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竹一還是第一次去這麽遠的地方，他早早就收拾好東西了，怕厲行去了那邊睡不好，連平時蓋的蠶絲被也壓縮收納了放進行李箱。

機票選的經濟艙，早上七點多起飛最便宜的那班，為了趕飛機，溫竹一早上三點便帶著厲行從店裏出發。

這也是他第一次坐飛機，航站樓的大廳這麽大，裏面還有那麽多的標牌，看得他發暈。

溫竹一站在那有些不知所措，反倒是厲行拉過他去對應的地方取票和托運行李。

看厲行熟稔地找對地方引著他過安檢，溫竹一心裏又是百感交集，有點欣慰，覺得厲行聰明。很多事情明明是第一次卻能無師自通，要是他自己肯定得問在場的工作人員了。

落地的時候已經將近十點，又轉坐覆興號到了學校，今天是新生報到的日子，他們進去的時候校園裏已經有很多人了。

溫竹一讀完初中就沒再念了，他就特別渴望看一看念書的地方，一進大學校園就忍不住肅然起敬，覺著自己被濃厚的學術氣息包繞住。

很奇妙的感覺，順手帶的小崽子有出息了，他也能跟著見見世面。

“阿行，這學校真好。”

溫竹一覺得什麽都新鮮，哪怕是一個藏匿於草叢中的雕塑、一朵叫不出名字的花，又或是品類豐富、價格實惠的食堂菜品。

也不曉得是怎麽了，飯點的食堂並不算安靜，間或傳來講話聲，溫竹一的眼睛卻忽然有些發酸：“你長大了，叔叔也能跟出來看看外面。”

厲行沒吭聲，心裏卻有個想法更加堅定起來。他以後要努力給他小叔叔很多很多的好東西。

到了下午的時候寢室生活用品全都采買齊全了，厲行的床鋪也安頓的差不多。距離開學典禮還有三天，溫竹一就打算叫厲行待在寢室。

他看著天都快黑了才想起要在手機上尋找晚上住宿的賓館，厲行卻順手拿起了溫竹一的背包：“我在外面訂了酒店。”

厲行怕他的小叔叔不答應，忙又補了句：“來都來了，溫叔叔陪我在北京玩兩天再走吧。”

溫竹一聽到“來都來了”馬上就被說服了，便打算一會兒給溫乾去個電話，跟他說要晚幾天再回來。

這一帶高校特別多，還都是那種特別好的學校，報到的時間就集中在這幾天了，人多，短時間要找到合適的酒店也沒那麽容易。

溫竹一跟著厲行去了他定好的酒店，環境很不錯，不過不是那種兩張床的標間，是間大床房。

厲行從溫竹一進到房間就一直註意著他小叔叔臉上的表情，這人倒也不挑，特別乖地就跟他進去了。可能對自己不設防吧，從頭到尾都沒露出什麽抗拒的神情。

“阿行，你什麽時候訂的？”

溫竹一把背包放下就在房間裏轉了一圈，他要的也不多，有個歇腳的地就可以：“我剛剛看到好多人都訂不到酒店，可能最近人多。”

“就前兩天。”

厲行找了個插座把充電器插上，床頭燈的暖光讓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他絕不會告訴他可憐的小叔叔，訂機票那天他就順帶把酒店也訂了，還特地挑了房間。

“本來也沒覺得什麽，現在停下來腿好酸，”溫竹一換上了酒店的拖鞋，“洗洗澡早點睡，你看看有什麽想去的地方，明天叔叔帶你過去。”

“嗯。”

厲行見他小叔叔這麽說了也不客氣，溫竹一洗澡的時候他就簡單做了攻略。他貪心的很，把開學典禮前的時間都散漫地排上了，不拘泥於多少個景點，就想跟他小叔叔在一塊兒。

他來了這裏念書，頂多國慶回去一趟，再跟溫竹一見面就得等到學校放寒假了。

溫竹一大概是累極，他一沾上床又沈沈睡去，呼吸很平穩，手臂跟個小孩子一樣伸在空調被外面，真就全須全尾地相信著他。

厲行盯著他小叔叔的睡顏發了會兒呆，他想伸手碰一碰溫竹一柔軟的唇瓣，最終還是忍住了。

他小叔叔今年28歲，虛歲的話已經29了，整個人似乎還跟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相差無幾。他皮膚很好，睫毛也長，還待他很好很好。

厲行仰面躺在床上，兩個人好久沒有挨的那樣近，近得仿佛可以輕易抓住這個人。他心跳快了些，最終還是伸出一只手一點一點靠近，而後悄悄地抓住他小叔叔的兩根手指。

睡夢中的人渾然不覺，厲行便得意地彎了下唇，而後將那兩根細長而帶了薄薄繭子的手指輕輕撚了下，像在揉一瓣無力的花。

要是可以一直這樣就好了。

–

這兩天好像過得特別快，厲行拉著他叔叔去餑餑鋪、去大眾點評上藏在小巷子裏的炸醬面館，在黃昏時游湖，也去過熱鬧的小酒館。

有靜有鬧的，他小叔叔捧著一盒子豆沙奶卷看風景，他就微微偏過臉看他小叔叔。

溫竹一微微出神的時候，他是真的很想吻上去。但他還是忍住了，又怕他小叔叔要厭惡他了。

“溫叔叔，等船靠岸了，我去那邊買糖葫蘆給你吃。”

