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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卿看著她, 握著茶壺的手稍稍用力，但很快松開來，將茶壺重新擱置在碎花桌布上，平靜道：“你我師徒, 計較這些做什麽。”

譙笪君吾聞言, 修長的手指微蜷, 輕輕道：“師傅既認我, 徒兒真是不勝歡喜，但好奇怪，你我兩人仿佛陷入了一個怪圈。”

虞卿沒搭話，正要出去。

譙笪君吾卻顧自說：“我想認師徒的時候, 您偏不願。如今您想認師徒的時候, 我又......”

“怎麽，輪到你不甘願了？”虞卿回頭瞧他, 仿佛在說他不甘願就算了。

譙笪君吾手指揪住了被子, 像是溫柔撫摸, 指腹不斷揉搓著, 道：“不, 基於每次你我認師徒的目的，我都不吃虧, 所以我是甘願的。”

虞卿知道自己不該與他探討這個話題, 但他的目光實在太燙人了, 是一條繩索，假若她就這麽出去了，仿佛能把他扯下床榻, 讓他狼狽。

她轉過臉，故作收拾藥物, 只滿不在乎問：“目的？什麽目的？你我也的確有師徒之實，認了又何妨，哪有那麽覆雜。”

“是不覆雜，畢竟我認您為師徒只是想留在您身邊，而您認我為師徒，不過是想著讓我別靠你那麽近，其實也不是特別矛盾吧，師傅您不如考量下，其實我對你也沒那麽大的威脅，您不必視我如水火...我又不能拿你怎麽樣。”

這話說的，好像她虞卿怕了他似的。

“激將我？”

“不敢。”

虞卿瞧他一副高風亮節的樣子，直接被氣笑了，“不敢？我看你這徒兒膽子大的很，還有什麽不敢對師傅做的。”

她也就隨口擠兌，但猛然想到同蹋而眠一個月的事，一時心中不自在，譙笪君吾好像不能體諒自家師傅的不自在，反而還說了一句。

“有。”

虞卿一怔，瞧著他。

兩人對視著。

床都上了，還有什麽不敢的？

有。

他竟敢說有？

有什麽？

虞卿手指動了動，很想給他一彈指氣勁，讓他知道疼。

但她沒有，就站在那，幽幽瞧著他，譙笪君吾先繃不住了，意識到了什麽，臉紅道：“我是說起碼不敢讓師傅你硬留在我身邊，不是那個意思。”

“閉嘴。”

“好的。”

虞卿拿了東西正要出去，拉開門的時候忽想起什麽，回頭問他：“你對自己身懷龍運之事，怎麽看？”

她這個問題很突然，涉及到了當日那昆侖第一人對他密語的話。

譙笪君吾心裏緊張起來，囫圇道：“那龍也不一定是我。”

“不是你，難道是我？”虞卿沒什麽好氣道。

“為何不能是你？”譙笪君吾抵死不認這事，但他這麽一說，兩人都想到了龍纏人的事。

以前譙笪君吾就說過那樣的夢，如今在洞內又見到了龍纏人，而且那人儼然被龍駕馭，倒顯得...很符合事實。

氣氛一下子僵住了。

就在此時，門推開了。

“尊上，我來拿藥......額，打擾了？”

十三忽然推開門進來，一眼看出兩人氣氛不對勁，因為她可太熟悉兩人這古怪的氣氛了。

每每都是因為不可言說的暧昧之事。

虞卿把東西給她，平靜道：“下次記得敲門。”

“下次？下次我一定不進來了尊上。”

“......”

虞卿久久無語。

等十三拿了藥物跟碗筷出去，看到虞卿站在涼亭下，眉眼深沈，也不知在想什麽。

她遲疑了下，還是過去了。

“尊上？”

“有事？”虞卿回神，回頭看她，以為她她有什麽事找自己。

“我就...好奇。”

虞卿覺得自己真的是越活越過去了，一個兩個的都不怕她了，還好奇，好奇什麽？

“無關緊要的事不要問。”

十三訕訕，但實在忍不住，於是壯著膽子說：“我就好奇，現在小昆侖的人顯然已經找上來了，我感覺那老頭似乎對他另有心思，當然我如今也覺得他可信，對您也是一片真心，但...終究是有風險的吧，他的母親出身跟他的處境，小昆侖對他的吸引力應該很大。”

這有點背後說人壞話的嫌疑，但她本就是謹慎的性格，需要從虞卿的態度上選擇待譙笪君吾的方式。

虞卿沈默了一會，說：“這由不得他。”

語氣竟有些冷酷。

十三一怔。

她本以為...尊上對那小子多少有幾分特別的。

“任何事，都不會改變我的計劃，你們配合就行，而他也只需要聽從。”

“可是......”十三想說，明明您挺喜歡那小子的，您也會為了他笑。

可虞卿已經轉身走出涼亭。

“如果有一天，他有可能影響我對計劃的執行，讓我所求不能達成所願，那只能說明他已經變成了我的敵人。”

