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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小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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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竹一沒想到跟厲行會跟到這種地方去,是那種小巷子裏的房子,很舊了,看著像二三十年前的房子。別說是在北京了,就是在晏城,現在也很少能看見這樣的房子。

通道特別窄,路燈下還泛著一點被不知道鞋底還是別的什麽磨出來的光,車是開不進去的,溫竹一只好暫時停在了路邊。

厲行雖然喝了不少還是踉踉蹌蹌地走得很快,溫竹一甩上車門想也不想就追了上去,他看厲行拐了幾個彎又往個很破的樓梯上去了。

“阿行。”

溫竹一扶著樓梯往上走,窄窄的樓梯扶手是焊上去的,很舊,他是有點恐高的,怕跟丟了還是急切地往上走。襯衣的袖口被劃了一道,溫竹一也毫不在意地擠過去,他跑得急,終於趕在厲行關門之前把手搭在了門框上阻止他關門。

厲行怔怔地看著搭在門框上的那只手,那手很漂亮的,指節細細長長的,指甲蓋兒透著春花的粉。

眼前的一切在電光火石之間跟記憶裏的某一刻重合,門馬上要壓上去了,厲行想也沒想就把手按到他小叔叔手上去了。

厲行喝酒喝得人都麻了,反應就有些遲鈍,他摔門的那下用的力氣也不小,門邊結結實實地軋到手背上。

“阿行!”

溫竹一沒想到厲行會伸手擋,他忙抓著厲行的手去看,指腹在他手背上摩挲了幾下。

其實看是看不太出來的,厲行手背上更明顯的是他的靜脈,這樣的手叫他看著很有力量。溫竹一還有些後怕,他回過神來就責備道:“發什麽脾氣呢你,痛不痛?”

厲行頭痛欲裂,胃裏也是難受得直泛酸水,他現在拿不出精力去應付他小叔叔,便負氣地往床上一躺。

“阿行,你跟叔叔說實話。”

溫竹一看到出租房裏的一切眼眶就開始泛酸,厲行躺的那種很舊很舊的鐵架床,有些墻皮是脫落的,甚至連獨立衛生間都沒有。他以為他們家阿行已經有了好的前程了,沒想到過了快兩年是越活越回去了。

厲行衣服鞋子都沒脫,白熾燈的光線有點刺眼,他就把手背蓋在自己眼睛上了。他現在還不太舒服,聽到溫竹一絮絮叨叨的也沒多大的反應。

“你怎麽成這樣了,”溫竹一看到厲行不修邊幅的樣心裏難受極了,他去抓厲行的手,“你不是畢業就找到工作了嗎,怎麽把自己弄成這樣?”

厲行閉著嘴沒講話,他給他小叔叔晃得難受,皺了皺眉,順著溫竹一的力道坐起來就直接吐了出來。他這樣子實在不堪,眼睛都睜不太開,一些穢物還沾到他小叔叔的手上。

“你喝了多少酒啊。”

溫竹一連忙拿過紙巾給他胡亂擦了擦,他把厲行重新搬到床上去,又給他脫了衣服和鞋子,拿了礦泉水倒在毛巾上給他一點點擦臉。

厲行臉上脖子上都泛著紅,溫竹一給他擦幹凈後酒臭味才沒那麽明顯了,溫竹一站在床邊盯著他發了會兒呆就聽見他在講些什麽。

他講得含糊,溫竹一聽不清就伏到他身邊,醉死的人講話總是斷斷續續的,他等了好久這才勉強聽清了。

“……王總,你得……借我二十二萬,講好了的……”

溫竹一瞪大了眼睛,又聽厲行接著道:“……一瓶兩萬。”

溫竹一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厲行的呼吸慢慢平穩了下來,他應該是睡著了,濃密的睫毛服服帖帖的,倒像個無害的小少年。

他其實不太懂的,溫竹一記得謝時彥說過厲行一個月可以拿五萬,他們家阿行很爭氣的,怎麽現在為了兩萬還要喝那麽多酒了。

五萬有好多好多,他賣板栗餅的話,該要賣個半年多了。

溫竹一不知道厲行怎麽就陷入了這種境地,他想到了厲行的獎金,那卡裏的錢他一直沒動呢,加上利息裏面怎麽也有個小一百萬了。

那本來就是給第一名的嘉獎。

厲行是需要那筆錢的來解他燃眉之急的,想明白這一點溫竹一就不著急了,他抹了抹眼淚就打算去外面買做醒酒湯的原料。

其實他平時也不怎麽出門,這一帶二環裏他不太熟的,天還這麽黑,溫竹一想了想還是叫了個生鮮外賣。

溫竹一看到地上的外套就順手撿起來了,房間裏沒什麽好東西,簡易的晾衣架也是看著不太牢固的不銹鋼衣架,還是那種最便宜的,連接處只是很差的塑料材質。

把外套掛好後溫竹一嘆了口氣,餘光看到角落的盆裏還有點臟衣服,他就順手拿到公共衛生間給洗了。

……

厲行醒來的時候是沒什麽宿醉的頭疼的,他摸了摸額頭,看到很舊的掉漆床頭櫃上放著半碗已經冷掉的醒酒湯,裏面還浸著一只之前從沒見過的漂亮小勺子。

看了下時間早上九點多了,厲行拿了臉盆想去外面洗個漱的時候楞了下,他看到外面晾衣服的繩子上掛著自己的衣服,塑料衣架上是一件洗幹凈的T恤、一條長褲,最中間的帶著字母邊的是他的平角內褲。

