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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081~084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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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轉·==

但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就在秦楚兩國軍隊陣前對壘,馬上就要打起來的時候,楚國突然退兵了。

王賁發現楚國軍隊突然選擇退守,而不是進攻的時候,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但事實就是,楚國在兩國軍隊即將打起來的時候,選擇了退兵防守。

王賁:“……”

肯定是楚國國都出了什麽事兒!

王賁意識到這件事後當機立斷,立刻派出了好幾個探子潛伏進楚國兵營附近打探消息。

楚國軍隊這邊吵得厲害。

但這件事似乎事關重大,不但士兵,就連大部分將領都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所有人都鬧哄哄地在猜測轉進攻為防守背後的原因。

可他們的猜測過於離譜,探子完全無法相信。

探子沒能打聽到有用消息,王賁卻從中察覺到了局勢反轉的契機,立刻派人回到鹹陽送信。

軍隊打探不到具體消息,只能讓秦國埋伏在楚國國都的人努力了。

嬴政得知此事後格外重視,正想命人前去調查此事背後原因,卻不想楚國國都的探子先一步將消息傳回了秦國。

一切變故的背後,只因為一件事——

楚國的君王熊悍,死了。

是的,就在兩國即將交戰的緊要關頭,纏綿病榻差不多快兩年,所有人都快要對他的病情習以為常的楚幽王熊悍,突然死了。

攻打秦國?不,他們現在更擔心秦國趁機攻打自己!

但秦國會在這種時候進攻嗎?

當然不會!畢竟秦國國內正值大旱,舉國上下都完全沒有在這種時候還要發兵攻打其他國家,再給自家國家、百姓增加負擔的想法。

除非是想要拖死秦國!

於是王賁與楚國將領遙遙對視一眼後,便默契地選擇了帶兵退回安全線,並按照嬴政的命令將大部分士兵又遣返回了家鄉忙活。

大旱之時最缺水,若少了太多勞動力,家裏今年的收成只怕是好不了了。

楚幽王死後,因為沒有兒子,王位最後由楚幽王的弟弟熊郝繼承。

雖然兩國之前差點兒打起來,但既然已經鳴金收兵,在新任楚王繼位這麽緊要的關頭,自然還是需要派人前去吊唁和慶賀的。

嬴政派了長子扶蘇前去觀禮,自己則留在國內坐鎮。

……

即便清楚地記得從嬴政開始攻打六國之後,其他國家基本就沒能從他手上得到半點兒好,林阡也很擔心,畢竟從自己穿越後,許多歷史都已經改變了。

如今得知此事,林阡也徹底放了心。

放心後,她便將所有精力都放在了秦國的旱災上了。

秦國的旱災不比之前趙國的嚴重,但若不做好準備,也一樣會發生饑荒。

好在土豆和玉米馬上就要收獲了,倒是受這次旱災影響不大。

今年剛種下去的紅薯也是耐旱植物,只要在土地幹裂後少少地澆一些水,也不會影響不大。棉花甚至比紅薯更耐旱,而且同樣快要收獲了,所以也沒收到太大影響。

林阡只是負責棉花的推廣種植而已,這次大旱原本與她沒有太大關系。

可她如今就在潁川郡,幾乎每天都要頂著大太陽到田裏去觀察棉花的生長情況,所以不受控制地將周圍環境的變化都看在了眼裏,也記在了心裏:她那二十多畝地四周除了少量的土豆玉米外,還有許多快要幹涸的土地,裏面種植的五谷,尤其是水稻已經大半發蔫枯黃不能看了。

林阡看著百姓們為了拯救水稻等糧食,每天從天不亮就要起來去很遠的河邊擔水,那沈重的擔子幾乎將他們的脊梁都壓彎成了一把弓,心裏也覺得難受。

而且這段時間因為缺水,原本和平的村落之間也隱隱有了沖突,若非秦律壓著,只怕早就打了起來。

受到周圍環境影響,林阡也不免心浮氣躁。

她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認真思考著如今的情況有沒有什麽是自己能做的:其他旱災更嚴重的地方她也管不了,但潁川郡這邊似乎還有救。

林阡沈思許久,終於想到了一個好東西——

水車!

