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的時光不像高中, 老驢拉磨，總是要你抽上它幾下才能轉動一圈，大學時光就像是在雪橇下坡時給它安裝上了一個加速器, 一周接著一周，還沒來得及細細品味, 就囫圇過去了。

許禾有校運動會和搖滾音樂節的策劃要忙，沒課的時候不是在開會就是在商討如何拉讚助。季樺瑜參加了RM機器人大賽，隨著比賽日期的日漸接近，大多數的時間都和同隊的幾個學長泡在實驗室裏研究單片機。

倆人各忙各的, 閑下來就在微信裏聊聊天, 除了每周的通識課，還約過幾次圖書館, 但季樺瑜欠許禾的那餐飯倒是一直沒有找到機會還。

這一天下午, 許禾正在學生會的辦公室裏和宣傳部的人商量新版傳單應該怎麽改——搖滾音樂節原來的讚助出現了一點問題, 因為預算的原因, 他們不得不尋找新的讚助商, 這兩周許禾和幾個負責的人都沒日沒夜地在忙這個事情, 昨天才剛剛敲定。新的讚助商要他們周末之前把樣版海報發過去，而今天已經周四了。

“禾姐, 這是按照我們剛剛討論出來的三種方案改的三版大體樣圖, 你看看怎麽樣？”

許禾接過宣傳部幹事的筆記本電腦仔細地對比著看了看，半響, 她把電腦遞回給了她：“可以的，你把這三版樣圖都往群裏發一份吧，讓他們先看看，有意見盡快提，晚上來開會的時候確定最終方案。”

“好的, 晚上還是六點半開會嗎？”

許禾剛想說“行”，就收到了季樺瑜的微信消息。

季樺瑜先發了一張實驗室機器人癱倒在地半死不活的照片，機器人的腦袋和《機器人總動員》裏的瓦力有點像，只是眼睛瞪得圓圓的，腦袋歪在一旁，看起來有些“死不瞑目”，非常具有喜感。

[季樺瑜：它癱了，老師被我們氣跑了，跑之前說他要冷靜冷靜，這兩天不想再看到我們了。]

季樺瑜又發了一張實驗室大門緊閉的照片。

[季樺瑜：為了防止我們再搗亂，走之前老師還把我們轟出了實驗室[滄桑]。]

沒過多久，季樺瑜又發了一句。

[季樺瑜：在幹什麽呢？沒記錯的話我還欠你一頓飯吧？]

許禾笑了笑，向在等她回話的宣傳部幹事回道：“七點吧，你幫我在群裏通知一下。”

宣傳部的小幹事看見許禾拿起手機看到消息那一瞬間臉上自然而然露出的笑容，心中八卦得有些發癢，因為這種笑容多半見於熱戀期的人收到對方發來的消息，而只要關註過表白墻的人都對許禾的感情有所了解，她覺得手機屏幕另一端八成是貼子裏的另一個主人公......

許禾見宣傳部小幹事半響都再沒說話，她莫名其妙地看了過去，結果對上了小幹事充滿八卦的眼神，她無奈地笑了出來。

小幹事看見許禾的反應，膽子大了起來，她旁敲側擊地打聽道：“是要和季學長一起吃飯嗎？”

許禾看見小幹事一張圓圓的臉蛋紅彤彤的——也不知道是因為向她打聽太緊張還是看到八卦太興奮所導致的，她啼笑皆非，握著手機虛虛地點了點她：“怎麽這麽八卦，早點去吃飯吧。”

小幹事縮著腦袋可愛地吐了吐舌頭，道了一聲“是”後就一溜煙地溜回了自己的筆記本電腦面前，她一邊在群裏發通知一邊偷偷地和學生會的小姐妹分享最新的近距離圍觀體驗。

學生會辦公室外，許禾打開微信，眼中自然地露出了一點笑意，她點開語音通話，將電話撥了過去。

季樺瑜那邊接的很快，像是在外面，周圍聲音有點雜，隱約地聽見他在和誰打招呼，像是讓他們先走不用等他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安靜了下來。

許禾笑著問道：“在哪呢？”

季樺瑜：“剛出信院院樓，外面風有點大，又轉道回來了。”

許禾：“小瓦力怎麽了？你們又對它做了什麽？”

季樺瑜聲音很滄桑：“我們在原來的設計裏面添加了一點新的設想，本來想實驗出結果再讓老師來看的，然後它動著動著......就沒有然後了......”

