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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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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燭錯》

這個冬天似乎是比以前都要寒冷的,下了幾場的大雪以後,有人註意到了,在院子角落裏的那一棵梅樹開花了。也有一樁喜事仿佛沖淡了這冬日裏的凜冽。那便是洛陽城內有名的富商,蘇玉卿,娶妻了。還記得在正式迎娶的那一天,這洛陽城中,人滿為患。人們是都想見識見識,這富商娶親的排場的。大家的心裏面又共同地好奇著,這樣一位有名的商戶,娶的會是哪家的閨秀。

那一天,人們見到了。迎親的隊伍果然是浩浩蕩蕩的。由四匹好馬拉著火紅的婚車,衣著光鮮的侍從們,在一旁鳴鑼打鼓。還有知名的樂手伴奏著美妙動人的曲子。而坐在赤兔馬上的蘇玉卿,人們也能感覺到的,此刻的他,是一個滿面春風的喜悅的新郎。他的面色紅潤,嘴角也總是有著掩藏不住的笑意。

而在花團錦簇的婚車裏,此刻鳳冠披霞的新娘子卻在心裏暗暗地傷懷著。

她一想到,或許從此以後,自己是要與一個不愛的人過一生,心裏就極度地惶恐。她聽到過她的父親談論那個男人,有錢,有勢,她知道父親的心願的,自己若是嫁給了他,必然能為敗落的許家增添不少的福祉。蘇玉卿只不過是比梅妝年紀大了一些,對於許青城來說,單這門婚事,總歸還是有不少高攀的成分,況且梅妝,在尋常人的眼中,怕也不會是多優秀的女子吧。

女兒出嫁,外面的街道如此的熱鬧非凡,許青城的心裏卻並沒有那樣地快樂。他自己明白,梅妝是為了許家做的犧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雖然是這樣說的,但是許青城畢竟不是一個保守的人,若是有可能,他是不願意替女兒做這個決定的。

雖然此刻在洛陽城內,最繁華的街道上,人們爭相地,都共同地為一門熱鬧的婚事在歡呼著。許青城的心裏縱然是百感交集。

不知不覺地,聽著轎門外歡呼的聲音,應該是已經快要到蘇家了,許梅妝感覺仿佛是做了一場夢。恍惚之中,她聽見了侍女鶯兒的聲音,“小姐,到了蘇家了,一會該下轎了。”然後便又是一陣喧鬧的歡呼聲。眼前的那一片紅色的簾幕好像被緩緩地掀開,耳邊傳來了一個陌生的聲音,娘子,該下轎了,她感覺到有一只粗壯的手在朝自己伸了過來,

新娘子,新娘子,在一片更加熱烈的歡呼聲中,她被一個陌生的男人用力地環抱著,正式地進了蘇家的大門。

那一天晚上整個洛陽城裏的人都在議論著白天的婚事,他們形容著迎親隊伍的風光,有一些人從未見過的人甚至誇張地奉承新娘子的長相,“那可是國色天香的大美人,”可是當有人問道新娘子的身世的時候,他們又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了。知情的人卻在疑慮著,這富甲一方的大戶究竟為何會娶這樣的一個敗落家庭的女子。可是過了深夜,那些說說笑笑的人們也便散去了,枕邊的孩子餓醒了還在哭鬧,萬家的燈火,仍然是要各自憂愁。

這一夜對於許梅妝來說也是難挨的一夜,她難以想象今後的日子,從今天開始的每個日子,都應該怎麽過。而現在,擺在眼前的事情,已經拜過堂的丈夫此刻就在自己的面前,她該怎樣地面對他。父親母親在家裏是否始終為自己擔憂著,一想到這裏心情就黯然,索性不顧了,聽天由命罷了,這個世道,哪能夠奢求完整的自由呢。她心裏也有一種期盼的,像蘇家這樣的大戶,能看得上自己也是自己的福分。也許,她還是有些擔心的,蘇玉卿與她在此之前從未見過面,真正地接觸後,是否看得上她,也是一回事。不過,她確實蠻欽佩他的勇氣。等過了今夜,一切便都明了了,也許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相敬如賓。

娘子,她聽到了他的聲音,和今日在轎門前迎接她的時候的聲音一樣。她忽然有些期待早些看見面前的人了。他要揭起她的紅蓋頭了,他要看見她,她也要面對他了。他慢慢地掀起了她的紅蓋頭,那張夢了千萬遍的美輪美奐的臉,終於再次映照在他的面前。眼角的那朵梅花形狀的胎記如此地耀眼。

眼前的人濃眉大目,不算得多麽的英俊,但是也頗有一番英氣,看起來約莫四十歲出頭。娘子,蘇玉卿的這一生聲娘子叫的許梅妝不由得羞紅了臉。她眼神低卻,不敢再擡頭望眼前的人。桌上的燭火悠悠地散著美麗的光,她不敢作聲,眼神也不知該往哪裏放。