後世倒也有不少灌溉系統,但受限於材料與如今已經大旱而並未儲水等等問題而很難推行開來,可在潁川郡這種河水尚未徹底斷流的地方,一些簡單的灌溉系統就很有用了。

而其中,水車又能為百姓減輕不少負擔。

林阡很快找到郡守,將挖溝渠引水灌溉農田的想法告訴了他,同時還提到了水車。

挖溝渠灌溉農田郡守單單從字面上就能理解,但水車?

郡守有些疑惑:“是指《楚辭》中提到的‘乘水車兮荷蓋’?可那不是以水為車的意思嗎?”

林阡趕緊解釋:“並非以水為車的意思,我提到的水車是一種工具,其可以通過水力驅動運轉,減少人力的投入與消耗,多用於提水與灌溉農田等。”

見郡守仍沒有一個清晰的概念,她轉頭看向林陌:“陌娘,你去將我的沙盤取來。”

——在沒有紙的時候,沙盤已經成了林阡最喜歡的工具,基本走到哪兒都會帶著。

林陌當即轉身出門,不久便取來了沙盤與樹枝。

林阡其實不太懂水車的細節,但最基本的結構和那個大轉輪一樣的外形她還是記得的,畢竟各種古裝影視劇中總是出現。

於是她便簡單給郡守畫了一條河,以及安置在河中的水車。

她認真看向郡守:“水車大概有蘭州水車與龍骨水車兩種,前者只要水力足夠,完全可以在水力的驅動下自動運轉,不費人力,主要由轉輪、刮板與長方形水鬥等結構組成。”

“水流推動刮板,驅使水車徐徐轉動,水鬥則依次舀滿河水,緩緩上升,當升到輪子上方正中時,鬥口翻轉向下,將水傾入木槽,由木槽導入水渠,再由水渠引入田間。【引用百科】”

“蘭州水車灌溉力度較小,但在以水力驅動的時候可以做到日夜不歇,所以很受歡迎。”

“但這種水車更適合在黃河等水流巨大的大江大河中使用,潁川郡境內雖然也有河流,可現在遇到幹旱,河流水位降低,完全依靠水力只怕沒辦法讓其運轉起來,所以應該還是需要人力或畜力拉動。”

“後者結構與蘭州水車相差不大,但基本只能靠人力與牲畜拉動水車提水灌溉,好處就是灌溉力度大,現如今不需要改造就能直接用。”

她將自己知道的兩種水車,以及其附帶的灌溉方式都告訴了郡守。

但在沒有看到實物效果的時候,郡守也很難對林阡口中的水車灌溉產生積極情緒。

好在郡守眼光好,又確實憂心幹旱,於是當場拍板:“我這就命人去官署將養著的匠人全都叫過來看看,到時候讓他們做一輛出來看看效果。若是好,我立刻派人給陛下傳信,將水車上報,同時在潁川郡境內推廣水車。”

林阡松了口氣:這樣至少河流附近的田地有救了。

不久,匠人們按照林阡畫出來的簡略版水車與其口述結構,經過日夜不歇的研究後,很快就造出來了一輛只有一人高的水車。

他們將其安裝到河畔,固定後放手。

很快,水流沖擊到刮板,而沒人幫忙轉動的水車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在水流的沖擊下骨碌碌地開始轉動起來,而那水車也果然提著水鬥轉到了最高點,倒進竹筒後,很快順著竹筒流到了河畔旁的土裏。

工匠們見狀,頓時爆發出一陣驚人的歡呼。

“啊啊啊,這水車真的有用!”

“它真的可以自己轉動,不需要人力拉動!”

