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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豺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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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一說完,周幸就傻了。她真的就是,呃,對祖國未來的花朵產生同情而已,就是告訴傷心的你,你還是有朋友惦記的是吧!可為什麽話一出口就顯的有那麽一種直教人生死相許的味道呢?她發誓她真的沒有承諾什麽!啊啊啊,這怎麽解釋啊!抓狂!

說實話謝威也傻了一下,他沒想到如此落魄的時候居然還有人跟他表白。傻過之後,就是充斥肺腑的感動!在幾乎被全世界都拋棄的時候,有一個人在行動上和精神上雙重支持你,這種美好簡直難以言喻。幾乎想都沒想的撫摸上對方的臉頰:“必不負你!”

周幸此時簡直想死的心都有,她從沒有像現在一樣痛恨過自己的不善言辭。這都什麽跟什麽啊,欲哭無淚。然而這份窘迫,在謝威看來就自覺腦補成了羞澀。還腦補的很美好——雖說打起架來男人婆了點,但其實一旦涉及到這個問題上還是很嬌羞的嘛。嗯,以後一定把她贖出去,再不讓她在這裏受委屈。

不得不說這兩個人腦電波不在一個頻道,當然如果周幸知道謝威心中所想,此刻絕對不再會擔心謝威的誤會了。教坊司出身的女人,以謝威此刻的身份也只會想贖她出去,許以如夫人之位。介於商戶沒有階級特權,如夫人三個字還得打了七成的折扣。而周幸卻以為謝威在給她一個許以妻位的承諾,可見上一世雖然遙遠,可有些思維慣性還是深深的刻在骨子裏,關鍵時刻跑出來掉鏈子。如今唯一慶幸的是周幸阿姨沒有愛上未成年少男,那麽這個烏龍就隨風去吧。周幸也還很天真的腦補——青春慕艾啊年少輕狂啊,過兩年就會忘掉了,誰沒事記的初戀喲!於是兩個人各得了自認為不錯的心理安慰,皆大歡喜的分道揚鑣了。

如果拋開種種誤會不提,謝威不過是周幸生活中連一點漣漪都濺不起的小石子。小石子撲騰著翅膀飛走了,周幸便又回到了一成不變的女使生涯。工作時間掃地洗衣服,閑暇時間看書練字跑去燕綏房裏閑磕牙。有時候周幸覺得陳五娘給她起的名字挺不錯,一般人都碰不上連續兩屆上司都能容忍她常年去隔壁部門上司家竄門竄的很嗨皮的好事,可偏讓她碰上了。月恒自然是孤傲自詡不會擺出一副小家子爭寵樣,這阿南就不知道在想什麽了,但既然她不管,周幸自然就當做是默認。

說實話,阿南經常有些小心思,很難讓人猜到,又或者她也不願讓人猜到。猜心思屬於高難度技術活,周幸要是掌握的好,上輩子早混出頭了。既然不具備此項技能,她也就索性一點沒猜,阿南說什麽是什麽,不說就當是默認。憑著這一點,她跟阿南的關系倒是詭異的處的不錯。當然也是周幸一直到現在還不具備強烈的主仆意識。曾經的同事變成了約等於主人的存在,這在一般人是挺受打擊的。可周幸一直只當是同事升到了部門經理,接受度之高,恐怕也就燕綏可以理解了。

其實人和人之間相處便是如此,很難說有誰能夠猜中某個人的心思繼而成為知己。多半情況下即使是知己,也是莫名的腦電波就重合上了。更多情況則是,明明腦電波差的十萬八千裏,但各自把對方理解成自己想要的,然後得到的結果意外合拍。很顯然周幸跟阿南便是如此,嗯,跟謝威也是如此。所以說世界其實就是一個充滿誤會的美好和諧的世界。

這不,不過三天,小甲又來了,這次是來辭行的。礙於北宋人情來往的風俗,周幸不得不花了幾個錢到廚房打包了兩盒點心作為贈別之禮。不料引來了小甲極大的不滿。

“幸幸小姐,別拿吃食打發我們啊。你不給點……我怎麽回去交差?”

