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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80席面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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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龜進來了, 把禮品虛往前操控飄,但沒太靠近,因為他至今沒看出這位主兒蘇醒後的脾性。

但他害怕,莫名害怕。

從前段時間她醒來後, 他們匆匆跑進來後, 她站在簾子後面隔著朦朧的黑紅妖氣看他們的第一眼。

他至今都記得膝蓋不自覺發軟疼痛後跪下去的感覺。

太可怕了, 當年的老龍王給他的感覺都沒這麽強烈。

小殿下, 她到底是怎麽了?跟以前變換好大天壤之別,莫非是因為遭遇的打擊太大了麽。

當年那一戰的確可怕。

前面的人看都沒看那些價值連城的天地寶物,只微微撥動了下手,老龜低頭, 收了禮品。

“老奴這就把這些放入倉庫。”

“我是讓你去回禮。”

老龜會錯意, 有些緊張,又恍然, 繼續低頭:“是, 老奴立即去準備。”

“不用了, 路上有。”

路上?路上有什麽?有回禮?

老龜終究是活太久了, 還是想到了, 低頭跪下,然後起身出去, 過了一會, 他帶著人追著那兩個狐妖回去的路, 很快找到了一對死屍。

除了屍體沒有別的,逸散的妖氣都還新鮮熱乎著呢。

老龜低下頭,一如龍海王族失了根骨後多年被欺壓的隱忍性隱忍, 動了動手,語氣謙卑溫和:“打包吧, 包裝好一些,咱不能失禮。”

語氣失頓了下,他擡起頭,嘴角上揚,眼中的妖氣跟狠辣彌漫上來。

“不能失咱們王的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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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昆侖,仙境建築,仙氣飄然,很多人都把這個時代當作上古真正的覆蘇,按照從前的傳說覆古了它的一切。

而仙氣回來,蘇醒的人終歸不止一個,它的覆古來自他們的記憶。

“玄心正法,紫霆天宗,世無百仙宗,唯有大昆侖。”

白袍似雪的大昆侖仙境大長老轉頭問邊上的俊雅仙人,問:“縹緲上人,您看,這一切可有當年的風貌?”

縹緲,當年大戰後休眠的仙者,於一百年前在覆蘇的仙氣中蘇醒,這個人在曾經的仙界已是風度翩翩清華絕佳的仙公子,覆蘇後,於這些後世修煉上來的女仙們更是吸引力十足,哪怕在平日裏威嚴的大長老也不足以攔下她們火熱的眼光。

不過縹緲這人跟柳下惠似的,一百年來守心極正,對此毫無波瀾,倒是對大長老這話有些觸動。

“不一樣。”

大長老是三百年前自仙氣覆蘇第一代的修士,一心為新時代的仙境而執著,但仿佛沒能從縹緲上人這裏得到認可,“哪裏不一樣?”

後者表情有些恍惚,過了一會才說:“物是人非,人不一樣,如果你在我那個時代,見過那些人,你就不會這麽想了。”

大長老苦笑,“上人,恕我直言,您這樣的上古仙者算是和氣的,待我們這樣的後輩也好,若是當年那些猖狂邪惡的覆蘇了,我等豈有好下場?”

縹緲皺眉,“你說的是誰?”

大長老隱約覺得縹緲上人對這個話題有點在意,便說:“前些時日見過一個三百年前小昆侖而出的武仙,閑聊時候提起他們那一代的,說那時出了兩個魔頭,前後屠戮武林,害死了不少人,他們為追求天下第一,兩人內鬥,其中一魔頭挾持了小昆侖諸高手為禍天下,搞得民不聊生,但還好,那女魔頭為了飛升,強行開天界,最終被天譴,重傷之下被小昆侖諸強者們聯合起來擊敗,斬殺於懸崖之上,那魔教教主亦死,如此,魔教一代才湮滅於天下,也才有我們這新的一代仙境。”

“否則若讓那些魔頭掌管天下,也讓他們得了這修仙的造化,如今世界未必有多太平。”

縹緲低頭,輕撩衣擺上玄心殿的臺階,道:“如今太平嗎?”

“世有一終極,大昆侖執掌,繁榮昌盛,日夜有修仙者斬妖誅邪而出,平定一方,保凡人安穩,而當年猖狂的妖族亦被壓制,如今不得不龜縮在一角,如何不太平?”