“我們的糧食是不是有救了?”

……

過來圍觀的郡守更是兩眼放光,當即沖到最前面,伸手憐愛地抓住水車的骨架,熱淚盈眶地大喊:“潁川郡有救了——”

眾人聞言,瞬間興奮歡呼起來!

……

不久,郡守便將水車上報給了朝廷。

嬴政很快就收到了畫在布帛上的水車結構圖,得知水車來自林阡,他竟也生出了一絲與有榮焉的自豪。

但他並未任由自己沈浸在情緒之中,而是立刻讓人將王綰李斯等人叫到了宮中。

水車的出現雖不能完全解除秦國的大旱,卻也能緩解一下如今的旱情,安撫百姓們焦躁的情緒,所以推廣水車刻不容緩。

卻不想李斯等人也有喜事要報。

剛見到嬴政,李斯便迫不及待地開口:“陛下,土豆和玉米大豐收!”

嬴政騰一下起身:“果真?”

李斯激動地點頭,甚至說不出一句話來。

王綰同樣難掩激動:“鹹陽城內的百姓幾乎已經收獲了所有的土豆與玉米,過秤之後發現,這兩種糧食幾乎沒有受到旱災影響,兩者的減產微乎其微,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陛下,咱們大秦沒事了!”

嬴政拿著水車的圖紙,克制表情原地走了兩圈兒,興奮地發出了一聲低吼!

等知道林阡又拿出了水車的圖紙,可以減輕一部分受災百姓的損失後,王綰李斯二人更是捏緊了拳頭,眼裏泛起了淚花——

還好,他們有林夫人!

在土豆與玉米都獲得了大豐收後,沒了餓肚子的威脅,原本焦躁的百姓都變得淡定了許多。

有了糧食就有了底氣,秦國對其他國家的侵犯也再不畏懼。

他們甚至隱隱期待著楚國來犯,好將他們打得哭爹喊娘,宣洩一下之前幾個月壓抑焦躁的情緒。

但與秦國柳暗花明的局勢轉變不同,原本想要趁著秦國出事兒的時候發兵的楚國,如今的情況與秦國完全相反。

扶蘇參加完熊悍的繼位典禮後,很快就回了秦國。

然後,原本憂心忡忡的扶蘇便得知了玉米和土豆大豐收,剛種下去的棉花同樣大豐收、就連紅薯的生長情況都沒有收到太大影響的好消息。

他還沒來得及高興,楚國那邊卻緊跟著傳來了一個好消息——

就在熊郝登基剛滿三個月的時候,熊郝的庶兄負芻突然發動宮變,帶兵入宮殺了熊郝,自己登基稱王了。

==·下跪·==

嬴政聽到這消息,都有些沒回過神。

不只是他,剛親眼看著棉花收獲後馬不停蹄趕回鹹陽的林阡聽到這個消息後,都有些晃神。

是,林阡確實記得楚幽王死後傳位同胞兄弟熊郝,卻被庶出兄弟負芻發動宮變殺了,然後自立為王這件事。但歷史上的情況與現在並不一樣啊。

歷史上秦國當時發生饑荒,又剛打下了趙國,全國上下都急需恢覆元氣,沒有搞事兒的心,楚國國內再亂也不會有人趁機出手。

可現在呢?

秦國因為土豆和玉米的大豐收,盡管五谷的產量受到了嚴重影響,卻也不至於傷筋動骨鬧到全國饑荒的地步,之前拿下燕國又沒廢多少力氣,楚國前些日子還想在邊關搞事兒將秦國的軍隊都吸引了過去。

這種情況下,楚國還敢折騰出這種事?

林阡看向嬴政:“楚國國內現在是個什麽情況?”

嬴政心情大好:“楚幽王與熊郝一脈的勢力,正想方設法扶持楚幽王的其他兄弟將負芻拉下來,而負芻及其背後勢力則想盡辦法坐穩王位,兩方人馬就差鬧翻天了。”

林阡不禁看向嬴政:“要打嗎?”