而魔女虞卿是從來不留敵人性命的。

十三倏然有了幾分冰涼感，也有了當年看到這個姐姐突然襲殺蠱師頭領的感覺。

虞卿，從來都是狠的。

虞卿走過回廊的時候，瞥過屋子，瞧見了窗後的剪影，但她當沒看見。

屋內，譙笪君吾靜靜站著，腦海中閃過那老者說過的話。

寒淩政變。

她怕是本就對自己有了厭惡之心吧，畢竟也算是仇人之子，此後幾番忍耐，也不過是因為還有用。

大葳山。

那才是她的最終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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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修養，譙笪君吾再未見過虞卿，她也沒來看他，直到十三確定他不僅傷勢恢覆，而且內功進益一日千裏，竟隱隱逼近大雲象級。

“吃仙丹都沒你這麽快，真是怪了。”十三把脈後一臉無語，隱隱嫉妒，畢竟他們都是苦修十數二十年才有了這樣的道行，可這人倒好，習武年餘，卻抵得上旁人一輩子的修煉。

而且還得了虞卿的真傳——那一手上弦月當初可震驚到不少人。

這如何不讓人嫉妒。

“大雲象也沒什麽用，如今強人無數。”譙笪君吾對此無甚喜意，只讓十三告訴虞卿自己修養完畢，可以動身了。

“你自己為何不跟她說？”

“我見不到她。”

譙笪君吾語氣平靜，聽不出什麽情緒，十三一怔，多看了他兩眼，沒說什麽就出去了。

次日，譙笪君吾終於見到了虞卿，這人的臉色卻有些蒼白，譙笪君吾有些狐疑，“你怎麽了？傷勢又反覆了？毒體發作了麽？”

他這些天原本情緒低沈，幾天下來都沒跟十三說上幾句話，如今看到虞卿後，話卻驟然多了起來，沒忍住，連連發問。

“沒有，走吧。”虞卿話少，好像也控制了跟他的接觸，只帶頭往外走。

譙笪君吾站在原地，嘴唇動了動，但還是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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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昆侖之中，昆侖宗早已是諸門派高手聚集。

昆侖第一人葉玄青靜坐著，聽著一群人吵鬧不休，最後他開了口。

“大葳山中的確有隱秘，那虞卿所圖不小，若為她所得，掌握了類似那薩摩的上古煉氣手段，於我小昆侖乃毀滅性的大難。”

“安排人，幾日處罰大葳山。”

葉玄青這邊有了決斷，昆侖宗其他人這邊卻有些遲疑，說：“朝廷那邊對鬼城傳出去的流言有些反應，尤其是魯王那邊，加上如今君王病重，魯王身後的朝臣基本都不希望廢太子活下來，您確定要保他？”

什麽龍運跟帝王命格早就傳出去了，如今朝廷隱忍不發，實則私底下早已暗流湧動，朝中不少人在試探他們小昆侖的態度。

畢竟如果此事屬實，那譙笪君吾的下場無非兩個。

要麽登頂為王。

要麽粉身碎骨。

葉玄青神色冷淡，“我葉玄青要保一個人，從來跟什麽人要殺他無關，哪怕是君王。”

有人遲疑，“可是如今看來，這位殿下如今已被那魔女蠱惑，不太可能入我小昆侖。”

葉玄青淡淡一笑，“那是因為他還不知道虞卿對他懷有何等異心——她要達成所願，他必死無疑。”

“他是聰明人，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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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後，鬼城之境已在後頭，他們進入了一個煙瘴之地。

煙霧彌漫中，隱隱聽到鬼哭狼嚎，但分不清源頭，聲聲入了心肺似的。

大葳山太過龐大，憑著譙笪君吾的地圖，發現目的地還有很遠。

“按照現在的行程速度，我們在明天午時就能到達這個地方。”

譙笪君吾用木枝在地上劃出簡略的地圖。

“這裏是藏寶地，我母親記下的地圖上面還畫了一團火焰，我不知其意。”

“但我想一定是很危險的意思，我們最好早做準備。”

篝火堆邊，譙笪君吾言詞謹慎，虞卿記下了，擡頭看向在火光中顯得穩重老練的譙笪君吾，在後者看來時又移開目光。

“今夜可能不好熬，各自小心吧。”

虞卿說罷到了一棵樹下盤腿坐著，譙笪君吾看了她一會，選了最遠的一棵樹坐下。

十三來回看看兩人，心裏有些別扭。

“以前明明有事顯得沒事，如今卻是看似無事，卻顯得有事。”

“也不知怎麽搞的。”

半夜深沈，篝火逐漸湮熄，熱度漸散...

譙笪君吾忽感覺褲子有些不對勁。

好像，有人在扯他的褲子。

他吃驚，睜開眼，發現真的有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褲腰。

這只手從地底下鉆出來的。

蒼白骨骼，發黑且散血氣，他低頭看的時候，它似察覺到了，地面土壤幡然裂開，一個死人頭就這麽鉆了出來，朝他臉面撲襲而來。

譙笪君吾震得無以覆加，身體本能往後...

一只手倏然撐住了他的後腰，柔軟而有力，一股清香襲來。

好多天了。

她還是出現在了他的身邊。

仿佛未曾遠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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