周幸囧:“這上頭還有什麽講究不成?”

小甲給了一個你別裝傻的表情:“遠離故土,孤苦無依,你好歹給個物件啊!”

面對小甲如此深沈的誤會,周幸頭都大了一圈。丟小甲在廳裏等著,回屋裏翻了翻了一個來回,值錢的她不舍得,她沒聖母到那個份上。不值錢的好像挺拿不出手的。最後,逼不得已,抄了個最俗套的荷包才把事情糊弄過去。看著小甲遠去的背影,周幸突然覺得好無力。萬一謝威發財回來了,她到底要怎麽拒絕人家啊!她真沒有戀童的嗜好唉!想了十來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還沒來得及更深入的思考,家裏來人了!

自打周幸使用了北宋版的全能快遞之後,家裏人來的便很少,畢竟每來一次都要花不少錢,鄉下人始終不喜歡進到手裏的錢又花出去的感覺。上一次來探親還是年前采買年貨的時候,所以看到門口的周媽媽和大伯母,周幸著實楞了一下。

大伯母笑的很燦爛:“大侄女,好久不見,你還好?”

周幸微笑點頭,一面扭頭看著自己媽,用眼神詢問:到底咋回事啊?一面不忘跟自家祖母見禮:“嫲嫲安,大伯母安,娘娘身上好?”

周嫲嫲笑呵呵的說:“好,好!我們家大娘真是越來越俊了。”

見到親人,周幸還挺高興的。豪爽的道:“我們先去吃飯。”說著就找了附近一個腳店,要了個安靜的角落邊吃邊聊。

要是周娘子一個人來,母女兩還有些私房話講。可惜周幸自來就跟嫲嫲不親,又隔著個以前跟自己媽不大對付的大伯母,場面就有點冷。好在這家店的飯菜口味還不錯,大家只埋頭吃,也沒工夫說話。這點時間,已經足夠周幸判斷形勢了——周娘子暗地裏使眼色都快使的眼抽筋了,自然是沒什麽好事。既然如此,吃完飯也不去逛街了,而是找了附近一棵樹下立定,等萬年偏心眼的周嫲嫲攤牌。

這棵樹很大,夏天的時候不少街坊在此納涼,就有商販常年在這裏賣茶水小食。如今中秋都過了,天氣略微有些涼意,白日裏正是好做活的時候,所以顯的有些冷清。恰又有小販留在此地懶得搬走的殘舊的桌椅板凳,倒是個好說話的地方。

不料坐下之後,周嫲嫲如啞了嗓子一般,半個字都不吐。周幸看了看日頭,不想把時間耗在這上頭,只得開門見山的問:“家裏可有什麽難事?”

大伯母尷尬的笑了笑:“是你大哥要娶親。”

“哦?這是好事呀!原來今天是來報喜的?真是恭喜恭喜。”

既然開了口,事就好說多了。周幸心裏也有了底,無非就是要錢嘛,如果要的不多也不是不可以給。橫豎她現在來錢挺快的,鄉下要娶個媳婦兒,滿破丟個千兒八百文,到底是堂兄弟,權當給禮金了。

果然大伯母說:“論理這事沒有煩大侄女的理。”

周幸很不客氣的點點頭,噎的大伯母差點說不下去。

周嫲嫲接上:“大哥是長孫,這親事就是慎重點。你大哥看中了鄰村馬家的四娘,我們也央了族裏人去提親,他們家卻要聘禮。”

“要多少聘禮?”

“二十貫!”

周幸被口水嗆了,咳的驚天動地!開什麽玩笑!他們那裏最高地價是五百文一畝!誰家娶媳婦給四十畝聘禮啊?靠著京城不代表你就是京城了好嗎!這分明是委婉的拒絕!