許禾樂了樂：“你們怎麽這麽皮啊，我要是老師也要被你們氣跑了，這已經是你們第四次突發奇想了吧，上一次它動著動著還冒煙了。”

季樺瑜：“emmm......科技的進步就在於不斷嘗試，不嘗試就不會有進步，失敗也是成功之母，這次的失敗也是為了下一次的進步（？）.....嗯......行吧......我編不下去了......”

許禾笑了出來。

季樺瑜聽見許禾的笑聲心情也跟著愉悅了起來：“你現在在哪呢，我還欠你一頓飯，有時間嗎，出來吃飯啊。”

許禾單腳點地背靠在墻上，保持拿著手機放在耳邊的姿勢，故作為難道：“理論上來說你請我吃飯我肯定得有時間的，但我晚上七點還要開會，出去吃肯定來不及了，在學校吃我又覺得很浪費這個機會.....”

季樺瑜輕輕一笑，十分上道：“那這次不算，下次我再請過？”

許禾等的就是這句話，聞言十分滿意：“行啊，那我沒問題了，你想去哪裏吃？”

季樺瑜眼底浮起淡淡的笑意：“你上次不是說你很久沒吃後門的旋轉小火鍋了嗎，時間應該來得及，要去嗎？”

許禾沒想到她上周在微信裏聊天的時候隨口說的一句話季樺瑜還記得，頓時感覺心口仿佛被灌進了一杯蜂蜜水，然後順著血管流進四肢百骸，哪哪都帶著淡淡的甜味。

..........

只要是學校，無論是小學初中高中還是大學，都必然會跟著一條飯點或者放學火爆程度堪比夜市的小吃街——A大後門書林路就是這麽一個地方。

只是適逢周四，下午沒課，五點多鐘還不到大家出來覓食的時間，所以許禾和季樺瑜成功避開了那種人擠人或者要排隊吃飯的“盛況”。

他們到旋轉火鍋店的時候店裏只有稀稀朗朗的幾個人，許禾找了兩個連在一起靠墻的位置，季樺瑜拿著點單號去窗口取鍋底。

“我怎麽記得上次吃火鍋的時候你是能吃一點辣的？”季樺瑜看著服務員給許禾端上來的骨湯鍋疑惑地問道。

許禾一邊從旋轉小火鍋的傳送帶上取了幾串蓮藕和海帶放入鍋中，一邊隨口回答道：“害，別提了，還不是為了江雨焉要辦的那個搖滾音樂節，新找的讚助商是個急脾氣，什麽東西說要就要，為了滿足他們的需求，我們連續熬了兩個晚上修改策劃。現在我就已經感覺有點上火了，吃油鍋的話肯定得起泡，我不能貪圖一時痛快而痛苦兩周。”

季樺瑜瞥見許禾眼底隱隱的烏青，突然有些後悔找她出來吃飯了。

許禾一看季樺瑜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麽：“打住！快停下你腦袋裏的念頭！”

季樺瑜笑了出來：“我還什麽都沒說呢。”

“你想說的都寫在臉上了，”許禾指了指自己的兩邊臉比劃道，“ 左邊寫的是‘我都不知道她竟然熬了兩個晚上的夜’，右寫的是‘早知如此就應該讓她早點把事情處理完然後好好休息’。”

季樺瑜被戳中心思無言以對。

許禾笑道：“你可千萬別這樣想，即使你不找我，這飯我自己也要吃的，反正都是要花掉的時間，能和你一起，我覺得我還能收拾收拾被讚助商折磨的心情。”