大長老說這話是有底氣的,縹緲也沒反駁,反而問:“你知道當年一戰,天界是如何被誰打破的嗎?”

“誰?”

“不可說。”

大長老表情有些無語,卻見縹緲淡淡掃他一眼,“就好像你問問那個曾經小昆侖的人,他敢不敢提及當年那個能破開天門的人。”

“其實我那句話也未必是對的,物是人非,其實可能物才是善變的,人反而一直沒變,一代一代,都很像。”

他好像想起了當年那一戰的緣由,走上最高臺階後,轉身,看向遠方,對面的還是那座山。

也不知在想什麽。

大長老不得已,還是說出了這次談話的真正目的。

“上人,這些年我們大昆侖為滅天下妖邪的努力您也看在眼裏,這幾年總覺得妖族那邊異動甚為頻繁,它們如今勢力也起來了,尤以大妖蒼桀跟太烏兩人最為猖狂,若是一直沒有動作,等他們做大,那蒼生就永無寧日了,所以我希望您能告知當年那些前輩們的洞府之地...讓他們的仙絕能有所傳承。”

縹緲是當年仙界友人最多的天仙,而且那些友人認為他是最可托福的,所以他掌握的仙府傳承最多。

大長老等人這些年這麽供著他,多少有幾分這樣的目的。

誰知道這麽多年旁敲側擊,這人都不露口風,要說他自己貪了吧,也沒有。

縹緲的境界僅次於那些仙君,這些當年同道留下的傳承於他沒有提升境界的效果,畢竟仙君境不是寶物可以相助的,那是一種劫境,過了這個門檻才能達到。

當年他達不到,如今也一樣。

所以大長老他們認為縹緲那些至交好友仙界強者的洞府一定還在。

“若是您願意讓當代這些仙者更進一步,繼承那些前輩們的衣缽,在玉蘭仙節上邀請妖族和談,我們徹底滅掉妖族,還天下一個太平,這等大功德落在您身上,沒準可以讓您一舉進入仙君境。”

“您覺得呢?”

結果縹緲上人轉頭看他,表情有些幽深。

大長老淡笑者,他知道,對於多年卡在境界未能突破的仙者來說,這是最不可抗拒的誘惑。

縹緲上人有些失神,後忽擡手指著前面虛空,“你看那邊,那時候,那個人朝著咱們這,一爪子就撕裂了神庭,龍息滅掉了大半仙神,然後一劍穿過了昆吾大帝的心臟,最後化龍鎖天門。”

“我還記得當時她說:“何必滿嘴道義,說是為了這天下生靈,既你們已滅盡我妖族,待我屠戮你神庭,斬仙滅神,再看看這天下生靈會不會因為你們這些仙神不在了,就過不了日子了。”

“當我覆蘇,睜開眼看到的....”

縹緲轉頭,看向大長老。

“你們的日子,好像也過得不錯,那反過來,其實你們對於那些凡人也未必很重要。”

“是以,不必再以這些話來誘我,天底下能誘惑我的人已經沒了。”

說完,縹緲上人腳下一點,飛劍隨靈光懸浮,他禦劍而上。

“建議你莫要再去惹妖族,我經歷過,每一個族群都有它的命數,若一個原本強盛的種族即將覆滅,必傾盡一切養出一個最可怕的強者,一個可戮萬千人族。”

“你覺得值嗎?”

大長老表情微變,道:“若一勞永逸,為何不值?我更想知道當年那位是誰?是何大妖如此可怕?妖族傾盡一切養出的大妖若是滅亡,那如今的妖族為何又死灰覆燃,莫非那大妖還沒死絕?”

縹緲上人皺眉,“她不是被妖族養出來的,甚至都不算是真正的妖族。”

大長老一怔。

縹緲上人禦劍而走,“我只知道,她在上古人間,於凡俗之地,於一個清潭孕育而生,最初也只是一條魚。”

大長老錯愕。

但縹緲上人走後,神雋仙君出現在大長老身邊,“他還是不願意阿?”

“是,我感覺他不會松口,而且我總覺得他對妖族好像也沒那麽大惡感,按理說他的至交好友都死在妖的手裏,怎會如此?”

大長老面色冷峻,神雋卻淡淡一笑,“據我所知,他最初跟妖族那個滅世的大妖有些交情,是不會松口的。”

大長老眼生冷意,“背叛人族的家夥,可要殺了?”

