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安嘬了嘬牙花，為難地道：“皇上，老奴畢竟是個閹貨，您也太擡舉老奴了……”

昭帝哈哈一笑：“是啊，你能有這些見識已經不錯了。這樣吧，你趕緊讓人去查一下顧燁。若是……”他笑了笑，“把結果火速報與朕知。”

雙安連忙答應，吩咐下去。

沒幾天，訊息報到昭帝案頭。昭帝皺眉沈思半晌，才沈聲說道:“如此說來，這個顧燁雖然表面看來是個自私涼薄的草包，但其實還頗有心計手腕……”

他案頭的諜報清清楚楚寫著顧燁如何在一個五十畝的田莊裏囤積了大量的糧食，又如何豢養江湖人士看守，又如何籌備以此晉身，還打通了朝廷諸多關節，瞄準的便是主管戶部的副相職位。

因為顧燁知道，昭帝最頭痛的事情便是籌集軍糧和軍費。

那田莊圍墻高築，護衛彪悍，杜絕了別有用心之人的覬覦，十分安全。

哪怕在過年那段時間與秦洛一起安置乞丐，顧燁也沒有動用這批糧食。

這說明什麽？顧燁在相時而動！

他相的時，是什麽時候？

昭帝面上陰雲密布。

不僅如此。

顧燁還想方設法與朝廷眾臣拉近關系，請客送禮都是小事，甚至還幫著這些人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比如說，某大臣表面上是個衛道士，其實最喜歡的便是十二三歲的少女，顧燁便想方設法給他搜羅這樣的少女。

而且多半是從那些流民之中半搶半買，專挑那些模樣清俊的，送進樓子裏調教一番才給送過去。

當真是傷天害理！關鍵是顧燁打的還是替昭帝選妃的旗號！

如此一來，豈不造成民怨沸騰？這殺才用的還真就是朝廷頒布的文書，上面還有自己的玉璽！

昭帝眼中殺意一閃。

隨手又拿起另一份諜報，這份諜報上寫著顧燁書房的密室裏藏著許多針對朝廷政令弊端的手稿，有的是建議如何修改，有的是建議如何革除，還有的是關於新政的建議。

“這個顧燁，”昭帝握緊了手中的諜報，薄薄的紙張被揉皺在掌心，“朕還真是錯看了他！”

雙安小心翼翼地道：“陛下，老奴覺得，一個人可以偽裝一時，不可能偽裝一輩子，襄寧侯這事……是不是有些蹊蹺？”

昭帝並不理會，提筆寫下一道聖旨，取消了秦洛和顧傾城的婚事，理由嘛，僅僅是因為秦洛和顧傾城八字不合。

這個消息很快傳播開來，大家當然不會認為這兩個人是因為八字不合才被取消婚約的，在昭帝第一次下聖旨之前一定已經讓欽天監合過兩個人的八字了。

那麽，真正的原因，只能是顧傾城被皇家厭棄，不，或者說，是襄寧侯府被皇家厭棄了！

顧燁接完聖旨，當時便暈了過去。這下可全完了！侯府完了，以後除非新君繼位格外青睞，否則再也沒有翻身的餘地！

醒來之後，立刻把顧傾城叫過來，劈頭蓋臉便是一通臭罵。

顧傾城垂首聽著，一臉的木然。早就看透了他，難道還指望他對自己好言安慰？只怕他連撕碎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顧敏這天剛好在侯府裏伺候寧老夫人，也聽說了這事，急忙趕來，把顧傾城拉到身後，雙眉倒豎，指著顧燁罵道：“你瞧瞧你都變成什麽樣子了！還有臉在這裏罵孩子！傾城是個規規矩矩的女孩兒家，根本沒機會接觸皇宮裏的人，又如何能得罪天家？你不好好反省自己，出了問題便往孩子身上推，有你這樣做父親的嗎？”

顧燁直著眼睛瞪著顧敏，臉色青白交加，忽然一張嘴“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往前一栽，人事不省。

顧敏嚇了一跳，忙過去把顧燁扶起來，見他雙眸緊閉牙關緊咬，面色灰敗，知道不好，趕緊吩咐顧傾城：“快，請大夫！”

明珠朝露也手軟腳軟地過來服侍。

顧傾城似乎嚇傻了，好半晌才能挪動腳步，來到門邊吩咐人去請張大夫。

正氣堂中好一陣忙亂。

顧燁本來便是在正氣堂正房宴息室裏羅漢床上見的顧傾城，此刻顧敏做主：“怕是不好挪動，明珠朝露，趕緊把床桌擡下去，扶著你侯爺躺下，抱一床被子來給他蓋上，這毯子不行，太薄了！”

她心裏也有些後怕，這顧燁前一陣子看著身子還行，怎的突然就這樣了？還是說，上一次被馮氏刺傷，到底留下了病根？

若好了還行，若是顧燁出個什麽意外，怕是自己也脫不了幹系，至少這名聲上便不好聽了。自己倒無所謂，可是薰兒還沒有出閣啊！

張大夫來了，女眷們都回避到了屏風後。

張大夫仔細診脈，然後道：“不妨事，侯爺本來痼疾纏身，雖然這陣子瞧著外頭還好，但是底子已經虧下來了，禁不起半點情緒起伏，這一次大喜大悲的，導致……舊傷覆發，侯爺這舊傷，本來便十分嚴重。這一次覆發之後，恐怕還要在床上靜養一年，才能慢慢下地，這飲食也要格外註意，要分外清淡。我開一張補養的方子，你們照方抓藥，先吃上一個月，一個月後再酌情考慮是否更換藥方。”

顧敏長出了一口氣，隔著屏風問：“侯爺什麽時候能醒？”

張大夫站起身來，微微躬身：“在下已經給侯爺施針了，不出意外到了半夜也就沒事了。不過，說白了，侯爺這其實就是個富貴病，以後不能操半點心，凡是能夠引起侯爺情緒波動的不管是好是壞都不能讓侯爺知曉。每日裏不能勞神，最好一天能睡上八個時辰。”

顧敏心中十分不是滋味，這以後，顧燁不等於是個活死人了？

這滿家的擔子豈不是都要壓到傾城肩頭？

雖說顧燁好生生的時候不給幫倒忙就不錯了，但起碼他沒倒下，便意味著襄寧侯府的當家人還在，這一倒下，襄寧侯府遇到什麽事，豈不是連個出面的人都沒有了？

顧傾城似乎知道了她心中所想，輕聲道：“姑母不必過分擔心，恒兒如今也大了，也是時候該學著懂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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