了她的心間,心跳聲越來越重,沅芷不由的閉上了雙眼,唇落在未眠的面頰上。

檐前的鈴鐺被風吹得作響,兩人的呼吸交融,心跳聲亂成一團。

血腥味順著雨水流竄在院內。

門被急切的“叩叩”敲響,傳來葛綠清脆但又不知為何變得嘶啞的聲音。

“公子,公子,茶洱他受了重傷,牛車壞了。你能幫我把他送到醫館嗎?”

未眠輕皺了下眉,他望向又縮到一旁看他的沅芷,心下莫名的有些不安。

他輕碰了下自己的面頰,看著沅芷的耳畔漲得通紅,又半跪在床榻上,輕輕觸了下她的面頰。

沅芷睜大了雙眼。

未眠擡手蓋在沅芷的眼眸上,長睫在他手心裏不停的晃動著,心下的不安緩解了些。

他輕聲道:“你先睡。”

沅芷點了點頭,嗓音帶著強裝的倦怠:“那你早點回來啊。”

“好。”

葛綠可能是真的很焦急,門被她拍得作響。

未眠心下的不安越來越重,他戴了個貍貓樣式的面具,套了件玄黑衣袍,又將大氅攏在肩上,這才開了門。

眼前的女郎滿臉都是淚,一雙眼睛哭得紅腫,渾身濕漉。

未眠將油紙傘遞給她,直接邁步在雨中問:“葛公子怎麽了?”

葛綠如同提線木偶般的接過油紙傘,楞楞的跟著未眠小跑在雨中:“他今日回來的格外晚,回來的時候一身都是血,直接跌倒在屋內。”

“他昏迷過去了。我實在是沒辦法了,想起公子有匹馬,才想要請公子幫忙。”

臨近主院了,濃郁的血腥味不管不顧的鉆進他的周身。未眠不免又輕皺了下眉。

過濃的血腥味擠壓在他的周身,雨夜天將其餘過多的痕跡掩飾下去,細微的響動聲還是讓未眠心下不安。

“葛公子是做什麽的?”

葛綠的眼眸閃過了愧意,她搖了搖頭,聲音也變得很弱:“我不知道。”

檐前的鈴鐺響動起來。

鐵器相撞的聲響響起,朦朧的人影在雨夜中顯身,跪了一地。

未眠下意識的後退一步。

“世子,上京又來了批殺手。即使喻之公子和與奪樓第一聯手保護軍師。軍師仍身受重傷。”

“求世子跟吾等回去。”

夜雨洋洋灑灑的充盈在未眠的周身,即使他知道這是母妃逼他現身的手段,也無法心硬的一口回絕。

他閉了閉雙眼。

底下的一群暗衛以為世子又想到了什麽折磨人的方法,連忙將頭壓得更低。

院內的鈴鐺很多,交纏著發出“叮當”的聲響。

朦朧夜雨中,他們聽見世子聲音放得很輕的說道:

“聲音放小點。”

有人在睡覺。

召城鱗次櫛比的房屋擋住了夜間凜冽的風聲。雨勢逐漸轉小,變成一片空落的白芒。院內的枝椏落了層細雪,被凜冽的劍光一揮,細雪掉落地面化成汙水。

睡意籠罩在召城的上方,唯獨這一隅院落,殺意沈重。

血水順著水流侵濕整個院落,橫七豎八的屍體被藥粉化成血水。細雪薄薄的一層蓋於地面,整個院落又恢覆平靜。

昏黃的燭火在屋內點起。

未眠站於雨中,雨水順著他的面具垂落在他的脖頸間,他沒理,嗓音淺薄:

“母妃,我能回去了嗎?”

“回去?”門被打開,檐前出現道身影,侍女趕忙將油紙傘撐在她的面前。

她穿著華貴的衣裳,面容昳麗,周身氣質清冷不可攀,沒有一絲受傷的痕跡。

“你回哪裏?”

喻之同樣一身黑衣站在檐前不遠方,聽見王妃這話,趕忙對未眠擠眉弄眼,提醒他不要和王妃正面起沖突。

銀針卻落於喻之的不遠處,程於的嗓音很冷淡:“喻之,世子本來是讓你帶人馬去找的。你倒厲害,找了三四個月。最後就找到匹馬兒。”

喻之笑了下,他趕忙舉起雙手作投降狀:“王妃,這說明世子最近的藏匿手段精進了不少。”

程於勾唇笑了下,她眉眼明晃晃的嘲意跟未眠簡直一個模子裏印出來一樣的。

她忽而擡手,細又帶著尖刺的長鞭落於未眠的面具之上。

本就是木制的面具“唰”得下,分出兩半,掉落在地面。未眠沒動,他的面上被尖刺刮出細痕,血珠冒了出來,順著雨水沖刷在地面。

“你見你母親,現在也要戴著面具嗎?誰教你的規矩?”

血水被沖刷下去,露出雋秀又幹凈的眉眼。他勾了下唇,嘲意從他的眉眼溢出。

“規矩?您不就只教過我如何殺人嗎?”