嬴政失笑:“你覺得呢?”

正巧秦國的秋收也差不多結束了,嬴政立刻派兵增援王賁,命其進攻楚國。

楚國此時正是權力交接混亂的時候,根本做不到政令通達,很多時候現如今的楚王負芻下達了命令,反對勢力也不管他的命令是不是正確都充耳不聞,而支持楚王負芻的則為了鞏固他的威信也不能管命令正確與否,全都一力推行。

兩方勢力打架,好嘛,前線軍隊的領兵人選與糧草供給直接出了問題。

王賁抓住機會,楞是在十月之前接連拿下了楚國二十多座城池,將原本國土面積最大的楚國硬生生啃下來了一大口。

拿下二十多座城池後,王賁這才鳴金收兵。

並非不能拿下更多的土地,而是因為後方再次傳來消息——

魏景王生了場急病,沒了。

魏景王與楚幽王不同,他不但有兒子,還在臨死前吸取了楚幽王的教訓,特意下了一道聖旨將王位傳給了自己的兒子。

為了平穩度過這次權力交接,魏國做好了一切準備。

而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增派所有兵力前往秦魏邊境,以防秦國趁機打進來。

秦國上下:“……”

不管怎麽樣,魏國既然往前線派了兵,秦國就不能放任不管。不然王賁在楚國橫掃一切,魏國見無人防守,趁機在大後方給他來個猛虎掏心,截斷了兵力與糧草供應,那樂子可就大了。

於是王賁回防,將兵力分成兩半,一半用以預防楚國搶回城池,一半則用以防守魏國。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是——

快過年了,眼瞧著沒辦法在短時間內將楚國打下來,不妨先歇歇,等回家過個年再說其他。

今年因為從花的手上得到了不少種子,蔥姜蒜等調料有,所以今年林阡難得有機會在除夕這天吃頓火鍋。

每年除夕,即便是嬴政也是要準備宮宴的。

但宮宴上的食物著實沒什麽好提的,所以林阡在宮宴上隨意吃了兩口後便提前回了偏殿,讓林陌到廚房討了許多佐料與肉類蔬菜等,準備在偏殿煮火鍋吃。

因為材料受限,火鍋底料是用羊油炒的,味道不如牛油火鍋味道純正。

但這時候禁止宰殺耕牛,也只能將就了。

林阡與林陌兩個燒起了爐子,很快就忙活開了。不一會兒,油熱了,按照次序先後加入各種調料,很快“滋啦”一聲,一股嗆鼻的麻辣味兒就迅速蔓延到了整個屋子。

林阡一心想吃美食,卻沒想過自己這具身體從未接觸過這麽刺激的味道,當場就被嗆出了眼淚。

她趕緊將煨了一整天的羊肉湯倒進鍋裏,然後拉著林陌就沖出了屋子。

被屋外的冷空氣一凍,整個人一下就舒服了。她又站在門口緩了一會兒,覺得鼻子適應了辣椒的味道,這才深吸一口氣準備回去等著火鍋煮開。

林陌擔心食物,先一步進去了。

林阡落在後面,笑著讓她等一等自己,擡腳也準備進去。

卻不想,餘光竟看見一個有些陌生的青年出現在宮殿大門處,正與負責守門的士兵交流。

林阡楞了下,回身看去,竟發現來人是扶蘇。

扶蘇成婚後便搬出了鹹陽宮,也許多次入宮,林阡卻並未在嬴政的宮殿看到過他幾次,她甚至在朝堂上也沒見過扶蘇,就好像突然之間,扶蘇就直接從嬴政的生命中消失了一樣。

如今乍然看到扶蘇,而且是已經長成了一個青年的扶蘇,她還覺得挺新奇。

但她與扶蘇之間到底沒什麽關系,所以正想著上前打個招呼就行了。

卻不想,她剛擡腳,就見扶蘇直挺挺地跪在了大門口。

林阡:“!!!”

