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黑的男人慢慢逼近倪幼南，倪幼南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

那人笑著，“小孩，長得可真嫩。”語裏調笑，帶著某種暗含的新奇和愉悅。

“邊哥，你不要嚇壞人家小孩了。”旁邊一個瘦瘦的人露出一口黃牙，猥瑣的笑著。

倪幼南心裏緊張不已，繼續往後退著，到了一個車廂旁邊，就在那人一手掐住倪幼南下巴的時候，倪幼南胡亂抓起車裏面的鐵棍就朝那人打過去，可惜被那人眼疾手快地攔下來。

“夠辣，我喜歡。”那人笑著說，手掐著倪幼南地下巴，微微擡起。

倪幼南掙紮不開，急得快哭了，“你放開我！”

那人笑著，像是得到了一件有趣的玩意兒，粗糙的手指來回摩挲著倪幼南地臉頰，光滑柔嫩，好極了，舍不得放開。

“你放開我！”倪幼南胡亂掙紮踢打著，卻被那人抵著車廂固定住了腿。

就在那人低頭準備親上去地時候，倪幼南掙脫得空的腿一踹，眼看就要踹到下半身，那人利索的一躲，表情立刻陰沈下來，旁邊湊熱鬧的人哈哈大笑，那人揚起手掌就要打下來，結果被不知道什麽時候突然冒出來的郁銘一踹。

那人一下子撞到了車廂上，一陣哐當響，倪幼南趕緊回到了郁銘身邊。

“沒事吧？”郁銘問道，低頭四下檢查倪幼南的情況。

“沒事，”倪幼南趕緊擺擺手，又低聲說，“這些人是來找茬的？要不要緊？”

郁銘看著倪幼南確實沒事，這才將人擡起頭，“不打緊。”

“哎，我是不是又添亂了？”倪幼南一陣沮喪，自己剛才一腔激勇，一沖動不管不顧就上去了，忘了考慮剛才的處境，還好郁銘來的夠及時。

郁銘搖搖頭，“沒事，你進去吧，一會兒就好。”

倪幼南不放心，郁銘剛想說什麽，結果那人捂著腰站起來，氣急敗壞的說：“你他媽的是誰？敢踹老子？”

郁銘擡頭撩了撩眼皮，像是根本不將人放在眼裏，低頭點了根煙，然後吐出煙霧，淡淡的說了句：“滾。”

沒有暴怒，沒有生氣，就是淡淡的輕飄飄的一個字。

那人楞了一下，然後繼續叫喊道：“你他媽是誰？我要見你們老板？有你們這樣做生意的嗎？不想在這條街上混了是吧？”

郁銘松垮垮的站著，因為個子過於高大，讓人不得不仰視，煙霧遮蓋了他的臉，叫人看不清楚。

“告訴李慶，下次要是碰到，缺胳膊斷腿，就不報備了，自己拆了吧。”郁銘悠悠的吐出一句話，然後帶著倪幼南往裏面走。

旁邊還有人攔著，那人的手臂還沒來得及完全伸出來，郁銘一腳就給人踹倒在地了，出手利索的讓周圍的人根本來不及反應。

郁銘冷冷的說了句，“滾。”

周圍的人都沒敢再攔著了，默不作聲紛紛讓開。

兩人進了門，黑六聽到動靜從裏面走出來，還頗為好奇的說：“你們怎麽一起回來了？”

倪幼南看黑六一點兒沒事的從裏面走出來，百思不得其解，“黑哥，外面……”

黑六不在乎的說：“那幫孫子還沒走？這幫癟三，”說著罵罵咧咧的往外走，手裏提了一個扳手，被郁銘攔住，“不用管他們。”

黑六生氣的說：“這幫犢子一天天就這德行，我都嫌煩，就會嘰裏呱啦的胡咧咧，我倒想真槍實幹來一場呢，就會堵在門口嚷嚷，哥，要是下次還來，你能受得了我可受不了，我……”

倪幼南聽黑六說完一通才知道，這些人就是過來鬧事挑刺兒的，只要不理會過幾天就消停了，黑六本來打算直接過去幹一場，但是郁銘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索性也就不管了，那群鬧事的也是受人差遣，不敢真的豁出命，因此也不敢真杠上，就是做做樣子，雷聲大雨點小，反正就是不讓人做生意，看著怪膈應的。

倪幼南知道他們心裏有數也放心了，又想起自己一時沖動，覺得還挺不好意思的。

被鬧了一通之後，車行下午索性關門了，泥鰍和麻稈閑著沒事，又不想出去，索性拉著黑六和倪幼南說打麻將。

倪幼南說自己不會玩兒，讓郁銘跟過來玩兒，說自己看看就好，黑六笑著說這有什麽不會玩兒的，讓郁銘帶著玩幾盤就會了，於是幾個人開始了打麻將。

倪幼南一開始還挺緊張，因為自己以前不怎麽玩游戲，因此怕玩不好掃了大家的興致，卻沒想到在郁銘的指導下，稀裏糊塗就來了個開門紅，贏得非常輕松，這樣來了幾盤之後，次次都是倪幼南贏，倪幼南開心不已，泥鰍和麻稈則叫苦不疊。

“小倪，求求你給我們放條生路！”

“不能這樣！”

倪幼南樂的咯咯直笑，興致高漲，對郁銘崇拜不已，“你怎麽這麽厲害。”

黑六笑：“那可不，郁哥厲害著呢，想讓誰贏就讓誰贏，想怎麽贏就怎麽贏。”

倪幼南睜大了眼睛，“真的啊？”

