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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柳暗花明(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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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總覺得他已經到極限了,可天帝怎麽會有極限?他有著無窮無盡的壽命,他還有永遠履行不完的責任,他不能被這麽點小事壓垮。於是他一直忍著一直忍著,直到被瑯軒打傷後,終於全線崩潰了。

但他不能太快倒下,他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他要保證自己倒下以後也沒有人敢侵犯神界,最起碼他要撐到青帝回來。

於是等青帝一回天界,他強撐著的最後一口氣也快散了。

“哥哥,你是不是一直覺得我這些年來都太無情了?”天帝問道。

青帝搖了搖頭:“我知道那不怪你,你也是按著天規行事,更何況違反天規本來就沒什麽好下場。”

“我情魄缺失,有時候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其實有一個法子,可以補魂,可我之前一直沒有機會,如今是時候了。”天帝虛弱道。

青帝很快就反應過來了,天帝此次隕落只是暫時的。他如今崩潰的是身體,靈魂還活著,只要轉世投胎幾次固魂之後就可以重新歸位。

“既是如此,你放心去吧,我會等你回來。”

“哥哥也不用等我,我知道哥哥閑散慣了,那些瑣事都交給仙界處理吧。”天帝閉上了眼睛,“至於神界的事還是得勞煩哥哥了,我知道哥哥對戚落下不了手。其實不用太重的,她與瑯軒生不出孩子,沒有天罰。

雖然神魔殊途,可都是人的話,就沒有關系了,哥哥應該知道要怎麽做的。只是如果戚落也隕落了,哥哥就少了個幫手了。”

青帝笑道:“其實那丫頭也幫不上什麽忙。”

“哥哥好像很高興?可是……”天帝不明白青帝為什麽這樣高興,畢竟青帝和夢姬是沒看你的。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不過都無所謂了,我自答應你那日起,就沒想過別的了。”青帝低聲道。

天帝抓著青帝的手道:“哥哥等我回來,等我帶著凝煙回來,我就放你自由。”

“嗯?”青帝一楞。

“如今六界太平,等我重新修出情魄,等我帶回凝煙,我就可以……”

青帝不由伸手摸了一下自己弟弟的頭,笑得很溫柔:“好了,我知道了,我等你。”

天帝既然說出了這樣的話,那他就一定會做到,青帝忽然覺得自己這漫長的一生終於有了盼頭。若有一天他不再是青帝了,那他是不是可以把以前的遺憾都彌補回來?

天帝又問:“哥哥,你說,我若轉世了,會遇到凝煙嗎?我與她會重新連上紅線嗎。”

“一定會的,你與她天生有緣。”

有緣的終究會再次相遇,而強拉的緣分,就像天帝給凝煙拉的那段姻緣。

雖然也很美好,可無法永生永世地持續下去。那個男人終究會脫離那條強扯的紅線,而找到真正屬於他自己的姻緣。

天帝隕落之後,青帝在神界一一見過眾神之後才去了凡間。

神界雖然越發雕零,但也還能剩下幾十個神,全部走一遍也用了不少時間。

青帝也是這個時候才發現,他與很多神都太久沒聯系了,有些連住所都差點找不到。

青帝也是有意拖著時間沒下凡的,既然天帝將戚落與瑯軒的事情都交給他處理,他總需要些時間想出個折中的法子來。

戚落與瑯軒又在人間待了近百年,才見到了青帝的影子。

戚落還記得,從前不管是什麽時候見到青帝,他都是笑著的,文雅的、輕佻的或者是溫柔的,可現在青帝連笑都不笑了,眉間愁雲不散。

“怎麽是這麽個表情?”戚落笑著迎了上去,“神界的事情都處理好了嗎?”

“差不多了,白玖呢?”青帝問道。

“還叫午睡呢。”戚落想了想又道,“他最近有些嗜睡,是不是……”

青帝點了點頭:“時限快到了,他不能永遠扛著蘇州這塊地,否則身體要支撐不住的。”

“那應該怎麽辦?”戚落連忙問道。

“少昊隕落前,留下了辦法,我等會兒就給他弄好。”青帝道,“你應該知道赑屃吧?”

“知道啊。”戚落點了點頭,“傳說中的神獸嘛,形態像龜,喜愛負重,可以四五座大山。可赑屃遠在海外,並不適合扛蘇州吧?”