這是在幹嘛?!

林阡嚇了一跳,趕緊上前詢問,卻不想扶蘇的嘴巴閉得跟蚌殼似的,打完招呼後一個字也不願說。

再問兩個士兵,他們也是一臉茫然。

其中一個回答:“公子方才過來只問了我等兩個問題,一個是陛下如今可在宮中,另一個則是陛下何時回來。卑職回答陛下此時正在參加宮宴,恐要過了子時才會回來,公子便‘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兩個士兵臉上滿是驚惶,顯然也被扶蘇的舉動嚇壞了。

林阡也懵了:這沒頭沒尾的,是想要幹嘛啊?

不對!

今日宮宴,她都有份兒參加,扶蘇竟然沒有去參加嗎?

他連嬴政正在參加宮宴都不知道?

林阡回想了一遍,恍惚記得方才在宮宴上好似確實沒看到扶蘇,而且似乎在去年除夕守歲的時候也不曾見到扶蘇的身影。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林阡看了眼一言不發跪在冰涼地面上的扶蘇,趕緊看向之前說話的士兵:“你趕緊去舉辦宮宴的地方,和陛下知會一聲。”

那士兵不敢耽誤,立刻擡腳就跑。

扶蘇有心阻止,還沒開口,那士兵就一溜煙兒跑沒了影兒。

林阡也是尷尬,一時間竟不知道是該回去繼續吃火鍋,還是留在這兒等人。

還是扶蘇看出了她的窘迫,主動開口:“我似乎聞到了些許食物的香氣,谷豐侯應正在用膳吧?還請不要因為我耽誤了您享用美食的時間,我就在這兒等父王,還請不要為我擔心。”

林阡鼻子動了動,果然聞到了一股濃烈的香氣。她遲疑了下,到底還是領了扶蘇好意,轉身回了屋子。

此時夜已深,她剛在在宮宴上又沒有吃幾口飯,早就餓了。

但有人在外面跪著,即便鍋裏煮的是自己思念許久的火鍋,林阡也實在沒辦法安心享用。

她胡亂吃了幾口,便忍不住跑到窗口看看外面的情況。

嬴政還沒回來。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今日參與宮宴的不僅僅有後妃公子公主,還有得嬴政信重的文臣武將,一般他都會在宴席上一直待到子夜過後才會離開。

但他若真等子夜歸來,怕是扶蘇那雙腿都要廢了。

林陌端著碗來到林阡身邊:“阡娘,扶蘇公子這是幹什麽呢?”

林阡搖頭:“我也不知道,他沒說。”

但……

想到剛被秦國拿下的二十幾座城池,林阡心裏隱隱有了答案。

林陌看著碗裏的嫩呼呼的羊肉,遲疑後開口:“他一直跪在那兒是不是不太好啊?我們是不是應該讓人在他身邊點幾個火爐?”

林阡回頭看去:“天才的想法!”

不等林陌反應過來,她立刻叫來一個內侍,如此這般一通吩咐,領頭的內侍很快領著好些個端著火爐的內侍出來,直接安放在了扶蘇的周圍。

扶蘇:“……”

他環視一周後哭笑不得地開口:“谷豐侯不必如此,我這般舉動本也只是做給母親……”他眼神黯淡些許,嘆道,“若讓母親知道我連來找父王求情,都要在身邊點燃火爐禦寒……”

扶蘇知道林阡也是為了自己好,所以並未說得太狠,但其拒絕火爐的態度卻格外堅決。

林阡看著扶蘇,半晌只能妥協。

但也沒有完全妥協。

她讓內侍將火爐從扶蘇周圍撤走,就安放在了距離他兩米遠地方,而後又命人進入偏殿將火鍋端了出來,自己與林陌就坐在火爐前燙火鍋吃。

面對扶蘇無奈的表情,林阡表示:“在屋子裏吃火鍋太嗆了,屋外面要好很多。”