黑六心裏默默說，這算啥啊，當年在地下賭場的時候，誰人不知道郁哥的本事，那才是真正的厲害，這才哪跟哪兒啊。

“不行你問郁哥。”黑六一邊笑著說，一邊看著手裏的牌面。

倪幼南激動的轉身，卻沒料到郁銘正好剛撣了撣煙灰，湊過來瞧他的牌面，一個轉身，一個湊前，嘴唇劃過，溫熱的觸感讓兩人皆是一驚。

倪幼南反應過來後趕緊退開，臉紅的一塌糊塗，慌忙低下頭去看牌面，垂下來的發絲遮擋住了通紅的耳朵。

郁銘抽了口煙，表情淡淡的，吐出煙霧，像是什麽都不曾發生。

旁邊的人都在專心看牌面，想著怎麽才能贏，都沒註意到這邊小小的插曲，倪幼南心裏砰砰亂跳，失去了控制。

“小倪，你在想什麽呢？”泥鰍喊道，“該你了。”

倪幼南慌亂的抽出一張紙牌，剛要丟出去，結果被旁邊的郁銘攔住。

郁銘重新指了張，飄散過來的煙草味讓倪幼南有點兒晃神，臉紅的像是要滴出血來，倪幼南不敢回頭看，只覺得緊張極了，等到身後的煙草味又慢慢離開了，才不自覺地伸手摸上了自己地臉，還有嘴唇。

“小南南，你怎麽了？臉怎麽那麽紅？不會是發燒了吧？”黑六擔心的說。

倪幼南慌亂的說：“沒，沒……沒什麽。”

“那你剛才摸嘴唇，我還以為是你發燒了覺得口幹呢，郁哥手邊不是有你那會兒泡的茶嗎……”黑六說。

“沒，沒有。”倪幼南尷尬的快要鉆到地洞裏去了，只想求黑六快別說了。

“哎，你低啥頭啊，又不是沒見過的大姑娘……”

倪幼南都快窘的哭了，想要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好好操心你的牌面。”郁銘悠悠的對黑六說，說完從倪幼南的牌裏使出一張，然後就胡了，黑六甚至都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呢，就嗚呼哀哉了。

倪幼南打過這一輪之後怎麽也不肯打了，抱著茶杯躲在外面，傍晚的風吹過，撩起額頭上的碎發，輕輕柔柔拂過面龐，倪幼南臉上的熱度慢慢被吹散，心裏卻依然小鹿亂撞。

剛才那一瞬間，倪幼南都有點兒懵了，怎麽就……親上去了呢？

不是親吧，就……貼上去了而已吧。

倪幼南低著頭喝了一大口水，咕嘟咕嘟的大口掩埋著內心的慌亂。

是真的親上去了嗎？

是的吧。

倪幼南楞楞的用指尖觸摸著濕漉漉的嘴唇，反應過來後立馬像受驚一般的松開手，臉上的熱度又上來了。

黑六透過窗戶看著外面的倪幼南，擔心的說：“小倪這是怎麽了？怎麽感覺怪怪的？”

郁銘取下嘴裏的煙，淡淡的說：“看你自己的牌面。”然後扔出一張牌，沒等眾人反應過來，胡了。

黑六啞口無言，老大這真是一點兒餘地都不留啊。

晚上幾個人隨便去外面吃過飯後，黑六和兩個徒弟去車行看著，這幾天有點兒不太平，郁銘則和倪幼南一起回家去。

北城慢慢進入了秋天，拖著夏天的尾巴卻遲遲不肯散去，夜風微涼，夾雜著些許潮濕的水汽。

街邊的路燈發出暧昧的橘黃色燈光，拉長了寥寥幾個行人的影子。

“那個，謝謝。”倪幼南說。

郁銘好似沒怎麽理解，看著倪幼南，高高的個子，低頭看著倪幼南，橘黃色的燈光在他的頭頂暈染出一層浪漫的金邊，讓整個高大的身影看起來柔和的不可思議。

“就……你帶我去看的心理醫生。”倪幼南慌忙低下頭，“謝謝你。”

“沒事。”郁銘淡淡的回了句。

郁銘過後也向心理醫生問過倪幼南的情況，結果比他想的要好很多，倪幼南的心裏很強大，也懂得自我保護，甚至有著非常積極的樂觀心態，雖然一時間有些慌張，但是只要想通了，就不會死揪著不放，他比常人更懂得怎樣讓自己活的更輕松。

心理醫生也說了，這大概是跟他的成長環境有關，或許是因為遭受過比這更大的傷痛，所以他早就建立了自我防禦機制。

更大的傷痛……

過了會兒，郁銘突然說：“你……以後遇到任何事都可以跟我們說，不管大事小事，只要你想說，怎麽說，這一聲哥不能白讓你叫。”

倪幼南偷偷擡頭瞥了一眼旁邊高大的身影，嘴角悄悄彎起，眉梢眼角都掛著亮晶晶的光芒， 點點頭說：“嗯。”

“哥，你真好。”倪幼南又說了句，語氣裏帶著輕快的笑意。

郁銘低頭看著他，揉了一把他的頭發。

就是這小小的不經意的動作，兩人卻都楞了一瞬。

郁銘自己也沒想到，手底下的觸感跟以前自己撥弄那些兄弟的感覺太不一樣了，黑六他們都是硬的紮人，而倪幼南的頭發太軟了，軟軟的讓他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辦。

倪幼南也楞了，轉而彎著眼睛笑了，頭在那雙大手裏輕輕蹭了蹭，像是一只小奶貓在主人手裏討巧賣乖，溫順的不得了。

清風明月，夜色如墨，梨渦淺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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