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個細弱的聲音忽然傳來，蕭鳳梧忽然覺得袖子一動，低頭一看，卻是房齡漲紅著一張臉，怯怯地揚起笑臉，“王妃是不舒服麽？我也許可以幫忙……”

房齡也通醫術。

蕭鳳梧刻意忽略了她仵作的真實身份，紮了個馬步，穩穩抱好顧傾城，讓房齡診脈。

房齡從大裘之中翻出顧傾城的手，仔細診脈。她的速度並不快，終於在蕭鳳梧的耐心即將告罄的時候松開手，細聲細氣說道：“王爺，王妃是動了胎氣，因為身子本來就弱，這一胎也不大穩便，方才受了驚嚇……”

“說重點！”蕭鳳梧一臉的黑氣，額上青筋隱隱跳動。

“是！”房齡舔了舔唇，道，“這一胎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我可以施針暫時穩住王妃的失血癥狀……但是王妃腹中的胎兒，我便無能為力了。”

蕭鳳梧咬著牙道：“趕緊施針！”這小丫頭廢話真多！

房齡急忙從身上翻出針囊，取出一根長長的銀針，卻猶豫片刻後說道：“我還有個不情之請……”

蕭鳳梧若不是等著她救顧傾城真是不想跟她多說一個字，冷聲道：“說！”

“就是，那個……”房齡怯怯地道，“將來……王妃肚子裏的那塊肉，能不能……能不能送給……”

蕭鳳梧漆黑的眼眸中閃過危險的光芒，並沒有忽略房齡眼底隱隱的興奮，也不等她把話說完，一言不發，擡腿一腳狠狠踢出。

“啊——”隨著房齡一聲慘叫，斜斜飛出，在面容慌亂的人群頭頂飛過，狠狠撞在一座涼亭的欄桿上，又反彈回來，半空中吐出一口血，又狠狠撞到地上，打了幾個滾才停下來。

趙王府的人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但從她飛出的方向，大致也已經判斷出是被自家主子踢過來的，因此剛才她落地之時，根本就沒人想過要護她一下，如今她跌落在地昏昏沈沈想要爬起來，迎上的便是眾人充滿戒備和敵意的目光，和隱隱的合圍之勢。

而蕭鳳梧踢出那一腳之後便看也不看這邊一眼，揚聲叫道：“白嬤嬤！”

“老奴在這裏！”白嬤嬤到底上了幾歲年紀，腿腳不大靈便，方才不小心扭到了腳，所以此刻才一瘸一拐擠了過來。

眾人都聽出蕭鳳梧的焦急，因此自動讓開了道路，文鶯急忙上前攙扶著白嬤嬤來到蕭鳳梧身前。

白嬤嬤一見蕭鳳梧的樣子，心裏便是咯噔一下，急忙推開文鶯，也不顧腳上傳來的刺痛，便趕過去拿過顧傾城的手，仔細診脈，然後皺著眉，問：“殿下，王妃怎樣？”

蕭鳳梧知道她在問什麽，眸中劃過晦暗之色，嗓音低沈地道：“見紅了。”

白嬤嬤的心往下一沈，忙問：“多不多。”

蕭鳳梧默默點了點頭。

白嬤嬤的臉因為著急已經開始發紅，急忙推著文鶯和擠過來的幾個丫鬟，“你們擠什麽擠！趕緊去找大夫趕緊！”一邊跟蕭鳳梧說道，“您註意給王妃保暖，雖然動了胎氣見了紅，結果不一定是最壞的。”

蕭鳳梧沈默著點頭。

地面有一陣劇烈的震動傳來，所有人都開始東倒西歪，有些不會武功的甚至跌倒在地，唯有蕭鳳梧仍舊穩穩的紮著馬步站在原地，身形連一絲晃動都沒有。

白嬤嬤把自己身上穿的棉襖脫下來給顧傾城披在下身，焦急地搓著手，卻是一籌莫展，心中知道若是平安無事的日子，自己自然有法子熬上一些湯藥暫時減緩一些癥狀，可是如今這樣子……

唉！管不了那許多了！

“王爺，”白嬤嬤跺了跺腳，“您好生照顧著王妃，老奴去準備些東西！記住，千萬莫讓王妃受寒！”

說著便往聆風閣奔去，本就蒼老的身軀，因為腿腳不靈便，更加顯得蹣跚。

峨眉一聲不吭跳過去，背起了她，大步流星便往回趕。

因為蕭鳳梧和顧傾城搬到了聆風閣住著，所以小廚房也便隨之搬了過去，連同日常所需用的藥材、補品，也都在小廚房旁邊的庫房裏。

文鶯文鴛兩個近身服侍顧傾城的人更是寸步不離的守在旁邊，學著白嬤嬤的樣子，把身上的棉襖脫下來，護住了顧傾城的雙腿雙足。

身後還有更多的人把身上的棉衣解下送過來。

蕭鳳梧低下頭，自己冰涼的面孔，貼在了顧傾城同樣冰涼的面孔上，輕聲呢喃：“永安，你一定要平安！”

“都讓開！”谷風一聲大喝，架著張大夫從天而降。

眾人急忙把位置給張大夫讓開。

張大夫喘了口氣，平穩了一下心神，拿過顧傾城的手，診了片刻，眉頭一皺：“是動了胎氣，是否見紅？”

蕭鳳梧點點頭。

張大夫立刻狠狠一瞪谷風剛要開口埋怨，卻見谷風擡手遞上了他片刻不離身的小藥箱，於是沒說出口的話便又咽了回去，這當口兒也不是鬥嘴的時候，立刻開了藥箱取出金針，給顧傾城行針。

此事大地的震動還在持續著。

可是不管抱著顧傾城的蕭鳳梧，還是施針的張大夫，雙腿都穩如磐石。

蕭鳳梧幹脆閉上了眼睛，雖然他面上沒有多少表情變化，可是心裏確實怕極了，右臂上持續的濕意就好像顧傾城不斷流失的生命氣息。

他知道，生產對於女子來說從來都是一道鬼門關，他甚至還親眼見過因為難產而死的婦人。

這是顧傾城頭一次懷孕，如不是他私底下問過張大夫，知道顧傾城體質特殊，這頭一胎若是保不住的話，對身體損傷極大，說不定以後都不能再孕育孩子，哪怕顧傾城會埋怨他也會想方設法拿掉這個意外到來的孩子。

他不管兩個人以後是不是會有後代，他只要顧傾城平安無事！

天寒地凍，大地還在不斷顫抖，房屋倒塌之聲不絕於耳，遠處更是傳來淒慘的哭聲。

可是張大夫額頭卻有白氣裊裊升起。

這一刻，趙王府所有人都聽不到任何聲音了，大家都保持著沈默，祈禱著顧傾城母子平安。

張大夫的手微微顫抖，也閉了一下眼睛，這是最後一針了，成敗與否，在此一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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