起風了,潔凈的衣物會晃晃蕩蕩的,顯出點久違的生活氣。

厲行臉上火燒似的燙了起來,他又是憤怒又是無奈,有這麽一刻他是恨溫竹一沒有分寸感的,他就這麽閑得慌了,跑到這裏來給他洗衣服。

要是尋常的還好,溫竹一根本不知道在前一個漫長的夜晚,他很久以前的照片被拿來當做獎勵和甜頭。他在人為織就的幻海裏翻來覆去地叫人嘗了個遍,如同一只可憐的泡芙,曾經在他手底下變得脹脹的那樣。

厲行是恨透了自己,他潛意識裏根本就忘不掉他小叔叔,這幾年愈演愈烈的是求不得的懊惱和無措。

可他眼睜睜地看著他小叔叔跟了一個兩個,而自己每次都是輕易被放棄的那個。

其實他很久之前就發現了,越是壓抑,他的防線越是容易在理智薄弱的時候被徹底擊潰。

如今看著洗幹凈的衣服就好像被當場戳穿了心裏的齷齪一樣,厲行羞愧難當,他拿著臉盆匆匆走過了,心裏很亂,倒也算做到了視而不見。

洗把冷水臉就能平覆一些。

厲行倒也沒什麽時間在這事上糾結太久,最近他的小公司有問題亟待解決,他不敢耽擱,用冷水匆匆洗了漱換了身衣服就出去了。

回來的時候厲行在路邊看到了他小叔叔的車,是很漂亮的小賓利,漆水做得很亮堂,盡管與破舊的小巷子一起出現還是涇渭分明。

厲行眉頭皺了下,他回到出租屋就看到溫竹一在外面等了,他小叔叔看到他還挺高興,轉過身眼裏含著笑叫他:“阿行。”

厲行抿著唇沒講話,他掏出鑰匙開了門,他小叔叔就抱著晾幹的衣服擠進來了:“阿行,我給你帶了飯。”

溫竹一把衣服掛好後就從塑料袋裏拿出了自己做的菜,他一盒一盒地拿出來,那種出租屋常用的便宜折疊桌上都快放不下了。

“阿行沒吃晚飯吧,”溫竹一怕厲行餓著老早就開始準備了,他把保溫盒打開,“是排骨湯哦,燉了好幾個小時可香了,你看,照著網上做的雞翅包飯……我還弄了兩個小炒。”

厲行看他小叔叔那個送上來的樣都想叫他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他想跟夢裏那樣對待溫竹一,叫他低聲啜泣著卻還毫無辦法地敞開自己。

那一瞬的惡念滋長蔓延,厲行甚至惡意地想著,反正他叔叔脾氣那麽好,真給他欺負了也不會怎樣的。

溫竹一哪裏曉得彎彎繞繞,他身上穿得那種寬松的褲子,白生生的一小截小腿跟發光一樣。他是那種招蚊子的體質,大概是等久了,腿上幾個撓過的蚊子包還暈開了一小片的粉。

“你快嘗嘗看。”

溫竹一還獻寶似的給厲行拿了筷子,他臉上帶著笑,結果下一秒就叫自己養出的好孩子按到墻上去了。厲行比他要高出太多,力氣也大,按住他就半點都動彈不了了。

“……阿行?”

厲行死死地盯著他小叔叔,他湊近了些,打量著溫竹一的脖頸尋找要下口的地方。

他小叔叔的脖子也生得漂亮,三十幾了也看不出什麽頸紋,卻隱隱可見淡青色的血管。跟個小鵝似的,那麽脆弱,好像一撅就要撅斷了。

溫竹一看著厲行這樣莫名有些發怵,他捏得他的肩膀痛。他偏過腦袋就看到了厲行經脈暴起的手,那手掌那麽大的,好像要把他的骨頭捏碎。

說實話有點嚇人。

溫竹一平時不太會把人往壞處想的,更何況還是自己帶過的,他全須全尾地肯定且信任著他。

厲行呼吸有些重了,溫竹一以為他是憤怒自己的到來,畢竟自己給他丟了臉。他認真想了想,認為厲行是沒有安全感,便湊過去抱住他輕輕拍了拍,哄小孩似的去哄他。

“叔叔這裏還有錢,你不要出去喝酒,”溫竹一把卡拿出來了,他擡頭看厲行,很認真地講,“這麽大了要乖一點,胃只有一個。”

厲行看著手裏小小的卡片只覺得刺眼,他一甩手銀行卡就掉到地上去了,他清醒過來語氣就變得很生硬。

“謝時彥知道嗎?”

溫竹一楞了下,他彎腰去撿那張銀行卡:“那不是他的錢,是你當時的獎金,叔叔給你存著呢。”

見他無動於衷溫竹一就有些著急地把卡塞到厲行手裏:“你不要那麽喝酒了,這錢本來就是你的,不要去喝,會喝壞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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