“帝君對縹緲自有當年的情誼在,他們才是一代的人。”神雋仙君思索了下,說:“他會允的只有滅妖的計劃。”

兩人對視著,大長老會意,說:“我這邊得到機密,蒼桀跟太烏已經準備對龍族動手,吞噬其埋葬在龍陵的世代強者龍體,若是讓他們得手,一定會養出一個我們無法滅殺的強者。”

神雋笑,“龍族...現在的龍族跟蝦族沒啥區別,扛不住的,很快就會被得手,只是以前他們不敢動手,怕自家亂了,反被我們趁機屠戮,但最近他們大概確定了龍族那小龍王覆蘇無望,龍族沒了繼承,又因為我人族越來越鼎盛...”

大長老:“那就阻止他們自相殘殺,我會安排。”

“記得把那位新飛升的大帝喊上...”神雋動了動手指,“我們四仙君加上陛下五人,足以殺妖族那三位大妖,但也怕他們私底下還藏了一個,加上這位大帝,夠了。”

“人族的利益至高無上,他不會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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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後,縹緲上人在仙府之地得到了神庭邀請,手指翻閱著它,皺著眉,後放下,低聲道:“這天底下能撕開天門的只有一人,三百年來,您必然已歸來,若是三百年前的事再來一次,您會出現麽?”

他起身,袖擺輕揚,請帖收納入袖內空間,他禦劍而起,穿越長空...

半日後,他手中的羅盤定位在一座青山上空,俯視著下面的山體若有所思,“奇怪,此地竟有仙氣,可是明明遺留了她的一縷氣,她與仙從不共存。”

縹緲上人正要下去,忽然眉心一動,猛然祭仙法格凝聚一輪玄鏡格擋,但從空間撕裂而出的猙獰黑爪還是一把撕裂了它,朝著他的腦袋蓋頂而下。

妖氣森森!!

大妖?!

縹緲上人大驚,禦劍欲撕裂空間遁逃,但那黑爪身後是一團可怕的黑影,鋪天蓋地的黑鴉封鎖長空,鎖鏈穿梭而來。

砰砰砰!

縹緲上人手指一並,萬千玄劍飛舞切割鎖鏈,鎖鏈被斬切出點點火光,但還是隨著那黑影將鋒利爪口內握。

合!

縹緲上人被鎖鏈封鎖纏住,直接拖了過去。

活捉?

縹緲上人當即燃燒仙元,“破!!”

長空萬裏,仙劍斬天。

鎖鏈被斬破,縹緲上人脫逃而出...後背卻被一黑色玄印擊中。

砰!!

縹緲上人於長空吐血而落...黑影人飛追下去,深處爪子欲抓住它...忽然,山體中蒼雪皚皚,一把冰雪長劍破天而出。

鏗!!

黑影往上飛退,再往下看,一片雪光接住了縹緲上人,而山體的竹林上端出現一個提劍的白袍劍仙。

風采似雪山化仙,劍絕無塵。

以劍武入道的武仙!而且是仙君境!

這,天底下什麽時候多了一個這麽強的劍君?

小昆侖之人。

他擡頭看來,對上黑影人籠罩在袍子下面的幽深黑瞳,道:“若你是大妖,若無短時拿下我的本事,長久戰與你不利,畢竟會引來其他人族強者,若你不是大妖,卻偽裝如此,那更該早點走,免得被圍困了暴露身份。”

“怎麽選,你自己看,但這個人我保了。”

他摩挲著劍柄,身上一團黑紅電芒若隱若現。

“破軍之勢,竟是人間以戰而生的軍武劍者,功德在身.....你叫什麽?”

竹梢上懸浮的白衣人緘默了下,吐出自己的名字。

“寧無端。”

“記住了,縹緲,今日算你命大。”

那大妖聲音詭異,很快融入空間消失不見。

縹緲上人則被寧無端救下帶到山中涼亭中,輸了一些仙氣,但...好像無用。

寧無端不斷輸入仙元...竹林中,屬於縹緲上人的氣息還是逐漸虛弱下去了。

“無用的。”縹緲上人握住了寧無端的手腕,“他已打破我的仙嬰,非絕世的醫仙,無人可救我...”

