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傾華已經筋疲力盡，又冷又餓，可是不管她威脅也好，利誘也好，恐嚇也罷，峨眉始終不為所動。

那張小臉上根本就沒有表情，甚至在她十分聒噪的時候還會閉上眼睛，而那只鉗制自己的手卻鋼打鐵鑄的一般！

也不知顧傾城從哪裏找來的這野蠻丫頭！

她心念忽的一轉，想起來這些丫鬟貌似都是端陽公主送給顧傾城的。但是端陽公主不是十分厭惡顧傾城麽？又怎會給她送來得力的人？

這不對啊！

“餵，我說，”顧傾華眼珠子嘰裏咕嚕亂轉，賠了笑臉道，“這位姐姐，你沒進襄寧侯府的時候，是在哪裏當差的？”

峨眉不為所動，幹脆蹲起了馬步。

顧傾華皺了皺眉，卻不肯氣餒，繼續問：“我聽說你服侍過原來的端陽公主呢！”

峨眉這才轉臉睜眼看了看她，慢吞吞地道：“沒有啊。我們不過是宮裏不入流的宮婢，因為手腳粗笨，又聽話，所以才被端陽公主選中送給了小姐。”

原來是這樣啊……

“那就是說，其實你們不是端陽公主的心腹？”顧傾華還是不死心。

峨眉不屑地看了她一眼：“你以為隨便什麽人都能服侍端陽公主？”

那倒是。端陽公主是皇後的嫡長女，從生下來便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近身伺候的人更是精挑細選，又怎會用這樣粗手笨腳的丫頭！

粗手笨腳！

顧傾華低下頭去，峨眉的身量並不算高，但是一雙腳卻旱船一般。

“將來肯定找不到婆家！”顧傾華話一出口嚇了一跳，本來只是心裏想想，怎麽就說出來了？忙用另一只自由的手，捂住了嘴。

可是峨眉根本就不在意她說了什麽，臉上連一點多餘的表情都沒有。

十月的天已經很冷了，顧傾華早已經凍得全身麻木，嘴唇發紫，甚至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遠遠看見顧傾城漫步而來，她急忙大呼：“姐姐！救我啊！”

救你？

顧傾城心中一聲冷笑，當初你處心積慮算計我時，可曾想過給我留一條活路？

但她仍舊加快了腳步，走過來問峨眉：“你這是做什麽？”

峨眉這才松開手。

顧傾華乍得自由，不顧形象立刻蹲在地上愁眉苦臉地道：“我的腳都沒知覺了！姐姐，你這丫頭難道是野蠻人嗎？”

“傾華，”顧傾城歉意地道，“你別跟她一般見識，這丫頭腦袋有些木，並不懂得變通。”

顧傾華眼中怒火熊熊，可是想到峨眉的鋼筋鐵骨，又有些怵頭，底氣不足地道：“難不成便這樣算了？”

“自然不能，”顧傾城想了想，道，“不如這樣，我把這丫頭送給你好了，想打想罵，都隨你。”

說得好聽，不過是想在我身邊留個奸細罷了！我才不要！

“不不不，”顧傾華連忙擺手，“她是姐姐得力的人，我怎好奪愛。罷了，算我倒黴！”

顧傾城拉了她起來：“天已經不早了，岸芷汀蘭這個樣子，已經不能住人了。你是去隨園和我湊合一晚，還是我叫人趕緊收拾一處房舍出來給你？”

隨園雖然地方大，但是房舍多是破舊的，雖然顧傾城住進去之後進行了修繕，但是相比於襄寧侯府其他的院子，還是十分寒酸的。

顧傾華搖頭：“我怎好去打擾姐姐？姐姐隨便給我收拾一處院子就好了，反正咱們家空置的院子也多。”

顧傾城便問她喜歡那裏，顧傾華挑挑揀揀，最終選定了折柳臺。折柳臺雖然只是小小三間房舍外帶一個抱廈，卻地勢闊朗，不必出屋便能觀景。

顧傾城於是拉著顧傾華去隨園歇腳，讓人把折柳臺趕緊收拾出來。

顧傾華十分天真的模樣，仿佛一轉眼便已經忘記了所受的諸般委屈，拉著顧傾城問這問那，十分親熱。

顧傾城暗自感嘆，自己便做不到這般的變臉迅速。難怪自己上一世會被這丫頭耍得團團轉了！

用過了晚膳，下人才來回稟，說是折柳臺已經收拾妥當。

顧傾華與顧傾城作別，歡歡喜喜搬了進去。

因為她先前所用的丫鬟婆子護主不力，都被顧傾城打發了，重新換了一批。

眼見顧傾華的身影一蹦一跳消失在竹林那頭，顧傾城臉上的笑容也徹底消失了。

蓮葉走過來給她披上一領披風，輕輕問道：“小姐，您想要讓二小姐挪出岸芷汀蘭，辦法多的是，為何非要用這樣的手段？這也太費事了……”

顧傾城微微勾起唇角，笑容清透而冰冷：“費事麽？有時候費事一些，反而能得到更多好處。”

不錯，劉媽媽一家被攆出府去、岸芷汀蘭遭到打砸，乃至顧傾華遷居折柳臺，都是顧傾城精心設計的。

“小姐，這是為何？”蓮葉不解。

顧傾城轉身往回走，一邊慢慢說道：“折柳臺雖然地勢比較高，但是土質疏松，蓋房子都勉強，更加不能挖地道。這便斷絕了她們母女勾連的可能。此其一。”

蓮葉作洗耳恭聽狀。

“其二，我趁機把傾華身邊服侍的人，遣散，並且讓她與芙蓉芙蕖生出嫌隙，令她的本性暴露於人前，便如同斷了她的臂膀，今後很難再有人與她同心同德，她想再做什麽事，都不會很順利了。”顧傾城走進門內，便解下了披風，隨手遞給蓮葉。

蓮葉揮手叫小丫鬟們退下，親自給顧傾城斟了一杯熱茶。

顧傾城擺手不要，揉了揉眉心，道：“把顧傾華用過的東西全部拿出去丟掉！”

竟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

蓮葉吃了一驚，雖然她知道兩位小姐多有齟齬，卻不知道原來大小姐對二小姐竟已厭惡如斯！

還有一點，顧傾城沒說，她妥善安置了劉媽媽一家，便是告訴眾人，只要肯替大小姐忠心辦事，大小姐必不會虧待了你！

一則立威，二則利誘。

劉媽媽全家當然沒去做苦工，反而都得到了一份體面的差事，月錢都比以前在襄寧侯府多了許多。

有些事情，雖然不方便擺到明面上，但大家還都是心知肚明的。

這世上從來都不缺聰明人。

顧傾城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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