周嫲嫲皺眉道:“原也不要這麽多,就是、就是他們家祖上出過讀書人,嫌你在教坊做活才要這麽多的。既然如此,你就想想辦法吧。”

周幸被雷劈了,當著矮人不說短話,她家嫲嫲還真就敢當著她直說這樣的話?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也不用執行的這麽徹底吧?心情急轉直下,面上一冷:“哦,有錢了就不嫌我是教坊的了?豈不聞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吧!”

大伯母繼續接力:“我聽不懂你們識字人的話,我只知名聲和錢財,人家總要圖一樣,才肯把小娘子嫁過來。”

“那你自己湊啊?關我什麽事?”

“要不是你,我們也不至於……”

周幸冷冷的道:“要不是我,你家去年冬天不知要不要凍死人呢!”

周嫲嫲怒道:“有你這麽跟長輩說話的嘛?這誰家的家教?”

周幸扭頭看著她媽。

周娘子懦懦的說不出話來,她還得在婆婆手下討生活呢!見女兒望著她,只好低下頭來,沈默不語。

周幸二話不說,起身走人。

大伯母利落的站起來扯住周幸的袖子:“大侄女,這事你不能不管。”

“我不管又如何?”

“你是不打算認我們這門親了?”周嫲嫲開口便是威脅。

周幸冷笑道:“若是嫌棄我名聲不好麽,你直接去族裏把我除名便是!這樣你們有了名聲,何愁沒有新婦?”

周娘子急了:“說什麽傻話?這話也是能胡說的?”

周幸很難相信遇到這種事,她竟然可以冷靜若此。仿佛跟自己毫無關系一般,幾乎心平氣和的說出結局。

周嫲嫲惱羞成怒:“好啊,攀了高枝就忘了了根本了!看我不打你個不孝女!”

周幸站著不動,任由她手拍在後背上,很痛,火辣辣的痛。但是思緒卻飄了很遠,她想起了慘死的青螺,還想起了在自己面前哭的稀裏嘩啦的謝威。親人當然可以在背後插刀,還可以仗著身份,插的理直氣壯,這個道理不是在前世就知道了麽?可笑自己一直逃避,一直不去深思,自以為做了該做的,多少能攢出一點情分。可沒想到自己的親媽連一句話都不敢替她說!她的要求多低啊,只要周娘子肯替她爭辯兩句,她都願意待遇照舊,甚至大哥的聘禮都可以承擔一部分。可惜,真是太令她失望了。

周幸突然覺得很累,我為什麽要跟她們糾結這些呢?苦笑,對付極品的方法,最簡單有效的不就是無視到底麽?早就知道殺招,不過不想用而已。人生在世,誰不怕孤單呢?可是,懦弱的她,在上輩子已經死掉了。這一世盡管還依然還怕孤單,但再也不會那麽恐懼了。沒有親人又如何?既然相處的不開心,那就……算了吧!

想到此處,周幸突然用力一掙,躲開嫲嫲的手掌,而後怒瞪回去。留下在原地傻眼的三個人,頭也不回的走了。她一句話都不想說了,不想說自己的委屈;更不想說她是買斷,她的娘娘早已變成陳五娘;何必再說呢?真明白的人會吃著她的肉還嫌她的肉膻麽?

丟開這三個人,並沒有太多傷心難過的感覺,反而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輕松感。到此時她才相信,原來感情真的是可以磨掉的,哪怕是血脈至親。如果你不夠珍惜,那麽它就會在不知不覺中消失,就像肥皂泡泡一樣空有外表,雖然還暫時存在,可是只要伸出指頭一碰,就立馬消失不見。

一路走到教坊,周幸才回頭望了一眼剛才的方向。我獨立自主,不代表我不會受傷。兩輩子了,固然我想要親朋愛人俱全,但我更想真正為自己活過一回,才不枉費這意外多出來的一次人生。所以,周家,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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