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顧傾城便發現，蕭鳳梧伸出來的手只探出了三根手指，那是一個把脈的姿勢！

她僵硬的身子慢慢變軟，心裏也跟著軟得一塌糊塗。

兩世為人，除了乳娘周劉氏，還沒有人這般待她好。

蕭鳳梧已經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一見顧傾城坐起來了，臉上的神色又驚又喜，眼神也很快恢覆了明凈，微笑著問道：“你醒了？餓不餓？想不想吃點什麽？”

顧傾城這才發覺自己渾身酸軟無力，仿佛大病了一場似的，不由問道：“我怎麽了？睡了很久麽？”

一張口才發現嗓音沙啞，喉嚨裏似乎有什麽粗礪的東西摩擦似的。

蕭鳳梧站起身來，可能因為保持一個姿勢太久了，雙腿有些僵硬，微微一個踉蹌，才站穩了身子。

顧傾城忍不住輕聲“哎”了一聲，“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蕭鳳梧回頭笑了笑，伸手在腿上揉了兩下，立刻行動如常，快步出去端了一碗粥進來。

顧傾城忙要下地。

“別動！”蕭鳳梧三步並作兩步過來，伸手把她按住，“你發了兩日燒，身子正虛著，仔細起猛了頭暈！”一邊說著把粥碗放在床頭的小幾上，在她背後倚了個枕頭。

這才把粥碗重新端了起來。

顧傾城伸手要接過來，他輕輕一避，道：“你別亂動，這一次情況兇險，你要盡快養好了身子，我們才好想法子進城，你一日兩日不出現還好說些，日子長了，只怕出事。”

說著舀了一勺粥遞到顧傾城唇邊。

也不知是被粥的熱氣蒸的還是因為沒有完全退燒，顧傾城頰邊浮上兩朵紅雲，有點張不開嘴。

“快吃！”蕭鳳梧微微加重了語氣，催促道，“我們在這裏也不過暫時落腳，你要快點養好了身子才行！”

顧傾城只好張開了嘴，咽下了一口粥，第一口吃進去才覺得自己腹中空空如也，反而更餓了。

蕭鳳梧又簡單跟她說了這兩天發生的事情，沖淡了她的尷尬，倒很快把一碗粥吃完了。

原來，外面瘋傳天鷹教和逍遙宮爭地盤，打得不可開交，有小股流寇竄到了京城，為害一方，所以京城這幾日戒嚴了，各城門每天只開放四個時辰，並且派了重兵把守，嚴格盤查出入城的人。

餵完了粥，蕭鳳梧又掏出一塊幹凈的手帕替顧傾城拭了拭唇角。

顧傾城的臉騰地紅了，她可不是個十三歲的女孩子，內裏已經是個二十餘歲的老女人了！就算是個十三歲的女孩兒，也已經到了知人事的時候，孤男寡女單獨相處本來便違背倫常，更何況還有這樣親密的舉動。

想到親密舉動，她不由想起那晚蕭鳳梧背著自己在黑暗之中逃命，兩個人肢體糾纏的情形，越發覺得自己像是架在火爐子上烤，渾身不自在。

見她連耳朵、脖頸都紅了，蕭鳳梧忙把碗放下，捉住了她的手就要把脈，擔憂地道：“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她的手滾燙滾燙的，把他的指尖也灼了一下，不由得微微一楞。

顧傾城已經飛速收回了手，低聲呢喃：“沒……沒事。”

從蕭鳳梧的角度便看到她紅布一樣的耳朵脖子，以及小小的玉雕一般的下巴，便是那下巴也粉粉的，像是春日裏映著碧水綻放的杏花，讓人忍不住想親一口……

他只覺得自己全身的熱血都往上湧，頭腦裏暈暈的，還沒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身體已經自有主張過去，雙手捧起顧傾城的臉，在那珠玉一般的下巴上淺淺啄了一口。

“啊！”顧傾城驚叫一聲，伸手一推，自己往床裏退去。

而蕭鳳梧也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腦袋裏轟然一響，“嗖”的一聲竄了出去。

顧傾城驚鴻一瞥，只來得及看到他陡然變紅的臉上滿是自責，卻又在自責之中帶著情不自禁的甜蜜。

心中仿佛有什麽出現了絲絲裂痕……

蕭鳳梧沖出去，見到屋角有一口缸，缸裏滿滿都是水，便過去把整個頭都浸到了水裏，一股涼意從頭臉一直沖到了心肺，這才覺得頭腦清醒了些。

站直身子，水花四濺，他胡亂拿幹布擦了擦頭臉，大步走開去，到竈臺前胡亂吃了點東西，一轉頭，顧傾城已經扶著門框出來了，正瞇著眼睛打量四周。

這是一個小小的山坳，零星分布著幾戶山裏人家，房舍都很簡陋，竈臺都壘在門邊，木樁子圍出一個不大的院子，一邊堆放著雜七雜八的柴草，一邊搭起個草棚，底下支著桌子便是夏日乘涼吃飯之所。

低低矮矮的三間茅草房搖搖欲墜，自己睡過的那間房是最好的一間，青布幔帳上雖打著補丁，卻在細微處繡著簡單的紅花和喜字，顯然是新婚夫婦的婚房。中堂裏北面的墻壁上貼著已經分辨不出顏色的福祿壽三星，擺著一張已經掉了漆壞了角的八仙桌，兩把太師椅上放著草墊子。

靠門左邊是竈臺右邊是櫥櫃。那邊的屋子裏不管陳設和被褥都更加破舊，還有一件沒有補完的舊衫。

很顯然這裏的住戶已經被蕭鳳梧打發到別處了。

她看了一陣覺得有些頭暈，雙手扶住了門框，身子也軟軟倚了過去，問蕭鳳梧：“六爺，我們這是在哪裏？”

蕭鳳梧有點不敢看她蒼白中透出一點紅色的面頰，轉開臉，微微蹙眉：“我們在東山上。”

京城周圍多山，西山地勢比較低矮，東山卻比較高峻，而且距離京城比較遠。

顧傾城望了望連綿起伏的青山，心裏有點發堵。

蕭鳳梧悄悄瞟了她一眼，伸手指了指遠處似乎籠罩在煙氣之中的京城，“等你好些了，我們便……”眼角的餘光卻發現顧傾城的身子軟軟滑了下來，來不及把話說完，一個箭步沖過去，把顧傾城抄在了懷裏。

顧傾城臉色發白，卻用力把他一推，竭盡全力喊道：“快走！”

蕭鳳梧目眥欲裂，已經看到顧傾城肩頭鮮紅一片，一枚鐵蒺藜黝黑閃亮，已經有一多半嵌進了她肌膚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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