扶蘇看向不遠處那一溜兒的火爐。

林陌主動解釋:“外面吃火鍋很冷啊,當然要點燃火爐取暖。”

林阡一遍夾菜,一遍點頭表示肯定。

扶蘇:“……”

他忍不住往後挪了挪身子。

林阡看到,轉頭沖著內侍擡了擡下巴。

內侍會意,忍著笑又將火爐與火鍋往扶蘇的方向挪了挪,直到確保扶蘇能烤到火才住了手。

扶蘇:“……”

他正要勸林阡放棄,卻又聽一串兒腳步聲從身後傳來。

扶蘇以為是嬴政,轉頭卻發現是自己的妻子。

他楞了下,有些抱歉:“難得回來一趟,我卻不曾先回家,真的對不起。”

王家姑娘搖搖頭,一言不發地跪在了扶蘇身邊。

林阡:“???”

不是,下跪這種事兒還帶買一送一的?

林阡只想問一句:【我不就是吃了頓獨食兒火鍋,這是什麽了不得的大罪嗎?為什麽丟來這麽個大難題懲罰我?】

扶蘇似乎也被妻子的舉動驚住了,趕緊抓住她的手意圖讓她起來:“女子本就體弱體寒,這般天氣跪在地上,必然影響身體健康,你還是……”

王家姑娘搖頭:“總不能讓你一個人承受。”

扶蘇皺眉:“這本就是我一個人的事。”

王家姑娘似乎有些生氣:“我是你的妻子,本就該和你共進退!”

扶蘇無奈,只能接受她陪著自己的做法。

但為了妻子身體,他到底還是有所妥協,拉著她往火爐的方向挪了挪。

林阡:“……”

【餵!你們面前還有這麽多大活人在呢?!】

她碗裏的肉,瞬間就不香了。

==·火鍋·==

嬴政就站在不遠處,原本看著跪在自己宮殿門前的小夫妻心情相當不妙,卻沒想到突然聽到林阡久違的吐槽,糟糕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他在原地等了一會兒,才在李斯等人的目光詢問中擡腳走了過去。

李斯幾人趕緊跟上。

這麽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走過來,光是腳步聲就很響亮了,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註意力。

所有人出門迎接嬴政。

嬴政看了眼林阡,又看了看她身後鍋裏那不停翻滾的肉片:“……寡人似乎記得,你之前離開,說的是身體不適?”

林阡眨眨眼,順著嬴政的視線回頭看:“……”

【好丟人啊我的天!】

林阡很想扭頭就跑,卻又因為嬴政的存在而只能站在原地:“那個,我回來休息了一會兒就好了,又覺得肚子餓,所以就自己弄了點兒食物……”

嬴政看著她鍋裏的肉,表情意味深長。

林阡:“……”

【啊啊啊,我就是想吃點兒好吃的怎麽了?你別管我了,扶蘇和他老婆還在地上跪著呢!】

嬴政看了眼她頭頂臉紅得跟猴屁股,還像是煮開的滾水般一直汩汩冒煙的小號林阡,喉間不禁溢出一聲輕笑。

林阡:“……”

恨不能時光倒轉,她到時候絕不會多管閑事。

嬴政終於大發慈悲移開了視線,轉向了地上一臉忐忑的扶蘇:“你這是在做什麽?”

他語氣平靜,扶蘇卻聽得心臟一跳:“沒、沒什麽……”

嬴政拉下臉:“沒什麽你跑到寡人宮殿門前跪著做什麽?寡人門前的石板格外暖是吧?”

扶蘇瞬間滿臉通紅,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倒是他旁邊的王家姑娘深吸一口氣後,不顧嬴政旁邊王翦的擠眉弄眼主動開口:“回陛下,我們今日前來,只是想要求求您,希望您明年不要再派兵攻打楚國了!”