他苦笑著,虛弱著看著藍天。

“沒想到會死在這裏...”

“可惜,還是沒能見到那人,你記住,我現在要告訴你...”

他嘴巴微動,似要傳音什麽機密,卻最終因為疲弱而...閉上眼,而寧無端看著他逐漸湮滅的氣息...仙體開始崩解,寧無端臉色微變。

過了一會,竹海一處隱秘處,那團黑影隱約顯現,看到了那縹緲上人的仙體潰散,這才隱秘離去。

沒一會,天空仙光閃爍,冰雪光輝清冷而來,麗影似漣漪,就這麽入了竹林。

“縹緲....你是何人?”

她出現後,沒有第一時間去懷疑寧無端是殺縹緲的人,因為她已經觀測了這裏的氣息。

有妖。

寧無端擡頭,木然報上自己的名字,“寧無...”

看到來者後,他的聲音忽然掐住。

非與對上他的目光,一瞬間就敏感看到了對方冰冷無波瀾的冷靜下潰敗而生的波動,也看出了看出了其眼神中的風暴,心中微訝,但平靜稱呼:“寧無劍君?”

“端...我叫寧無端。”

寧無端飛快低頭,眼底有些熾熱。

“請問前輩名諱?”

“非與。”

非與說完後,神雋等人齊齊趕到了,看到縹緲的屍骨後皆是殺意冷然。

“是妖?”

“是妖。”

雲奎仙君暴怒,“妖!放肆!非與,你跟縹緲是多年好友,你參不參加對妖族的圍剿?”

非與看著縹緲上人潰散仙元的仙體,想起這些年的友情,最終起身,看向神雋等人,“先查。”

神雋:“先拿住了,再查,我答應你不會亂殺無辜,至於這位...劍君,你們小昆侖的人也是人族一方,可要參與?”

寧無端起身,拔劍入鞘,淡淡道:“我只是一個散人,不代表小昆侖,甚至殺過不少小昆侖的人,你們要小昆侖參與其中,找那些人就是了,告辭。”

雲奎仙君目光一閃,忽攔住了寧無端,“縹緲上人臨死前只見過你一面,定然托付了上古諸仙界強者的仙府隱秘,讓你傳承我人族,你如今什麽也不說就走,不合適吧。”

寧無端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其他仙君,“我只能說他當時似乎的確要說些什麽,但過於虛弱,直接隕落了,我並不知什麽仙府的隱秘。”

雲奎一點都不信,冷笑道:“你這話誰信?我看閣下還是交代的好,莫要跟我們神庭作對。”

眼看著雲奎咄咄逼人,神雋他們又不阻止,寧無端扣住了劍柄,淡淡道:“那動手就是了。”

自戰場殺戮而後,他早已不是當年的寧無端了。

眼看著他們要動手。

非與忽說:“仙府屬縹緲上人曾經那些至交的傳承,應屬縹緲上人私產,那縹緲上人隕落後交予何人亦是他的自由,這位寧無端相救過縹緲上人,亦算是他的恩人,我等修行人講究因果,強求的必有禍患。”

她轉頭看向雲奎,“還是你認為那些仙府應該屬於你。”

隕落仙君臉色不好看,自然否認,神雋見狀,道:“也有道理,那這樣吧,既然都是人族,何必自相殘殺,寧無端劍君,不如你隨我們一起回神庭,大家一起參加不日將舉行的玉蘭仙節,一起滅妖。”

寧無端正要拒絕,卻得到非與的傳音,頓了下,他答應了。

“那就隨我們...”

“日子到了,我隨他一起去,你們先去跟陛下匯報吧。”非與淡淡一句,看向寧無端,後者當即答應。

神雋攔住了要反對的雲奎,“好,就這麽辦吧,勞煩非與你了。”

他們帶著縹緲的仙體離開看,這座山忽然一下子靜了下來。

寧無端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直到非與忽然問:“你認識我?”

