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一過已經是全新的一天了。

兩個人分別從房脊的南北坡滾落，蕭鳳梧落地之後晃晃悠悠回內宮去了，而谷風落地之後整理了一下衣衫，也出宮去了。

蕭鳳梧走過兩重宮殿，原本晃晃悠悠歪歪斜斜的步子突然又變得沈穩端正起來，擡起袖子聞了聞身上的酒氣，無奈的笑了笑。

擡起頭來望著滿天閃爍不定的繁星，以及那一鉤殘月，深深地嘆了口氣。然後找地方更衣洗漱之後，聞不到身上的酒氣了，才去了丹陽宮。

可是算著時辰，這個時候顧傾城應該已經睡熟了，所以猶豫片刻，沒有叩門，而是翻身上了宮墻。

眼前黑影一動，驚羽已經冒了出來，待看清是他，又悄無聲息退了下去。

蕭鳳梧便無聲無息來到顧傾城寢殿的殿頂上，慢慢坐了下來，本想就這樣安安靜靜坐著，等天亮她醒了再下去，省得吵得她不能安睡，可是不知怎的，就是特別想她，終於忍不住揭開了一片琉璃瓦。

殿中柔和的燈光射了上來，讓他舒服的瞇了眼睛，果真凡是有她的地方便會讓人覺得分外寧靜溫暖。

忽聽底下顧傾城倦倦的聲音問道：“什麽時辰了？”

文竹答道：“快要醜時了。娘娘還沒睡麽？”

“嗯，”顧傾城應了一聲，似乎嘆了口氣，“點一把安神香來吧。”

蕭鳳梧立刻知道，顧傾城習慣了自己在身邊陪伴，一旦自己不在便會睡不踏實，心中熱乎乎的，蓋好了琉璃瓦，飄身落下推開殿門快步走進去，道：“不必了，你下去吧。”

文竹聽到動靜本來整個人都繃緊了，聽到他出聲才放松下來，答應一聲帶著幾個值夜的小宮女一同退下，把殿門掩好。

顧傾城支起身子，雙眼迷蒙，問道：“你回來了？喝完酒了？谷風出宮去了麽？我還以為你們會徹夜長談呢。”

蕭鳳梧忙按著她躺下，“酒喝到盡興也就罷了。我想谷風應該還有些別的事情，所以我們早就分開了。我怕你已經睡了就沒好進來。”

顧傾城往裏縮了縮，口齒有些黏膩不清：“不知怎的，明明很困，就是睡不著。”

本來按照規矩，應該男人睡內側，女人睡外側，但是到了他們這裏正好反過來了，蕭鳳梧每日起得早，因怕吵到顧傾城所以一直都是他睡外側。

脫了外衣，拉開被子，挨著顧傾城躺下，伸長手臂，把顧傾城攬進懷中，蕭鳳梧心滿意足的嘆了口氣。

“怎麽了？”顧傾城的聲音越發含糊。

“沒事，”蕭鳳梧在她耳邊落下一吻，“睡吧。”自己也安安穩穩閉上了眼睛。

人生到了他這種境界算是圓滿了吧？有著至高無上的尊榮，有著傾心相愛的女子，有聰明可愛的兒子，還有谷風這樣可以性命相托的摯友，還有寶成等生死相隨的手下，更有萬民敬仰……

一夜好眠。

第二天醒來，蕭鳳梧微微有些頭痛，一摸身邊已經空了，不覺好笑起來，自己什麽時候警覺性這麽差了？

正思忖間，顧傾城親自端了醒酒湯過來，嗔道：“我還以為你們都有分寸，誰知道今日問了寶成才知道，原來你們兩個人足足喝了二十壇酒！那可都是足足十斤的酒壇！便是飲牛也沒有這樣的喝法！”

蕭鳳梧坐起來，從她手裏接過醒酒湯，先拉著她坐下，才一口氣把湯喝了，“當時也不覺得，原來竟喝了這麽多麽？難怪今日有些頭痛。”

顧傾城又有些不放心：“你倒好，一個人回來睡覺了，我聽說谷風是一個人出宮去的，他喝了那麽多，萬一出點事怎麽辦？我已經叫寶成出去找了。”

蕭鳳梧不禁笑道：“擔心什麽？他身邊也有幾個得力之人，總不至於連一個醉漢都照顧不好！你昨晚也睡得遲了，起來這麽早做什麽？”

“這還早呢？”顧傾城哭笑不得，“都已經快要午時了！我思忖著，你若是再要不醒，就該放初九進來鬧你了！初九今日都過來好幾趟，只是問你什麽時候帶他去登高。”

“哎呦！”蕭鳳梧一拍腦門，“我倒把這個給忘了！先前的確答應過初九要帶他去登高來的……”

“今日才初七，”顧傾城微笑道，“倒也不急，只是你別忘了才好。”

“這回忘不掉了！”蕭鳳梧把空碗放在床頭的矮幾上，伸了個懶腰，“這一次我算是睡飽了！”

顧傾城轉身拿過旁邊架子上搭著的衣服遞給他，“起來疏散疏散該用午膳了。”

“初九我準備歇朝，”蕭鳳梧一邊穿衣一邊說道，“到時候帶著你們去郊外走一走，天氣晴朗的時候，外面風光還不錯。”

顧傾城心裏雖然願意，只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如今她的身孕已經滿了五個月。

“沒關系，”蕭鳳梧笑道，“我也擔心你一直在宮裏悶著心情不好，叫人把馬車鋪的厚一些，趕車的時候穩便一些也就是了，有我在，難道還能有什麽不妥？”

顧傾城也就放放下心來。興致勃勃跟蕭鳳梧商議到時候都要帶些什麽東西出去。

兩天的時間很快過去，初九早上蕭鳳梧便早早去把初九叫起來，初九知道要出去玩高興得不得了，一直嚷嚷著“大毛大毛”。意思是要讓大毛一起去。

蕭鳳梧也考慮到有小孩子陪著初九不會那麽孤單，所以把寶成一家也帶上了。

從皇宮側門出宮，早有兩輛不起眼的馬車候在那裏了，蕭鳳梧扶著顧傾城上了第一輛，蓮葉帶著初九和大毛在第二輛，其餘的侍從全都喬裝打扮護衛在兩側。還有文竹帶著幾個小宮女攜了吃食等物坐在後面的騾車上。

這樣的隊伍放到外面並不起眼。九月初九本來就是個登高懷思的日子，所以京城中有很多高門大戶的人家都會帶著家眷一起登高賞秋。

透過車窗上的薄紗，看著外面絡繹不絕的車隊，顧傾城嘆道：“我們從外面回來剛剛進京的時候，還感覺是滿目蒼涼，這不過是短短一年的時間，仿佛昔日的繁華又都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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