嬴政當即面色一沈:“朝廷大事豈能為兒女私情左右?扶蘇,你……

他話沒說完,就見那王家姑娘“咚”一聲磕了個頭,她不但自己磕,還拉著扶蘇一起磕。

磕完了頭,那王家姑娘才揚起下巴:“兒媳覺得陛下說得對!今日是兒媳與扶蘇莽撞了,日後必不會再為這等小事打擾了陛下!”

扶蘇震驚地看向妻子,想要開口說些什麽,就被妻子的手肘懟了一下,疼得當場變了臉色。

將二人小動作收入眼底的嬴政:“……”

他下意識看向了王翦。

王翦頓了下,緩緩移開了視線。

【老夫這孫女都已經嫁給公子扶蘇了,不退貨的啊!】

嬴政略覺得荒謬。

偏偏在這個時候,又聽到林阡在心裏嘀咕:【這姑娘還挺聰明的啊,有前途!】

嬴政擡頭,竟發現她頭頂又冒出了方框,小號林阡竟拖著小號嬴政眼巴巴地看著王家姑娘的方向,小號嬴政的倒是一直板著臉,可小號林阡的一雙眼睛卻被兩個紅色的奇怪符號給取代了。

那符號竟還可以變大變小。

嬴政看了眼震驚的扶蘇,再看了眼明顯比扶蘇更果斷的王家姑娘,再看看對王家姑娘格外欣賞的林阡,突然就生出了一種自己莫名輸了的感覺。

他看著扶蘇,半晌揮了揮手:“算了,大過年的,你們還是趕緊回家吧。”

王家姑娘立刻起身,拖著扶蘇就走了。

扶蘇:“???”

林阡星星眼:【這姑娘好颯!】

嬴政沒忍住,又轉頭看了她一眼。

林阡疑惑地回頭:“???”

==·兩難·==

眼瞧著王家姑娘與扶蘇的背影都看不見了,其他人才終於反應了過來。

李信尚且年輕,性子也跳脫,沒忍住第一個開了口:“那個……林夫人,卑職能問一下,您這是在吃什麽嗎?”

他的眼睛幾乎要黏在咕嘟嘟冒泡的火鍋上。

林阡回神,轉頭一看,自己碗裏的食物都被凍出了一層白色浮油的肉,再嗅了嗅空氣中仍舊麻辣鮮香的火鍋味道:“……”

被這麽多人發現自己提早離開是為了偷吃,這感覺……

絕了!

她笑容有些勉強:“就、很普通的食物,只是裏面的香料比較難得。”

李信好奇:“香料?”

蒙恬看了嬴政一眼,見他並未生氣,便也跟著問道:“是夫人之前拿出來種在城郊那十畝地裏面的蔥姜蒜和辣椒等作物嗎?”

林阡點點頭:“對,今年受災情影響沒能豐收,卻也完全夠用了。”

頓了頓,她道,“但想要供應更多人,只怕還要再種植幾年才行。如今許多調料還需要留下來做種子,不能隨意食用。”

蒙恬一聽這話,頓時閉上了嘴。

李信有些失望,卻也明白種子的重要性,沒再多問。

倒是嬴政嗅了嗅空氣中殘留的香味,再看看在場眾人似乎大多都對林阡自己折騰出來的食物相當好奇與嘴饞,便幹脆問了林阡一句:“這些作物應當都只是調料?”

林阡一頓,點頭:“對,一般只當做調料用……”

嬴政頷首:“既然只是調料,早一步推廣與晚一步推廣也沒什麽差別。正好今年諸位將軍為我大秦拿下諸多國土,合該獎勵一番,若夫人手中還有存貨,不妨留出一部分交給他們。”

林阡沒什麽意見。

畢竟調料重要,卻不涉及百姓生命,只要不影響到她的生活,林阡並不介意嬴政拿一些調料去做人情,籠絡大臣。

林阡叫來林陌,讓她將火爐熄滅後就準備去取調料。

卻不想李信搖頭拒絕:“陛下不用了,這些東西留在谷豐侯的手中,說不準明年我們就能自己花錢購買了,到時候想吃就吃豈不便宜?”