寧無端微驚,對上她的目光。

她說:“你應該不是一個愛撒謊的人,你確實認識我,但好像有難言之隱,不願意說。”

寧無端苦笑。

明明是截然不同的兩姐妹,沒想到一樣讓人無招架之力。

“是,我沒法說。”

非與微微皺眉,卻是不問了,只看向周遭...她心裏隱隱不適,好像這裏曾經見過。

“姑娘先離開吧,到了日子,我會去神庭參加節宴。”

寧無端看她的神情,似乎對這裏有所觸動,怕她想起什麽,當即說道。

非與卻看了他一眼,顧自往上走......還沒走幾步,寧無端擋在了前面,雙手抻開,跟老母雞護著小雞仔似的,既尷尬又自持端莊道:“姑娘,上面是我的家,有不可告人之事...還請務打擾。”

非與果然停下了,只是奇怪看著他,“整座山,都是你的?”

“是。”

“看不出閣下如此強兇霸道,占山為王。”

她好生和氣,真正溫潤入骨,可嗔怒指責起別人更讓人羞愧。

寧無端本就不敢看她,因而更低頭清冷自持道:“比較窮,逼不得已,還請諒解。”

非與是真的脾氣好,也不生氣,只是想著他剛剛的話,“那便是你先錯了,如今要我退讓,豈不是讓我助紂為虐?若真要我退,便得是因為你所謂的不可告人...是什麽苦衷?若是壞事,恕我不能相讓。”

她提袖上階一步,寧無端忙後退一步,似她為洪水猛獸似的,這反倒讓她覺得怪怪的。

大概是這些年見多了對她趨之若鶩的仙人,突然見了一個這麽對她嫌棄又古古怪怪的,她有點納悶。

何況他認識從前的她。

他能有什麽壞事?

寧無端自負這輩子沒什麽不堪不可對人言,可此時反而不知所措,見非與還要往上走,他又不敢強制攔她,著急之下,當即脫口而出,“妻子,我妻子在上面,她...她沒穿衣服。”

非與果然停下了,回頭瞧他的表情分外奇怪。

寧無端想:譙笪君吾當年是怎麽做到在虞卿面前鬼話連篇哄她的?

這輩子都沒這麽丟臉的寧無端可算破釜沈舟了,硬著頭皮說:“剛剛就是因為如此,我才召集出來救人,就是為了阻止他們入山,我妻害羞,還請非與姑娘您諒解。”

非與還能說什麽,又轉頭看了一眼上面,道:“是我失禮了,打擾貴夫人了。”

她下了臺階兩步,在寧無端松一口氣的時候,她聽到了他劇烈的心跳聲,忽然改變了註意,來了一句。

“那我等她穿上衣服再拜訪吧,我在這等著,寧道友,你總不會騙我吧。”

寧無端:“......”

寧無端擠出笑容,道:“不會,我這就上去通知她,讓她下來見你,你就不用上去了,她不喜我們的愛巢讓他人瞧見。”

非與:“...”

又不是狗窩,有什麽可害羞的。

她也沒說什麽,淡淡嗯了一聲,過了一會,她聽到身後動靜,轉身看去,看到一個女修從山上下來。

林蔭淺淺,對方樸素拘謹,清秀可人,緩緩下來,像是大家閨秀,又像是誰家的小媳婦。

非與看著她好一會,直到對方到跟前。

“您好,非與上人麽?我乃無端的妻子,我叫小芳...失禮了。”

非與看著她好一會,才垂眸,“不會,小芳姑娘賢淑大方,貴夫君好福氣。”

小芳尷尬,手指擰著,“沒有沒有,就是我們家實在簡陋,不宜招待,還請見諒。”

“是我考慮不周,不打擾了,告辭。”

非與告辭離開,小芳看著她禦劍離開,這才松口氣,轉身上去,等到了家門口的時候才一甩仙法,恢覆了本體。

寧無端低頭摸了下額頭,“撒謊真難...還好騙過了。”

“好像並未——以前的我,很好騙嗎?”

寧無端頭發跟骨頭都麻住了,轉過身,看向不遠處樹下站著的清冷仙姿,對方端方嫻雅,但目光幽幽。

“我看錯人了,其實閣下還是很會撒謊的,但我不明白,這裏有什麽是我不能見的,難道,是你居所後面的山洞嗎?”

寧無端:“.....”

非與看著竹屋後面被封印住的山洞,忍不住走了過去。

實非她今日一改作風咄咄逼人,而是她總覺得這裏......似曾相識。

好像皮膚都在滾燙,一種疼痛油然而生,一片火海從腦域沖了過來,讓她眼前一片火紅。

好痛。

她越走近,寧無端越緊張,正要上前勸住...卻見非與直接倒下了。

山林寂靜,寧無端低頭看著被自己用手臂撐臥住的女子,手掌都不敢碰她身子,小心意,卻忍不住看向那個山洞。

這麽多年了,她還是會想起過去嗎?

