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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47計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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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臺子已經搭好了, 龍舟暫時漂浮在兩岸河道中間,除了左側的河道下游口,右側大彎月拱橋上人滿為患,對面跟這邊的柳岸沿邊本就有看臺, 甚至還有不少座椅, 人亦是齊全。

不過譙笪君吾是個世俗的, 一看人滿, 當即金錢開道,挑了個看著窮苦些的婦人,給了她一筆眉開眼笑的錢財,然後換來了位置。

虞卿在邊上瞧著, 幽幽低聲道:“你這等做派, 若是讓人瞧見了,保不準說你是個仗著有點閑錢就欺負窮苦老百姓的紈絝子弟。”

譙笪君吾卻滿不在乎, “大抵說這種話的人都喜歡站著說話吧, 他若是能出雙倍的價錢還能讓這母子能坐在這看戲, 我就無話可說。”

對於老百姓說, 二十兩碎銀足以安安穩穩過一整年了, 沒看剛剛那婦人震驚且喜出望外的臉色麽,連那孩童都笑呵呵的, 不住道謝。

“再說了, 我總不至於這麽倒黴, 剛紈絝一把就被別人挑刺了吧。”

這話剛說完,眼前就出現了一男一女。

具是年輕武林人的打扮,俠客俠女的, 一股子英勇俠氣,路見不平一聲吼似的, 攔住了那倆母子,非要拽著過來跟譙笪君吾對峙。

那俠女說:“這位公子,你若有錢財,施舍了便是,何苦為難這倆母子。燈節之喜,天倫之樂,你們就為了一己之私剝奪了,內心無愧麽?”

俠客冷哼:“師妹,不必跟他們客氣,我看這兩人平日裏必然欺負人慣了,不被人修理一二都不知道這天下還有公理!”

額這是誰家放出的二傻子?

譙笪君吾之前接觸的都是來自朝廷跟宗門的人精,不管是章青嶼還是納蘭別離這些,哪一個不是老狐貍,遇到的弟子也是寧無端那個級別的,再不濟也得是蕭念這些人。

他初入江湖,被虞卿一下子帶入的世面太高端,驟然遇到這等武林年輕一代,頗為不適應,甚至以為這倆人是偽裝的。

倒是...邊上有人輕笑,笑聲銀鈴般,顯然在取笑他。

譙笪君吾既窘又無奈,但也不願意跟傻子計較,於是說:“兩位說得對,是我處理不當,不然這樣,兩位再花兩倍的錢把我剛買到的位置買回去?那樣他們不就能既得到錢財,又能坐下來看戲?”

倆人:“???”

譙笪君吾:“與爾等武林人的至高俠義之心相比,區區五十兩算什麽呢,我這般要求,不算是在侮辱兩位吧。”

論趕鴨子上架,自宮廷討生活的他是有點技藝在身上的。

這倆人果然面紅耳赤,看向那母子,希望他們拿出錢來...人呢?跑了。

尷尬了,氣氛好尷尬。

大概是太尷尬了,那俠客憤怒之下掏出了五十兩。

譙笪君吾從容收下,然後當著兩人的面問邊上看戲的人重新買了倆位置。

還是二十五兩,他還倒賺了二十五兩。

“多謝兩位了。”

“師傅,來坐。”

那倆人臉都綠了,若非唱戲的人登臺了,搞不好他們都動手了。

正好此時也有人找到了他們,拉到一邊,固然低聲,還是被兩人洞察聽到說什麽師傅來了,讓他們留意一些。

這倆人才安生坐下。

譙笪君吾跟虞卿對視一眼。

看這兩人的做派,自是武林人,但如此天真不知事,不是一般武林人養得出來的。

而且外面粗布衣,裏面內襯卻是上等,且拿得出五十兩,自家亦不缺錢,這世道若有家境富裕的要送去習武,也得首推小昆侖上三宗,可上三宗弟子行走江湖很氣派,自有門派服飾,何必穿得這麽簡單樸素。

那就是故意的。

故意偽裝普通武林人來戲臺子這邊,莫不是在追查他們。

“看來料定咱們會來這。”

寧無端就不是等閑貨,何況上三宗也不止一個寧無端。

“正常,咱們能猜出的,他們也能,不過若是探子,也不該派出這麽蠢的,倒像是故意外露讓咱們看出來——真正的探子怕是另有其人。”

“小心些就是了。”

這些個名門正派,論起心眼來跟魔教的也不遑多讓。

“那魔教的人,你能看出嗎?”譙笪君吾有些介意那個新教主,因他猜到那人跟虞卿必然是有道路上的不合,但又看不出她對此人的敵意,讓他有些不好琢磨。

“他如果親自來,也許看不出,那人素來是個能裝的。”

虞卿不鹹不淡的,不怎麽願意談及此人,譙笪君吾只能作罷。

兩人都不露聲色,坐在一旁安生看戲,偶爾聊一些生意場上那些狗屁倒竈的事,惹得回來的倆弟子直翻白眼。

粗俗!