“嗯,活的赑屃是管不住,不過赑屃每隔五千年就要換一次殼,少昊將那些殼都累積起來,弄出了一塊赑屃石,足以支撐蘇州了。”青帝又道。

“原來如此。”

戚落心想,天帝果然還是個嘴硬心軟的,不知道從多少年前就在準備赑屃石了。

可這些事情他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也不會告訴白老板。

他就這樣的性子,在一件事沒有完成之前,他什麽也不會說,縱使被人誤會他也無所謂。

也不對,在很久很久以前,他還是會因此而不開心的。只是自從把情魄給了凝煙神女以後,他就再也不懂什麽是開心什麽是不開心了。

“那我與瑯軒呢?”戚落又問,“天帝有沒有說,要怎麽處置我們?”

“少昊說全部交由我處理,可是戚落你也知道,神魔殊途,所以……”青帝欲言又止。

“你直說就是,神魔殊途,所以應當怎麽做?”瑯軒從屋裏走了出來,挑眉看向青帝。

“我曾想過,如果你不再是魔,戚落不再是神,那你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沒人能管你們。可是魔界七君的局面不能打破,所以真的無解。”

瑯軒笑道:“可是魔界七君的局面並不會被打破。我父親曾是冰海之主,也就是所謂的寒魔。他死了,所以我出世了。

而暗魔雖然至今未倒,可也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於是我前些日子路過暗淵,感受到了一股新的魔氣,完全不弱於暗魔的魔氣。”

“你的意思是……”

“新的暗魔即將現世。”瑯軒點頭道,“所以我若是死了,冰海也會出現新的寒魔。”

“既然如此,那你願意放下現在的一切嗎。”

瑯軒點了點頭:“如今六界安穩,我也不想再生什麽亂子,就這樣吧。”

瑯軒從前很喜歡當魔,他生來就是魔,看著神界有那麽多條條框框的,總覺得太過束縛,還是魔界自在。

只是活得久了,他才發現不管身在何處身為何族,其實都不可能達到真正的自在。

每一界每一族都有其自己的規矩,都有一些不能觸碰的底線。既然如此,是魔是人又有什麽關系?

青帝點頭道:“既然如此,那三日後,你與戚落一同回冰海吧。那兒空曠,就算降下天雷,也不會傷及無辜。”

“好……”

神魔從來都不得相戀,所以數萬年前月神與寒魔瑯青都被天雷劈死在了冰海。

所以數萬年後躲到冰海的浮生花神與寒魔瑯軒也被劈死在了冰海。在那之後,冰海又孕育出了新的生命,那便是新的寒魔。

神魔兩界早已平息了一切戰爭,但也從此不再往來。

大約過了千年以後,青帝又去了人間。因為天帝已經回了神界,還帶回了曾經的凝煙神女,已經不需要他繼續再鎮守其中了。

那個時候,人間已經沒有白老板了。自從他用赑屃石替換了白老板之後,白老板就恢覆了自由。

他雖然還掌管著人間的財運,可他可以去雲游四海了。白玖跑遍了大江南北,在一個春日經過洛陽的時候看見了一片很美的牡丹,忍不住駐足觀賞。也就在這個時候,他看見花叢裏走出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你是蘇州那位白老板吧,我們好像見過。”牡丹見了白玖有些意外。

可她也不知道是為什麽,見了白玖,竟然不自覺地嘴角上揚。

“原來是牡丹仙子,許久不見,近來可好?”白玖笑著問。

“我有什麽不好的。”

牡丹也不知為何,她與白玖竟然一見如故,很聊得來。後來她回了天庭,又在百花宮裏見到了前來找青帝下棋的白玖。後來的後來,白玖就常駐百花宮了,待的時間恐怕比青帝還長。

青帝想起來就覺得好笑。

他是循著酒香走進臨安城的,在一條十分熱鬧又十分深長的巷子裏,他看見了兩張熟悉的面孔。

一個身穿著一襲紅衣的少女,一個是身穿藍衣的少年,便是戚落與瑯軒的今生。

此時天正蒙蒙亮,少年和少女正一起抱著一顆桂花樹搖來搖去,搖落了無數桂花。

這似乎是民間的一個習俗,到了桂花開放的季節就一起打桂花、搖桂花,可以用來泡茶釀酒甚至做點心。

“好香啊,今年花好像開得特別多,估計又能釀不少酒。”少女笑道,“到時候你們家賣錢了,記得分我一點?也不枉我每年都幫你們家釀酒。”

少年好笑道:“什麽我們家你們家的?世叔不是說了,等明年開春就把你嫁過來,到時候我們不就是一家的了?”

“誰要嫁給你啊。”少女臉一紅,連忙別過臉去。

“那你不嫁我嗎?”少年笑道,“你要是嫁給我呀,日後我家的賬本都歸你管?”