她未曾想過是這樣的婚姻,兩個素未謀面的人的相識相知,一切都是那麽的自然,

夜色靜謐,此刻的一切都是那樣地自然,安詳,

她是第一次靠在一個陌生的男人身邊睡覺,蘇玉卿睡覺時候都握著她的小手,她甚至有一種幸福的感覺。許家的祖輩曾經是朝廷的重臣,因為的罪了先皇,被大貶了勢力,後來的幾代仍然受到著朝廷的壓制。許父一直生活得小心翼翼。許梅妝出生後也因為眼帶紅色的胎記,被世人傳作是怪胎,因為懼怕流言,七歲後便很少出門了。想來這些年,在這全國最熱鬧的城市,她與父母親,其實也一直都是寂寞的。而此刻身邊的這個人,雖然年紀比她要大許多,但是看起來親切,可靠,也令她曾經飄搖過的心安定了不少。

而且她想到蘇家雖然是富商,但是好在不親政事,這也能避免日後許多的隱患了。

慢慢地,許梅妝也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許梅妝早早地就起了床,去蘇家的祠堂供了一炷香,又去向蘇父和蘇母問了好。回來的時候蘇玉卿已經睡醒了。他睡意朦朧地打著呵欠,一個翻身過來便對著許梅妝笑。“娘子,你怎麽起得這麽早,怎麽不多睡會”,“我起早去祠堂上了一炷香,又去向父親母親問了好。”許梅妝淡淡地答道。“那你今日便不用再忙碌什麽了,我前段時間特意命人在府內另建了個院子,種了各種的花草,又請了城中有名的花農栽培著,前幾日來報,說盡然開放了。今日你便隨我一同去觀賞。”這嚴寒季節裏,多數的花草都衰敗了,蘇玉卿為了討自己的歡心,這是用了心了,梅妝心裏默默地想。

“好,這季節,栽培花草,夫君用心了。梅妝去廚房看看早飯做的如何,結婚後的第一餐飯,怎麽說,我們是要陪父親母親的。”“好,那你快去快回,”蘇玉卿心裏暗喜著,看來自己的眼光沒錯,梅妝看似內斂,沈默,其實心底細膩,比誰都要善良柔情的。

梅妝披上了厚厚的披風便出門了。

走過了走廊,迎頭便撞上了一個莽撞的女子。穿著華麗,圓臉大眼,仔細看與蘇玉卿還有幾分的相似。“喲,我說是誰呢,原來是嫂子啊。”嫂子?原來蘇玉卿有這麽小的妹妹呀。“你可是許家許青城的小女兒,許梅妝,”圓臉姑娘問。“是,不知姑娘你是,”“你看,我都叫你嫂子了,你說我是誰呢。也罷,聽聞你自小就內斂的,很少出門,看來真的是對這世事不聞不問的。我叫蘇美芳,是蘇家的二房太太所生。”

雖然是庶出,但是面前的女孩,看著活潑大氣,看來蘇家平日裏的環境,也是寬和大氣的。早上去拜見父親與母親的時候就覺得親切,一個富甲天下的家族,如果真的能如此的和睦,也是十分的難得了,梅妝心裏想。

“是,我是許梅妝。妹妹,現在我是要去廚房看看飯菜做得如何的,就不先與你閑聊了。”許梅妝其實是怕蘇父蘇母餓了,也怕蘇玉卿等久了。許梅妝笑盈盈地說,“新婚頭幾天也是的確忙碌的,等我閑下來的時候,再去探望妹妹。”

蘇美芳便放棄了她原本的打算,她早就聽聞過許家的事情的,也在心底心疼著這個寂寞的姑娘。她是個沒有心眼的人,又喜愛結交朋友,原本是想帶梅妝去府內逛逛的,也想著兩個人正好可以借此悠閑地聊聊天。但是梅妝看來現在忙碌著。時日還長,那便以後再說吧。

“那嫂子快去吧,有了空一定要派人告訴妹妹。”

早飯過後,蘇玉卿帶著梅妝去了院內的花園。

這麽寒冷的天氣,園內的花兒卻開放得熱烈,紅的黃的紫的,還有許多叫不上名來的花兒,其中還有幾棵清瘦的紅梅樹。“我知道你喜歡梅花,尤其是紅梅,這幾棵樹很早就種了。其實我蘇玉卿對你愛慕已久了。你可還記得,在許府的梨園,那一年你大概是十一二歲,天真又乖巧,懂事地幫襯著下人摘梨。那次是你父親邀我去你府上做客。。。”

梅妝的思緒也慢慢飄地到了十年前,

十年前,父親對自己說,有重要的客人要來,梅妝聽鶯兒說這個人愛吃梨,便懂事地跟著下人去梨園摘梨。但是她記得自己並未看見過蘇玉卿啊。

“是,你是沒有看到我,但是我可是一直在關註著你。”

