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雨又淅淅瀝瀝下了起來。

因為屋內密不透風，空氣滯悶，便開了一扇小窗, 窗外枝葉繁茂，有一樹冬天才開的臘梅，伸出一叢枝椏, 擦過窗牖。

到了天亮，秋躍從從模糊中恢覆神智, 他昨夜讓人驚懼的高燒已經退了。

耳邊，那些奇怪的聲音似乎還在回響。

是那位年輕的陸老板的話。

她看四周無人，輕聲說話。

“秋教授, 你願意成為位面商城電影院的電影放映員嗎？”

【叮！位面商城系統已觸發, 是否同意招聘店員？】

她說：是。

旋即，所有的信息就出現在了秋躍從的腦中, 他也得知了對方的來歷。

燈光昏暗。

疲憊中, 指間顫抖，瀏覽過腦中的全部信息，了解了位面商城的事情, 又聽過陸芒的解釋, 他仍舊不解的問，“你的意思是，我會死？”

陸芒點了下頭，想了想說：“是的, 在真實的歷史上, 你可能熬不過這一晚。”

事實上, 雖然註射過青黴素，但他的傷太嚴重, 秋躍從的傷口持續惡化，體溫也一直降不下來，陸芒被瓦力告知，再晚就來不及了，這才下定決心，招聘他為員工。

但她不確定，秋躍從這樣的人會願意接受這樣的“饋贈”，對於有些人來說，死亡是另一場偉大的旅程，但陸芒覺得，這樣的死去，還是太可惜了。

一位這樣提筆嬉笑怒罵，寫得出好文章，做得了實事的學者，這樣平淡的，因為無藥可醫而死去，太可惜了。

秋躍從聽完她的話，只看著窗外那從臘梅不語，片刻轉頭和陸芒點頭道：“多謝你，我很感激。”

陸芒眨眨眼。

他笑，“怎麽？”

陸芒實話實說，“我以為您會不願意。”

秋躍從如今已經五十八歲，再過不久，就邁入耳順之年，已經分得清陸芒的話是真是假，她神秘的來歷，和那些書冊，無一不表明，這是真的。

再問自己，想死嗎？

這是不怎麽需要思慮的問題。

每人少年時，即使是國仇家恨當前，他也不曾不思考生死的議題。

誰人不怕死，若能長久的活，誰不想活。

但人貴在死得其所，他今日死，算不上冤屈，只是身後還留了事情沒有做，他的論題沒驗證，他的學生沒出師，他的國家還沒打退敵寇，看不到，他不甘心。

陸芒不知道秋躍從這一夜想了多少的事情。

只是她今早再來時，關由思欣喜地告訴她，秋教授已經轉危為安，高級治療儀當然不是白買的。

陸芒松了口氣，這個時候，她又是一個只想搞錢的老板了。

不過在對待秋躍從，她還是溫和一些，“商城還能在這邊呆兩個月，這兩個月，你可以任教，不過之後，因為秋躍從並非一層的店主，也不需要進貨，所以他沒有進貨日這種東西，也不能再回到這個位面。

秋躍從顯然也沒有失望，只恢覆了三天，就著手來這邊委派學生抄錄書籍，而他本人，全部的心力都花在了他最後一屆畢業生的身上。

這邊，聯大又開始籌措資金，重建校園。

修建中間，秋躍從無意中提起，暫時失去住所的學生，只能住到周圍鄉郊去，而有情報證明，為了控制隨省通往緬甸的鐵路，這一段時間，轟炸都將持續高頻率，高強度。

陸芒思考一番，”其實我的商城地下停車場還空著，有一千多平。而且還恒溫，不冷不熱，只要你們不介意打地鋪。”

秋躍從大喜。

陸芒眨了眨眼，說了後話，“前提是，你們在書店的消費要突破一百萬。”

不是她說，雖然每天按照聯大的抄錄書籍的速度，能平均有一萬多的進帳，也即是說三個月一到，大概率差不多，但不達成目標，就是在她心上磨刀子，就怕出了什麽意外。

這種戰爭時期，什麽都不好說。

書店是商城最穩定的來源了，她必須慎之又慎。

“你能保證兩個月嗎？”秋躍從遲疑。

陸芒很無奈，明明擔心這件事的是她好不好。

陸芒點點頭，“我確定。”

秋躍從也知道她的難處，促成這件事並不難，為什麽聯大這邊沒有一次性購買，還是擔心這個未來人說不準哪天跑路，投入的經費打了水漂。

有他作保。幾率也會大很多。

“好，我會和學校那邊提一提。”他話音剛落，門就被敲了幾下。

門是開著的，有兩個穿著前面一個T的襯衫的男學生，還是陸芒認識的。

關由思驚訝的發現陸芒在這裏，想要叫她一聲，卻看到對方笑著搖了搖頭，這才很不好意思的轉向老師，“秋教授好。”

秋躍從捧著一杯清茶，此時放下了，在桌面輕輕的磕了一聲，向陸芒示意讓她在旁邊稍等，面帶笑容，轉而平和自然的問他們三人有什麽事。

他們今年都即將畢業了，來找秋躍文，為的是學士論文的事情。

陸芒聽著關由思說他的學士論文，真覺得自己是見證了歷史，這篇論文發表後，引起了震動，關由思被推薦去國外學習，在國家需要人才的年代，又毅然而然的只身回國，後為國家又奉獻了自己。

陸芒無法不可惜他，但她也知道，這就是關由思選擇的路。

而胡聲常常叫他關膽小，實際上，關由思一點也不膽小，事實上，關由思來聯大讀書，是有原因的，因敵寇占領，他憤而把敵寇的旗幟扔在地上，踩了幾腳，他父親擔心他會被報覆，便送他南下讀書。

在關由思和胡聲走後，一直不說話的第三位學生走上前來，同秋躍從道：“；秋教授，我想我沒辦法完成您的課業。”

秋躍從敲了敲桌子，問他為什麽。

這個身材挺拔，面容英俊的男生低眉說：“我想上戰場去。”

秋躍從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轉而告訴他，“去找院長聊一聊。”

他長腿一跨，離開了這間狹小的辦公室。

秋躍從撚撚眉心，細細的看剛剛找出來的檔案。

“陸如晦。”

風雨如晦，雞鳴不已。

形容在動蕩年代不乏有識之士。

他奇怪的轉過頭，動作有些停滯，很不明白為什麽陸芒一言不發。

來自未來的同胞看著門外，輕聲道：“我知道他，空軍飛行員，二十一歲就死去了。”

因為顏值，在網上轉過很長一段時間，也因為他絢麗的人生太短暫。

秋躍從手心濡濕，肩膀微微顫抖。

他看向檔案上的日期，眼中已有微茫閃爍。

作者有話要說：

我恨我寄幾，誰叫我追劇。

這章，兩分評論，我抽個獎補償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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