“那也要考慮考慮。”

“這樣還要考慮啊,唉那太麻煩了,要不我還是去問問西街裁縫鋪的那位婁姑娘,她肯定願意嫁我。”

“你敢!”少女氣得跺腳,“你要是真敢去找她,我就……我就再也不理你了,我也找林大哥去。”

“好好好,我可不敢。”少年連忙舉手投降,朝少女靠近,低聲道,“阿落,我只喜歡你,除了你身邊哪也不去。”

青帝在一旁看得想笑,這兩個家夥,怎麽轉世成凡人以後還更肉麻了。

好像他們這一世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雖然經常拌嘴,但因為是鄰居的緣故,自幼如膠似漆形影不離。

少女正想應他,擡眼卻瞥見有一個青年男子站在外頭,忍不住走過去問道:“你是誰?這麽一大早來我們家有什麽事嗎?”

青帝笑道:“我不過是個外鄉人,路過此地忽然渴了,見此處門已開了,便想進來討口水喝。不知道二位可否行個方便?”

少女道:“這一大早的,水還沒燒好,不過我們家是釀酒的,這位公子要不要嘗嘗?”

“好啊,在下生平最喜歡美酒。若是有酒,那就再好不過了。”青帝擡腳進了院子。

少年笑道:“我看你這樣,分明就是聞著酒香摸過來的吧。”

“酒香不怕巷子深。”青帝看了眼一旁貼的徐字道,“聽聞在臨安你們徐家的酒是最好的,如今聞了這香味確實不錯,不知道喝起來是否真如傳聞一般甘醇。”

“公子嘗嘗不就知道了?”少女已經熟門熟路地進了酒窖取出一壇桂花酒來。

雖說她還沒嫁進徐家,但跟徐家人也沒差別了。徐家的父母都很喜歡她,她也經常會過來幫忙,對徐家的一切都和少年一樣熟悉。

青帝一嘗,那的確是很好很香的酒,也是他很熟悉的味道,是戚落高興時會釀出的酒味。只是喝上一口,也能讓人感到開心。

他想,戚落現在一定很開心,一定每天都會釀出這樣的酒,不再會像當初那樣一直釀出苦酒了。

“公子可還滿意?”少女有些期待地看著他。

青帝點頭笑道:“的確是難得的好酒,這樣的酒還有多少,我全要了?”

“真的?”

“當然是真的。”

於是這對宛若金童玉女的小情侶就開開心心地給他搬出了一車的酒來,青帝也大方地掏錢了。

“公子住在何處?不如我們倆給你送去?”少女提議道。

“不用了,我自己來吧,二位還有這麽多桂花要收拾,我也不好意思叨嘮太久。”青帝笑著推車離開了這個院子。

少年少女於是又回去收拾那些桂花,忽然少女瞥見方才青帝坐過的青石上還有一個錦盒和幾錠金子。

“這是剛才那位客人落下的吧?”少年走過去將那些東西都抱了起來,“我拿去還他。”

少女則跑到了門口驚訝道:“可是他居然已經不見了?這才走了多久,還推著酒車,怎麽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阿落,你來看看。”少年抱著那個錦盒跑了過來,“你看,這上頭寫著賀新婚?”

“對啊,還寫著你我二人的名字,徐瑯、蘇月落,他怎麽知道我們倆的名字?”少女奇怪道。

“不如打開看看?”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決定將盒子打開,只見裏頭躺著一對玉佩,還有一幅畫。

那玉佩很美也很剔透,上頭雕著一種他們從未見過的花紋與一種有些像狼的紋路。

至於那幅畫就有些奇怪了,一邊畫著狼一邊畫著花,雖然各自好看,卻不知道為什麽有人會把這兩樣東西畫在一起。

“我總覺得這狼有點眼熟,你是不是畫過?”蘇月落問道。

徐瑯笑道:“這花也眼熟得很,你不是也在無意間畫過?”

“好像也是,瑯哥哥,你說方才那位公子,是不是與我們認識啊?”

徐瑯道:“或許是故人吧。”

“既然如此,那便收好吧,等我們新婚的時候再把這玉佩戴上好了。”

徐瑯笑道:“怎麽?又答應嫁給我了?”

“我自記事起就常往你們家跑,還總幫著你一起賣酒,再不嫁像什麽話?”蘇月落低著頭,臉越發地紅,“更何況,我自己也是喜歡你的。”

少年笑得越發爽朗,比完全升上天空的太陽還要燦爛。

“阿落,我真喜歡明年春天早些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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