他眼珠轉了轉,“若是可以,今日晚膳增加一道谷豐侯正在食用的膳食就好了。”

林阡轉頭看向嬴政。

李信,連同王翦等人也都紛紛轉頭看向嬴政。

沒辦法,這殿內空氣中漂浮著的味道實在是太香了,他們從未吃過香味這般霸道的食物,心中難免好奇。

嬴政對上著許多人的眼睛,一時也有些哭笑不得。

但在不涉及秦國根本的事情上,他還是很願意滿足這些大秦肱股之臣的小小要求的,於是也沒猶豫,便直接沖著林阡點了點頭。

林阡笑了下:“那我這就去讓廚房準備,陛下與諸位大臣先去大殿等候?”

嬴政頷首,帶著其他人回了之前準備宮宴的大殿。

林阡則帶著人去取來各種調料,又找到廚房的人幫忙做了許多火鍋。唯一比較麻煩的湯底也因為今日的宴席上準備了燉羊肉而沒有難度。

於是不久,嬴政等人便吃到了熱乎滾燙的麻辣火鍋。

考慮到大家對辣椒的承受度,這些火鍋裏面並未放太多辣椒,所以除了半點兒辣椒都不能吃的人,其他人大多吃得酣暢淋漓,並徹底愛上了火鍋。

==·白紙·==

嬴政與大臣們的除夕過得其樂融融,剛出宮不久的扶蘇與妻子卻鬧起了別扭。

扶蘇脾氣溫和,倒也說不出什麽傷人的話,只是對妻子方才的舉動難免提出一些異議:“蕓娘,我本也沒打算真的求父王停止攻打楚國,只是母親既然向我提出了要求,我總要有所行動,不然難免讓母親傷心。”

王蕓翻了個白眼:“你說的行動就是大過年的被楚夫人以生病為理由從巴郡叫回來,然後家也不回,就直接跑去陛下的宮殿門前跪著,還打算一直跪到陛下從宴會離開?”

她並不介意扶蘇盡孝心,卻很介意他拿自己的健康去盡孝心。

王蕓想起自己剛入宮的時候見到的畫面,以及從扶蘇侍從口中得知的消息,騰一下就冒出一肚子的火起來。

若非林夫人派人去請了陛下,指不定他們能在那兒跪大半夜。

在這樣的天氣跪一晚上,明天腿都廢了!

扶蘇嘆氣:“楚國畢竟是母親母國,她為此憂心也是常理。我作為母親兒子不能為其分憂已經非常愧疚,又怎能一點兒表示也不做?”

王蕓看向扶蘇,她很喜歡他的溫和周全,有時候卻又深恨他的溫和周全。

若是以往,扶蘇都這樣說了,王蕓也懶得再多說。

畢竟不管怎樣,楚夫人都是扶蘇的母親,而王蕓作為扶蘇的妻子,後半輩子還需要仰賴他過活,總不好將關系鬧掰。

但想到已經進入朝堂的林夫人,王蕓突然就不想忍了——

她又不是沒有其他出路!

王蕓看著扶蘇,認真道:“可是你即便在陛下宮殿門前跪了一夜又如何呢?陛下即便知道你這樣做的背後緣由也只會覺得你不分輕重,胳膊肘往外拐;楚夫人也並不會記得你的孝順,只會認為你無能,再如之前一般以孝道壓你,逼著你再去找陛下求情。”

“一件毫無意義的事情,你又何必做呢?”

扶蘇被王蕓的態度驚了一下,但很快回過神來:“父王要攻打母親的母國,她已經很難過了,我作為她的兒子總不能什麽也不做,這會讓她更難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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