那她會想起當年那個開天門送她登仙的女子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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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榻上,躺著的非與一動不動,寧無端問身邊的女子。

“她怎麽樣了?”

正在用金光線虛點非與手腕的女子看了他一眼,“我才剛坐下,哪這麽快,真以為修個仙就成神了。”

真不客氣啊,跟三百年前一模一樣。

“十三姑娘.....”

“打住,你找你的君上,我找我的尊上,咱們可沒什麽交情,可我多嘴一句哈。”

“既然多嘴,就不要說了。”

“我說什麽還用得著你管?我偏說——你這副樣子,還真讓我覺得眼熟。好像你家君上一看我家尊上暈倒後就急得渾身冒火。”

“.....”

寧無端可不認,清冷含糊道:“他們那關系...我可不配...不過是記著那位的救命之恩,怎麽也得尊重下她的姐姐,難道你不是這樣?我看你下針都比以前小心。”

那倒是。

十三看著昏迷的女子,心裏有些覆雜。

其實她不太願意見這個讓自己的尊上獻祭自己才能救回的人,可她又不得不敬重她。

“尊上拋棄一切才救回的人,一定是這世上最珍貴的。”

她輕輕說著,一邊下針。

過了良久,她臉色微微蒼白,收了針,起身道:“君上在她身上下了封印,應該跟你家君上身上的差不多。”

真狠啊。

這等於完全抹殺自己在世上的一切。

越珍愛,越要對方遺忘自己,重新開始。

可是哪有那麽容易。

寧無端苦笑,“兩次封印,一次失敗了,恐怕這次也未必能成功了,你打算怎麽辦?”

十三很冷靜,“加固它。”

寧無端皺眉,“我不認為這是對的,哪怕我之前是這麽做的。”

十三看向他,“對不對不重要,我只做尊上想做的事,你認為的也不重要。”

寧無端看著她果斷加固了封印,也感覺到她這些年越發精深的手段。

魔教殺出的佼佼者,論強大自己在這個新世界摸爬滾打,果然是比他們這些正道人更擅長。

“其實,你有沒有想過這世上可能只有她能找到虞卿。”

“如果她真的覆活了。”

十三低著頭繼續封印,一邊冷然道:“想過。”

“那你?”

“我只聽尊上的,她要做什麽就做什麽,作為下屬,想什麽也不重要。”

她結束了封印,擡頭,卻紅了眼。

“我乖,最聽她的話,這就是為什麽她能留我在身邊這麽多年的原因。”

“就好像你,譙笪君吾最後那些年一再犯糊塗,你還不是沒有攔住,甚至幫他了。”

“承認吧,我們這些所謂的人傑,其實一個個都是糊塗蟲,誰也過不好自己的日子,比凡俗那些一日三餐的老百姓還沒出息。”

三百年了,他們都困在那一天。

有恨,有遺憾,看不清前路,找不回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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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封印後,十三正要離開,寧無端卻跟她提及了這些事。

他知道論陰謀,十三比他強。

“我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但想不明白,你怎麽看?”

十三卻笑了,笑容有點怪,“你還想什麽啊,就按當年你們小昆侖那些正人君子去想不就行了,等著看吧,這玉蘭節宴可有意思了,搞不好我也得去看看。”

她瞥了下竹屋那邊,又看向遠方。

她有直覺。

她的尊上很可能會出現。

“這天下犯蠢的人越多,我就越想念我那獨一無二的尊上。”

“殺唄...若我尊回來了,這群傻子都得變乖。”

十三的笑容逐漸變態,寧無端摸了下手臂。

還說什麽自己乖會聽話什麽的,其實早就想好了,巴不得天下大亂好見到她的尊上。

這魔教的人是有那麽點不正常在身上的。

包括徐老魔也是。

可能虞卿還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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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蘭節那日,非與已經蘇醒,甚至山懸崖上修煉。