蘇玉卿說到了這裏,含情脈脈地望著許梅妝繼續說道,“因為你是我見過最獨特的女子,眼角的那朵紅花也美的驚艷。可惜從前不能好好保護你,今後的我們的日子長著,我不會再讓你受到委屈。”

蘇玉卿的這番表白令梅妝的心感受了莫大的溫暖,又有些驚訝著,

她與蘇玉卿的緣分是否是妙不可言的呢。

因為臉上的紅色胎記,其實她的內心深處一直都是自卑著。雖然許家敗落了,但是總歸還是洛陽城的大戶,這麽些年,外面的流言她都清楚,自己雖然覺得寂寞,倒不會真的悲哀。世事難料,把握當下的是主要的吧。此刻自己已經為人妻了,這陌生的一場婚姻,曾經那些的擔憂,如今看來,竟然會顯得多餘。父母健在,自己與夫君又難得的恩愛,想來沒什麽再值得去擔憂的了。這樣一想,心裏又寬松了許多。卻也更加想念父母親了。又想起過兩天就要與玉卿一同回娘家,能看見父親和母親,心裏又舒暢了。她知道父親與母親或許還在擔憂著自己,若見到面,梅妝多想告訴他們,自己一切都好。

蘇美芳回到屋內,想著早上發生的一幕。她與許梅妝雖然之前未曾見過面,但是在這洛陽城內,關於許梅妝的各色的流言確是不少的。她也一直好奇著許青城這個足不出戶的女兒是怎樣的。還有,傳聞都說她一生下來,臉上就有奇怪的胎記。未曾想到,今日她竟然嫁進了蘇家,成為了自己的嫂子。不過這初次見面,她對許梅妝的印象倒是很好的。又想起了女子臉上的胎記,不過也是再尋常不過的,如此看來,這世間的傳聞,可信度還真是不高。

夜裏,蘇玉卿去了書房看書。許梅妝便一個人在屋內發著呆。她叫來了鶯兒陪她一起閑聊。鶯兒端了幾碟點心過來,原來是她最喜愛吃的桂花酥糕。梅妝想著,還是鶯兒貼心。其實在許家的二十多年,除了父親與母親,也就是鶯兒,能夠待自己這樣的真切了。她雖然是一個下人,但是本性淳樸善良。母親安排鶯兒照顧自己,或許也是看重了她這一點,鶯兒的性格天真活潑,也能替自己掃除許多生活的陰霾。那些寂寞的時光,梅妝心中的不甘和委屈,鶯兒恐怕是最了解的了。

“鶯兒,玉卿去了書房看書。你陪我坐一會吧。”梅妝說。

“小姐你這是寂寞了,以往還有老爺和夫人,他們還能陪伴著你,替你解憂。”鶯兒一邊說著,一邊為梅妝添著茶。

“鶯兒,明日該是回娘家探望的日子了吧。”“是,小姐。明天你要和姑爺回去探望老爺和夫人的,”可是,鶯兒的語氣又變得低沈了一些,“小姐既然嫁入了蘇府,以後恐怕就不能經常地回家了。”“不過,還有鶯兒陪著小姐的,鶯兒也記得老爺和夫人對鶯兒的囑托,定會好好的照顧著小姐。”

“嗯”,梅妝的心突然地溫暖了。“鶯兒,你快坐下,好好地陪著我坐一會。”她拉著鶯兒的手,讓鶯兒坐下,梅妝的心裏,更多的把這個比她還要小幾歲的女孩,當作親妹妹來看的。

此刻窗外面的一切,靜謐又安詳。

蘇玉卿夜裏回來,大約是深夜了。梅妝還是清醒的。和鶯了聊了好長的那會,她們聊到了過去。梅妝說,在梨園的那一次其實蘇玉卿就已經見過了她,緣分奇妙,沒有想到,沒有想到今天會正式地嫁給他,做了他的妻子。本來以為這場婚姻或許註定了自己日後的悲哀,未曾想過一切都發展的這樣的奇妙。

她對命運的看法又改變了吧。

深夜裏梅妝還是輾轉著睡不著覺,蘇玉卿也察覺到了,便用力地摟著梅妝,問她道,“娘子,是不是想著明天回娘家的事,睡不著了。”梅妝感覺到,只要是在蘇玉卿的懷裏,總是會覺得踏實,也突然地有了困意,大約這就是人們所說的,有了安全感吧。“也不盡是的,剛剛和鶯兒聊到了過去的一些事情,回憶來襲,不知道怎麽的,就睡不著了。不過,”她翻過了身子,雙手摟著蘇玉卿的脖子,又說著“只要是在夫君的懷裏,梅妝便覺得心裏踏實了許多。”“哈哈”,蘇玉卿笑了一聲,說,“那是當然的。”又勸著懷中的人睡覺,“娘子快睡吧。明日還要早起打點回娘家的東西的。”

月亮悠悠地照著紗窗,好像在祝願,今夜入睡的人,都會有個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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