細鞭被程於捏得更加用力的握緊,她渾身顫抖。

喻之見了這副針尖對麥芒的場景,他趕忙出聲勸慰道:“世子,王妃只是擔憂你。你騎著白玉,一聲不吭的進了雪野,又與我們失去聯系了好幾個月。”

喻之話語還沒說完。

“擔憂?”未眠笑了下,嗓音低懶:“她只是擔憂身邊少了個殺人機器。”

凜冽的破空聲傳來,細鞭就落在未眠的身上,玄黑衣袍被勾破帶出血肉,又一齊被細雪沖刷到地面。

“李巍,我知道你怨我。在隨渝一戰的時候將你舍棄在敵營。”

十天十夜的山谷。

等他們找到李巍時,寸草不生,屍橫遍野,唯獨李巍一人活著世上。

未眠笑了起來,他的聲音說得很慢:“母妃向來大義,兒臣自是無法比擬。”

他的諷意很重,程於壓下了心中的愧意和惱怒,忽而問他:

“院子裏藏了個女郎,是你藏的嗎?”

程於向來不說廢話,當她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就說明她已經查清了此人的來歷。

她的嗓音裏帶著考量,未眠忽而擡眸看著她。那雙眸子剔透而幹凈,卻死死的盯著她。

程於一時被他氣笑:“我還沒說什麽呢?你便如此的不尊長輩?”

“我問你,那女郎是你養的?”

“我的人。”

未眠的話音落地,程於的眸中閃過抹怒意,細鞭隨即也揮落在他的身上:“你的人?你連你自己都管不住嗎?我不是告訴過你嗎?你不能與其他世家子弟一樣三妻四妾,你這輩子必須只能有一個妻子。”

鞭子揮落在他的身上,未眠沒有移動半步。

喻之看見未眠唇色蒼白,趕忙笑著打圓場:“王妃。那女郎只是被世子所救,世子心地善良,這並不能說明世子就碰了那女郎。”

喻之知道未眠根本不懂風月之事,他趕忙看向未眠:“是不是?世子?”

程於冷眼看著站在雨中的兒子:“你與絮兒從小便有婚約,回了上京後,你們就成婚。你若是提前有了侍妾,或是成婚後又有其他女郎。就別怪我不顧及你的面子。”

未眠勾唇笑了下。

喻之趕忙救場道:“王妃。一年前,元絮女郎不是寫了封信給您,說是要解除和世子的婚約嗎?”

“您不是答應了嗎?”

“我當時自是答應了。只不過近幾個月,我才知道,絮兒說得心悅之人是李昭易,”程於冷笑一聲:“李昭易?一個蠢貨,配得上成玉的女兒?”

未眠轉身準備離開,身體因失血過多,不受控制的晃蕩了下,細鞭打在他的頸腰上。

“李巍,你要去哪兒?”

明明是審問犯人鞭打敵人的長鞭,用到自己的兒子身上,卻一點也不手下留情。

不愧是鐵面無私的軍師啊。

未眠半扭過頭看她,他的唇色和面色都發白,嗓音卻慢條斯理的:

“婚約一會解除一會又不解除了。母妃,您當我是什麽?您的物品嗎?”

未眠的眸中透露出幾分疲倦和厭惡。

程於怔楞在原地,眼睜睜的看著未眠從眼前掠過。

檐前的鈴鐺被風吹得作響。

沅芷心下不安,她從床上坐起,搬著凳子坐於窗邊看向外面。

雨水變成細雪鋪陳在地面上,鈴鐺上也沾了層白茫。

下雪了嗎?

爐子裏的炭火燒得正旺,沅芷擡手又添了木炭。她又煨起熱水,想著等未眠回來,能夠喝點溫水。

畢竟是雨夜天,最好能讓他沐浴,才不能受了風寒。

但他遲遲不回來,沅芷垂眸看著竈臺又加了許多水,沸騰的水再次回歸平靜。

她心下不安,想起身出門找未眠,但又恐未眠回來見不到她。沅芷只得老老實實的坐在凳上,視線放空的看向窗外。

窗欞卻忽然被打開。

風雪溢了進來,涼意瞬間侵襲整個屋內。

少年面色蒼白,身著玄黑衣袍,利落的從窗外跳了進來,眉眼的倦意很重,雙眸撞到元芷的眸間時,眼裏出現一瞬間的茫然。

他擡手將窗欞關住,屋內的風雪停止肆虐,熱意和血腥味卻緩緩飄散在屋內。

少年身著狼狽,細雪鋪在他的身上,烏發未紮,松散的披在肩上。他張了張唇,但沒發出一點聲響。

沅芷的手蜷縮了下,她牽住未眠的手面,眨了眨眼,水光從她的眸中消散。

她什麽都沒說,只是問他:“冷嗎?”

少年飛快的眨了眨眼,地面淌下他的血液和雨水。

素面簾子輕輕飄蕩起來。

蒸騰的熱氣鼓在屋內。

少年似是個提線木偶般,沅芷讓他做什麽,他便做什麽。

雪白衣袍套在他的身上,發尾也帶著剛沐浴的潮意。

他沒說話,只是垂眸看著沅芷。

沅芷起身將金瘡藥和紗布拿出來,少年就坐在椅凳上怔楞的看著她。

昏黃的燭火下,

沅芷半跪在原地,她掀起未眠的衣袖,看著他泡得發白的傷口,一言不發。

她將金創藥灑在未眠的肩上,用紗布將他的手臂包起來。

他們之前因為沅芷在雪野裏呆了五六天的緣故,去了許多次醫館。

沅芷向來學什麽都快,也粗粗的了解些藥理。

苦澀的藥香沖淡了些滿是血腥味的屋子。

半響,上方的少年忽而張唇問道,他的嗓音很啞:“小蘑菇,我回來了。”

沅芷眨了眨眼,將金瘡藥灑在他猙獰發白的傷口上,輕輕的“嗯”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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