日光流轉於周身,她聽到動靜,低頭看去,看到下面竹海中提著竹籃上來的寧無端。

這些時日,她跟這人很少見面,後者有意避開了,甚至把竹屋讓給她住,自己在外面漂泊不定的。

“寧無端閣下,我是洪水猛獸?”非與其實不太好意思,但也察覺到眼前人的確是正人君子。

“不是,吃筍嗎?”寧無端不看她,只問了問。

“不吃,多謝,我們該走了。”

寧無端也沒說什麽,放下袖子,放下竹籃,準備離開,但非與看他袖子跟鞋子上沾染的塵土,忽覺得自己這樣不太好,枉費對方的辛苦。

“等下,這筍怎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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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庭,大昆侖的強者基本都來了。

禦劍流光穿梭無數。

玄心殿前熱鬧又氣派,神雋等人已經在席,現在基本都是大昆侖的仙者。

他們談笑風生。

但...氣氛忽然變了。

因為非與來了。

她一個人來的。

非與跟一些認識的人打了招呼後就坐在了席位上,不言不語的,手指點著額側,想著快到這裏的時候,那寧無端說的話。

“非與姑娘,你先進去吧,免得他人誤會,對你非言非語的。”

的確如此,她自己也知道會這樣,哪怕她不在乎,不過她看寧無端性子固執,想著沒準人家更忌諱跟自己扯上關系,想到雲奎那些人,她沒拒絕,顧自進去了。

神雋看了非與一眼,眼眸微瞇,過了一會,寧無端來了。

他一來就看到了一些小昆侖的人,一些舊人。

彼此眼神都有點怪。

非與察覺到了他們的表情,想著最近得知那些關於小昆侖的傳言,甚至剛剛聽到的一些人提及寧無端的話。

叛徒,跟魔教之人勾結,背叛宗門。

她覺得相比而言,寧無端更坦然,反倒是那些小昆侖的人有點不自在,好像理虧似的。

孰是孰非,可能也不用問。

但也有些小昆侖的人跟這寧無端關系應該不錯,比如那個姓秦的女仙,他們大概相識。

古怪的是——她看自己的眼神好像也不太對勁。

非與看向秦疏影,後者好像嚇到了似的,低頭了。

明明是明艷氣派很強勢的女仙,一下子就變乖了似的。

非與:“?”

怎麽,她以前不會真是什麽洪水猛獸吧。

就在氣氛因為小昆侖內部的怪異而怪異的時候,忽然,天邊烏雲滾滾,妖族的來了。

太烏跟蒼桀,一個是上古金烏王,一個是天狼王,都不是好相與的,帶著氣勢洶洶的妖仙們前來,明明數量不如人族強者,氣勢卻不弱半分。

人族仙者們忍不住肅正了氣勢,各個戒備。

“這麽緊張做什麽?怎麽,今天不是那麽人族邀約和談麽,這一個個緊張的,跟要跟我們妖族開戰似的,天帝呢,出來說兩句,這不會是鴻門宴吧。”

太烏皮笑肉不笑問道,蒼桀冷笑,倒是另一位妖王也就是九尾妖王白宿有些心不在焉,但她實在美麗,站在那就讓人熱血澎湃。

雲奎幾乎有些穩不住,但神雋穩住了,笑說:“陛下馬上就來,三位妖王還請入座,今日既是節日,自無殺戮之事,還請放心。”

“不然,你們也不會來了,不是嗎?”

太烏卻沒有坐下,反而道:“這些人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天帝怎麽說,接下來是管住你們的人,不要再找我們妖族麻煩,還是別管,繼續,我們妖族也繼續吃你們人族。”

他們都不坐,妖氣磅礴,仙者們忍不住齊齊站起。

兩邊倏然對峙了似的。

還坐著的人也就少數,可能在觀望吧,也可能是因為強大,所以不慌。

氣氛僵持時,主座那邊忽然落下天光...一道天光。

天帝來了,慈眉善目,和善道:“太烏,多年不見,你還是這脾氣,看來當年她殺掉的只有我們這些人的銳氣,沒殺掉你們的。”

這話讓不少人錯愕。

大長老跟神雋對視一眼。

所以當年那位毀天滅地的大妖王連妖族內部也殺?這什麽大瘋批。

果然,提起那位,金烏等人臉色不自在了,然後天帝才施施然說:“不過那是過去的事了,還是要往前看——所以,殺縹緲上人的是你們中的誰?”

天帝一坐下,氣勢就變了,森然威冷。

“有些事,好好說,有些仗就不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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