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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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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涼在蘇府度過的第一個夜晚,她望著窗外天空中的那一輪殘月,想起了自己遠在天邊的親人。她的父親母親,還有患病的妹妹,她一想到妹妹,心裏就疼痛。她才十歲,卻要忍受著病痛的痛苦折磨。家中的積蓄都已花光,還欠了一屁股的債。她獨自一人來到了洛陽,因為善舞,被李員外看中,做了府上的舞女。。她其實知道自己吸引人的地方在哪,不僅僅是舞蹈,還有她這張臉。

蘇玉卿想要的,不就是李員外要的那樣嗎,她的心裏苦笑著,歷經了人事,才學會了諸多不得已的堅強和偽裝,還有不得已的心狠,她望著那一輪殘月,心裏有許多的話想哭訴。

鶯兒回到了屋內想著今天發生的事。姑爺帶了一個美麗的舞女回府,還有小姐和餘姑娘的之間的對話。。她想到了這些,感覺自己仿佛已經沒有了分辨事情的能力。想到那個舞女的來歷不明,小姐的心思又善良,很容易偏信了他人。她雖然擔憂,但也一籌莫展。

安公子的書信,一直被她收藏著,她早明白他的心意。

“餘姑娘,這是蘇老爺送你的。”下人們擡著幾箱禮品進來說。

“多謝了。”餘晚涼道謝。她怔怔地看著那些東西,她明白蘇玉卿是想以此挽留她的心。她也明白,若沒有老爺的賞賜,做舞女的酬勞遠遠不夠她一家的開支。李員外的夫人多疑,把自己看作了眼中釘,才會安排她吸引蘇玉卿的註意。自己若是願意,如今蘇玉卿必定會給自己一個小妾的名分。可是天下不變的,總是弱肉強食的道理,走到哪裏都一樣,她莫不如好好地先積攢著實力。。蘇玉卿的妻子,倒是很和善,不像那位李員外的夫人。

“小蝶,幫我看看蘇老爺都賞了些什麽。”小蝶是晚涼從李府帶來的侍女。

“小姐,蘇老爺賞了,都是金銀首飾,還有些名貴的錦緞。”小蝶打開了幾個箱子,驚訝地說,“小姐可真有福氣,這蘇老爺的賞賜,可比李員外的多得多。”

“那自然了。蘇家說話的,畢竟是蘇玉卿。那李商田到底還是個妻控。他府上的歌妓舞女,其實都是在李夫人的眼皮子底下過日子。”

“可是小姐深得李員外的喜愛,和那些普通的歌妓舞女都不同。”

“喜愛。”晚涼不禁冷笑著,“我的舞技是不錯,可是若沒有這張臉,你以為我能得到些什麽,他們的喜愛,不過只是對容顏的貪圖。”

“可是小姐如此美,這也是旁人都比不了的,何不寬心些,享受著他們的垂涎,自己也活得風光。”“你說得倒是不乏道理。”晚涼莞爾。“只是我是苦家出身的,飄蕩在這紅塵中,也是不得已的事。”

“小姐,小蝶原先在李府的時候,跟的是李夫人。她生性好懷疑,又善妒忌,我受了不少的委屈。後來她加害於我,要將我清除,所幸你於員外求情,我才活了下來。如今你有了更好的依靠,我自然希望,你有更好的前途。所以若是蘇老爺要納你為小妾,小姐一定不要憑著性子做事了”,小蝶請求著。

“我明白。”晚涼的心裏面也有著一些期待,“其實我也有自己的心思,因為我妹妹的病還需要很多一筆錢,所以便答應了夫人,吸引蘇玉卿的註意。如今蘇老爺確實對我有意,今日的這些賞賜就已經價值連城了。妹妹的藥費當然已經不在話下。

你即刻替我出府一趟,看看附近可有什麽當鋪,我想先典賣一些東西,好寄錢回去。”“是。”

小蝶拿了些貴重的首飾,藏在了懷中,出了蘇府,本準備找個人問問路。看到前面仿佛有個馬車,應該就有人的,便往那邊走過去。

“鶯兒姑娘,這是安公子的回信。”小蝶聽見了附近有人在說話。

“麻煩了,今日小姐沒有時間回信。麻煩你轉達給安公子。梅妝姑娘日後或許有困難。方便的時候,還需要他的幫助。”

“好。我一定轉達。

“梅妝,不就是蘇老爺的妻子嗎。”小蝶記得在蘇府的時候,還聽夫人閑談過的,說到蘇老爺的夫人,許家的獨生女,許梅妝,不僅面容不好看,而且還自閉。小蝶便躲到了一邊的草叢處。鶯兒說完,環顧了四周,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模樣,緩緩地往蘇府走。小蝶覺得蹊蹺,便偷偷地跟著鶯兒。。