溫竹一點點頭，他肚子其實有點撐了，看到對岸的糖葫蘆紅彤彤的，便又想再嘗幾顆。

……

溫竹一要回去的時候厲行也要跟他去機場，溫竹一覺得麻煩，厲行卻一直堅持，他也沒法，只得應了。

“那叔叔走了，”溫竹一示意厲行別再送了，他仰起臉看著這個將近一米九的大小孩，還是囑咐了句，“有什麽事給叔叔打電話。”

厲行見他叔叔真要走了，忙把他拉進懷裏抱了下，他能感覺到懷裏人僵了下，又慢慢恢覆正常回抱住他。

“怎麽越長大越黏人了，”溫竹一只當厲行是剛來陌生地方不適應，便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慢慢你就習慣了，叔叔不在你要自己照顧自己。”

“嗯。”

厲行摟著他叔叔不肯松手，他抱得很緊，將人整個攏住了。

溫竹一是沒想到小崽子忽然來這麽一出，厲行長得高，那樣大力地摟叫他腳尖都踮在地上，反倒像是身份互換了下，他倒成小孩了。

在機場擁抱還是比較少見的，謝時彥看見這樣的情形也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誰知就這一眼就移不開了。

被抱住那個男孩子小小一個，叫人摟的用力了便從衣服下擺露出一截細細的腰，牙白的，甚至隱隱可見兩個淺淺的腰窩，是把好腰。廉價的水洗牛仔褲勒出姣好的渾圓，整體都偏瘦，那裏卻是有肉的。

埋在懷裏的臉只露出了一半，側臉看著很乖，軟發裏露出的一只耳朵都紅透了。

謝時彥睡過不少小男孩，只看這幾眼就知道這種類型的體驗感是最好的，可惜已經叫人先吃到了。

他正打算收回視線，卻叫那個高大的青年兇狠地瞪了一眼。謝時彥先是一楞，又不在意地笑了下。他覺得挺有意思，年輕就是好，碰到個喜歡的護寶貝似的護得緊。

厲行覺得不太舒服，也不太好發作，便把他小叔叔摟得更緊。

“阿行，好了。”

溫竹一忽然有些臉熱，他表達情緒一直都比較含蓄內斂，便輕聲提醒他：“再這樣叔叔趕不上飛機了。”

“嗯。”

“自己在這邊要乖一點，”溫竹一忽然就想到了黏人的大型犬類，他輕輕笑了聲，“我們家阿行長大了。”

厲行放開他小叔叔，又站在原地目送他離開。溫竹一回頭看見他還在就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還沖他揮了揮手，厲行便也跟著揮了下。

那天他小叔叔穿一件藍白色的Polo衫，黑色的雙肩包就背了一條帶子在身上，他左手拿著手機和證件，看著也就二十出點頭。

厲行也沒想到往後很長的一段時間，他會無數次想起今天的情形。他小叔叔完完整整陪了他兩天，他微笑著跟他道了別，然後隱於人海。

他還是喜歡在板栗餅店的那段日子，喜歡住在二樓那個他小叔叔親手布置的房間裏，喜歡在店裏幫忙，看他小叔叔在每一個泡芙裏面擠滿香噴噴的奶油。

不過總要往前走的，他不能一直要靠他小叔叔庇護。

溫竹一到達登機口的時候時間還算充裕，厲行在他包裏放了桶裝的泡面和零食叫他餓的時候吃，他就拿了一桶出來到開水機那裏接熱水。

捧著泡面準備往回走的時候忽然從VIP候機室裏走出來個人，溫竹一差點跟他撞上。幸虧及時站住，滾燙的熱水還是把自己手背燙紅了一塊。

“……對不起。”

那是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比他要高好多，肩也寬，皮鞋擦的鋥亮，考究的襯衫甚至找不出一絲褶皺，站在那裏就給別人一種很貴的感覺。

溫竹一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他匆忙道了歉就想走，心裏還在慶幸剛才沒在泡面裏沖太多的熱水。

“等等。”

溫竹一以為他要纏上自己心裏一慌，趕緊撇清關系：“……我剛才沒有灑到你身上。”

謝時彥笑了聲：“你手燙傷了，去處理一下吧。”

溫竹一有些警惕地看了謝時彥一眼，厲行之前跟他說過一個人在外面要小心過來跟他說話的人，不要隨便辦卡加會員，也不要答應別人帶東西上飛機，弄不好裏面有違禁品。

溫竹一就一直記著，他不願意再跟陌生人多講話，應了聲就往衛生間那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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