季樺瑜聽出了許禾話中的潛意，他微微一楞，對上了許禾的眼睛。

許禾留下這麽一句能夠被各種解讀的話後便沒再繼續，她笑了一下，故作輕松地將話題轉移了開來，

“而且只有保持好心情，做起事情才能有動力，現在就剩下一點收尾工作了，今晚九點半之前應該就能搞定，放心吧，肯定不會熬夜了。”

季樺瑜感覺許禾前面那句話就像一片羽毛，不輕不重地在他心口撓了一下，他還沒來得及反應或者感覺，她就已經撤了開來，他無奈地笑了笑，順著許禾的話問道：“讚助是怎麽回事，怎麽突然要找新的讚助商？”

許禾：“因為是第一屆搖滾音樂節，江雨焉想辦得好一些，這樣或許能夠讓這個活動和迎新晚會、聯誼晚會等活動一樣成為傳統，等以後即使我們退會或者畢業了，這個活動也能一年一年順利辦下去。”

季樺瑜聞一知十：“但是想要辦得好開銷自然也少不了？”

“是啊，實際開銷比原本預算的多出了不少，原來談好的一個讚助商又突然變卦，說需要把原定的一半讚助金換成物品來讚助，如果是酒水飲料這些也還好，關鍵他們家是做潮牌的，”許禾很無奈，“我弄這麽多衣服過來除了能幫他們家打廣告之外也解決不了任何缺錢的實際問題啊。”

季樺瑜笑道：“那你們新找的讚助商是哪家？”

許禾講起這個還是有點小得意，感覺這幾天的辛苦頗有成就，她眨了眨眼睛，故作神秘：“一家啤酒大廠。”

季樺瑜：“燕京啤酒？”

許禾震驚了：“？？？這你都能猜得到？？”

季樺瑜看見許禾的表情樂了樂，他解釋道：“你昨天不是說你要出學校一趟嗎，我看你六點多鐘還在外面剛辦完事情七點多鐘就到學校了，算路程應該也就只有燕京啤酒了吧。”

許禾完全沒有享受到猜一猜出題的樂趣，但又覺得季樺瑜能夠記住她回學校的時間也是挺不容易的，一時挫敗和開心夾雜在一起，心情別提多覆雜了。

季樺瑜看見許禾默不作聲地往嘴裏塞了兩塊肉，腮幫因為嚼肉帶點微鼓，有點像氣呼呼的模樣，但是又不是氣出來的，看上去有點萌，挺好玩的。

許禾低頭咬了兩口嫰牛肉，結果發現季樺瑜在看她，她有些不明所以，一邊咽下嘴裏的東西一邊給季樺瑜遞了一個疑惑的眼神過去。

季樺瑜這才想起總盯著女生看好像不太禮貌，他連忙將視線移開，移到一半又反應過來許禾是在和他講話，而講話的時候避開對方的眼神好像也不禮貌，於是又及時把移了一半的視線轉了回去，結果就對上了許禾更加疑惑不解的目光。

這一系列的變故弄得季樺瑜自己也有些啼笑皆非，而這種覆雜的情緒又實在很難和許禾這個當事人解釋......

進退維谷之際，為了讓對話順利進行下去，季樺瑜只好搜腸刮肚地隨口找了一個新話題。

“通識課群裏發的通知你看了嗎，這學期的露營定在了五芒山。”

許禾雖然直覺上感覺這個話題變化得有些突兀，但按照常理來分析，本來就是隨意聊天，想到什麽說什麽也很正常。

“嗯，上午課間沒事的時候我查了查，李老師挺會選地方的，山脈深處差不多在五芒山背面的地方是一塊天然大草場，那裏不管是露營還是觀測星星都還挺合適的。”

季樺瑜見許禾說得頭頭是道，有些好奇：“你原來露過營嗎？”

許禾噎了一下，半響，自暴自棄地道：“雲露營過算嗎？”

季樺瑜沒忍住，毫不給面子地笑了出來。

許禾被笑得自閉了，她忿忿地拿了幾串青菜，氣鼓鼓地用筷子將它們擼進了骨湯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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