鶯兒回到屋內十分地躊躇,她總覺得這個餘姑娘的來意不善,可是小姐又沒有任何的防備之意。一個區區的舞女能讓姑爺變了心,想來並不簡單。此刻能幫助小姐的,也許只有安公子了。

她翻出安公子的回信,一字一句,都傾訴著衷腸。。她模仿小姐的筆跡寫信給安公子,不過只是想知道一個答案。如今這個答案,她得到了。自己的命運始終卑微,她已沒有了指望,唯一希望的,是小姐能平安幸福。

小蝶偷偷地在門外望著,卻不敢靠近。幾個奴婢正好在門外哭鬧著。。

“鶯兒姑娘。”鶯兒突然聽見外面有人喊她,便放好了信,出門去,看到有幾個婢女聚集在門外。

“鶯兒姑娘,你一定要幫幫我。”其中一個婢女淚眼婆娑地說著。

“怎麽了。”鶯兒疑惑地問道。

“我妹妹剛剛在後山玩,她放了風箏,不小心掛到後面的樹上了。一會管家如果看到了,我們肯定免不了挨責罵了。鶯兒姑娘,你是夫人的貼身侍女,若是你犯了錯,肯定沒人敢責備你。”

“你們是讓我替你攬這個錯了。”鶯兒的語氣有些不悅的。

“我們也沒有辦法,我們人微言輕的。主要是我妹妹太小了,管家如果要責罰,我怕她吃不消。”

鶯兒的心一下子就軟了,“好吧,你們管家在哪,我去與他說吧,就說是我不小心放到了山上。”

“好,謝謝鶯兒姑娘。”婢女道謝著。

“等我一下。”鶯兒回到了屋裏,將書信藏在了被子下面。

小蝶看著鶯兒隨他們走了,便偷偷溜進了鶯兒的屋子裏。她小心地翻找著,看看有什麽可疑的東西,她翻開了被子,果然看到了幾封皺了的信紙。“梅妝,安明宣。。”她吃驚地捂住嘴。看到四處沒人,偷偷地拿了信紙便溜走了。

小蝶回到了屋裏,在門外,聽見蘇老爺正在和餘姑娘談話。她此刻的心情十分地不安,也顧不了許多了,便貿闖地了進去。“蘇老爺,小姐。”蘇玉卿正與晚涼姑娘聊著天,看到侍女過來了,心裏不快著,說,“沒有吩咐怎麽獨自闖進來了。你可知道我與你家小姐,正談著重要的事。”

“小蝶並非故意的,是,是有要事要稟報。”說著,她不安地擡起頭。

“什麽要事。”蘇玉卿疑惑著。餘晚涼的眼裏也閃過一絲不解。

“我今天出門,看見,梅妝姑娘的侍女,鶯兒姑娘,她鬼鬼祟祟地和一個陌生人說話,言語十分地可疑,便偷偷地跟著她回去了。屋外的婢女們正在哭鬧,鶯兒姑娘便出門了。我趁空隙偷偷地溜了進去。在她的床褥底下,發現了幾封信。”

“是什麽信。”蘇玉卿著急地問道。

“是,梅妝夫人和一位公子私密來往的憑證。”小蝶鼓起了勇氣說道。

“ 信在哪。”蘇玉卿的面色明顯地不悅。

小蝶便將信紙呈了上去。餘晚涼看著小蝶,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氣。這丫頭,可知道她現在做的事,會帶來怎麽樣的後果。

餘晚涼看著蘇玉卿的臉色,慢慢地變得僵硬。“餘姑娘,讓你見笑了。”蘇玉卿盡力地平息著心中的怒氣。“蘇老爺,小蝶是我的侍女。她的性子急躁,但是沒什麽心眼,更不會害人。她既然說跟著鶯兒姑娘找到了信,想必是真的。只是這信的真假,晚涼就不好判斷了。”旁人餘晚涼斟酌著說道。

“這的確是蘇某內人的筆跡,也做不了假。”蘇玉卿看完了信,神情卻冷靜了些,說,“也好,她既然心早就不在此,我也不必再想著留什麽夫妻情面。”“餘姑娘,你覺得呢。一個違背妻道的女人,我該怎麽處置才好。”他偏過頭,問道。

餘晚涼的心裏面失落著,男人的心思果然是變化得迅速,好歹也是夫妻一場,不明真相的時候怎麽能互相傷害。“還是應該先弄清楚真實的情況。都說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才修得共枕眠。蘇老爺和夫人的緣分也是如此。此時應該謹慎。”晚涼鎮定地說道。

“好,那餘姑娘便隨我一起過來,看看你口中的真實。”蘇玉卿面無表情地說道。

“是。”