不過這倆棒槌倒是很敬業,渾然不知自己只是被宗門當作幌子,一坐下來就十分認真觀察在場的人...看誰都覺得像是魔教妖女。

虞卿翹著腿看完了半臺戲,但眸光漸轉,很快在對面的廊橋中瞧見了寧無端等人。

寧無端倒是沒跟仙海閣的長老門一起,而是跟一青年站一塊。

兩人都換了衣物,一派普通武林人的打扮。

“無端,只有你見過那虞卿,又一向擅追蹤,今日全靠你了。”

寧無端嘆氣,“她素來擅偽裝,當日面容見過的人不少,但她的下屬能偽裝成那樣,她自己亦能,是以我也不知她真正樣貌如何。”

“但我想,她那樣的人,從前樣貌百態,具是平平無奇之人,當日模樣卻是那般出彩,很可能是一種反計策。”

邊上之人聽了,若有所思,“倒有道理,此女心智非比尋常,非我等能揣測,今日來此,你負責洞察相人,我負責動手輔助,就是不知如何誘出對方...怕是這差事得著落到那人身上。”

如果有武林人仔細觀察,便會認出這個容貌普通但氣質瀟灑的青年乃是武林當代被譽為三君子之一的琴琗,腰上懸掛雙腰刀,長日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算是三君子裏面最備受爭議的一個,並不受小昆侖上三宗長老宗主們喜愛,但此人在江湖往往殺賊最多,愛辦實事,得民間讚譽最高,也算是個異類。

但不管是他,還是寧無端,提起另一人,言語間都會敬佩覆雜幾分。

寧無端不吭聲。

之前與會是,他並未聽到計劃,只知道那人說已準備就緒。

這一次,小昆侖不允許魔教出現一個如此逆天的妖女。

一個老教主已讓小昆侖煩憂多年,何況能殺老教主的妖女。

她不死,小昆侖不寧。

至於藏劍樓與她的對錯是非,不重要。

“真的,不重要嗎?”寧無端曾經提議過徹查那個村子的事,但無人在意。

他低頭,看著掌心握著的劍柄,一時有些茫然跟無奈。

其實幾次事發他都不在現場,雖宗門弟子寥寥言語皆是在驚恐其厲害,唯恐此人將來累及宗門,言語間頗有敵意,但他私底下側面問了在場的其他人,得到的信息卻大不相同。

還有一個原因是——那人下山時跟自己撞上了,為何不殺他?

若是真的那般要與小昆侖為敵,殺他起豈不正好。

但她沒有。

藏劍樓樓主都殺的,怕也不稀罕殺他帶來的威脅。

不殺,既是無意。

那就有違如今各宗門草木皆兵的威脅論。

且寧無端還從另一個角度看待此事——事端源頭跟廢太子有關,可如今看來,那廢太子不僅聰敏過人,有勇有謀,並且十分知進退,按理說是國家之幸。

可他被廢了。

如此可見天下的所謂對錯是非,其實都看個別人的私心。

君王之私心,宗門之私心。

既有私心,又何必端著大義說話。

所以...他最近總是糾結。

今日是否真要一戰?

就在兩人閑談後沈默的當口,龍舟上琴曲樂來,戲詞上了。

臺中央,伶人裝扮,曲調優柔,漸入佳境,而眾人也逐漸看明白了戲中故事。

怕是新編的故事,在場之人都未聽說過,直到其中出現了魔教的戲詞。

其中有個女角,陰險狠辣,四處殘殺滅門,看得客人們義憤填膺,百姓們議論紛紛。

觀眾席上,譙笪君吾臉色有些難看,只是面具下看不出來。

他心中冷意:莫非這名門正道已經黔驢技窮到要用這種手段去激怒虞卿現身?

可虞卿會為這種事惱怒麽?

自然不會。

她此刻甚至開始覺得無聊了,手指頭有一下沒一下敲著臉頰。

拱橋上,一個背劍的劍客低聲對前面的高挺男子道:“公子,此計怕是無用。”

“不急...我這段時日追蹤查訪這虞卿的過往之事,知她禁忌,看著吧,她一定會出手。”

只要一露面,她就等於落入彀中。

到時候...男子眼底瞥過寧無端兩人那邊,嘴角輕勾。

這一戰,今日必須達成。

殺戮之後,忽有舞臺鬥轉,旁白追敘,虞卿忽然斂了眸。

臺上,是青樓的擺設,燈紅酒綠,歌舞妓來。

那花枝招展的女郎依附著堂倌,嬉笑怒罵,後嬌柔造作,喚了一出場的小女童一聲。

“卿卿可在?”

那小女童上前...

女郎攬著她,“卿卿記住,姐姐今日屈辱,都是為了你,你將來若有出頭之日,必要不顧一切,錢財,地位,一切都該應有盡有,萬萬不要心軟....還有爹娘不是好人,只疼愛弟弟,你萬萬不要把錢給他們,拿錢藏著。”

那女童應下了,然後抱緊了金元寶...

臺下頓時一片怒罵。

無情無義,不孝,如此賤妓,難怪能養出如此魔女,骯臟之勾欄,該浸豬籠......

“莫怪那虞卿如此無人性,原來養於賤妓之手、”

“聽說其父母弟弟慘死,必然是因為年少時這倆姐妹記恨,報覆的。”

“如此惡行,談何為人!”

譙笪君吾震驚後,面具下幾滴墨,手腕微微動,指尖內曲,體內真氣都欲湧動,但忽被一只手扣住了手腕。

他轉頭,看到身邊人的黃鼠狼面具冰冷狡詐,眼眸卻瑰麗平和。

但透著幾分深不見底的情緒。

他有些看不明白,但隱隱感覺——她表現出來的往往是她能控制的,若是不肯表現的,說明往往不受控制。

他忽在想:會不會那個她念想的人,就是這個姐姐。

這個...青樓名妓。

她的藝名竟也叫香雪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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