餘晚涼跟在蘇玉卿的後面走著,她心裏的情緒很不安定。如今是自己的侍女找到的信,她自己也脫不了幹系的。

梅妝正在屋裏小睡著,恍恍惚惚的,聽見了婢女在喊她。“夫人,夫人”。她便被弄醒了,看到蘇玉卿和餘姑娘都在面前。“我正在休息呢,夫君有什麽事情。”她一邊整理著頭發,一邊緩緩地說道。

“你可是與安府的安明宣,私下裏有不正當的往來。”蘇玉卿盡力地克制著內心的怒火問道。

“梅妝不明白。”她有一瞬間的錯覺。恍惚站在面前的這個人不是蘇玉卿,他的語氣,他的態度,都不像是那個她在夜裏會緊緊依偎著的夫君。

“這是在鶯兒的房間裏搜到的信,鶯兒,是你的貼身丫鬟吧。”蘇玉卿說著,將幾張皺褶的信紙扔在了梅妝的身上。她小心撿起來,默默地看完,想要解釋著什麽又絲毫沒有了頭緒。

“可是沒有什麽借口辯駁了。”蘇玉卿冷冷地笑著說。

“我想知道這幾封信是誰給你的”,梅妝不解地問道。

“誰給的不重要,你自己做過的事,心裏難道沒有數?”

“餘姑娘,你可知道這幾封信是誰找到的,能否告訴梅妝?”

“夫人,不瞞你說,是我的侍女小蝶找到的。”晚涼說話的時候,望著梅妝,眼神中卻有著一些憐惜。

“老爺。老爺。”梅妝聽到了鶯兒仿佛撕心裂肺的聲音。

“老爺,”鶯兒顫顫巍巍地走了進來,她看到散落在地上的一封信,心裏的驚恐難以言喻。

“鶯兒,不要害怕,你過來。”梅妝喊她。

可是她害怕地幾乎癱倒在了地上,慢慢地才將身子拖過去。“對不起,小姐,”她幾乎哭了出來。梅妝看到她頭發上不斷流出的汗水,心裏既心疼又擔憂,緊緊地握著她的雙手,可是她的雙手不斷地顫抖著。。

“鶯兒,這幾封信你不陌生吧。”蘇玉卿看著她們,冷冷地問道,“梅妝與安公子之間的事,你可都清楚。”

“奴婢,奴婢,信是奴婢寫的,與小姐無關。”鶯兒強忍著內心的不安,抽噎著說。

“知道你們主仆情深,可是也不能如此糊弄,當我們都是傻子了,這明明是她的筆跡。”

“是鶯兒,模仿小姐的筆跡寫的。”鶯兒的語氣沈重。

“署名也模仿,人稱也模仿?我不是不信你們,而是你的理由太牽強。”

“信真的是鶯兒寫的,因為,因為奴婢一直愛慕著安公子,而,安公子,對小姐仿佛有情意,所以,鶯兒便模仿了小姐的筆跡。哪怕只是虛幻的一點滿足,鶯兒的心裏也好歹有了些慰藉。”

“越說越離譜了。”蘇玉卿的眼神不以為然著。

而梅妝看著此刻的鶯兒,心仿佛疼得在哭泣。

“信是誰寫的重要嗎,當你以為的與事實不同的時候,你還真正在意所謂的真相嗎,何必如此戲弄我們呢。”梅妝失落地說。蘇玉卿的心裏不痛快了,“事實總勝於雄辯。”

“老爺,信真的是鶯兒寫的,老爺要怎麽樣才能信?”鶯兒的語氣卑微。

“鶯兒,他不信是他的事。你不要哭了。”梅妝說著,低下身子來捧著她的臉,“你是我的侍女,聽我的便是。”“可是我答應過夫人要照顧好小姐。”“你已經做的很好,非常好,聽我的,不要哭了。”梅妝心疼地說。

“小姐,鶯兒的命卑微,不要緊。”她含著眼淚看著梅妝,說,“我從來沒有能力挽留什麽,連我自己的命運都做不了主。小姐可還還得,當初你說的有你一天,便有我一天,鶯兒也想說,有鶯兒一天,便會護小姐一天。”

一旁的餘晚涼心裏看得難受,也有些內疚,若不是自己侍女發現的信,也不至於如此。

“老爺,信是鶯兒寫的,鶯兒以這條命相擔。老爺若不信,鶯兒只求一死,還小姐一個清白。”

梅妝伸手卻沒有攔住,鶯兒飛快地撞了出去,撞到了桌角上,整個身體都癱了下去。她的額頭上瞬間便布滿了鮮血。梅妝忍不住地痛哭出聲,她只敢慢慢地靠近著鶯兒的身體,觸碰到她的鼻息,發現她已經沒有了呼吸。梅妝的心裏仿佛有一場大風呼嘯著過去了。她看著鶯兒的面容,時間仿佛定格在了這一刻。可是在她的心裏,積澱了很久的回憶,卻都在風聲中回蕩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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