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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洞房昨夜停紅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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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花燭喜成雙,紅錦綠緞鋪滿床。

殿內紅燭高燒,在一片耀眼的紅中靜候璧人到來。滿室流光溢彩,熠熠生輝。

宮娥們手持宮燈魚龍而入,分作兩邊對來人福身施禮。殷元昭與柳如卿手連牽紅一前一後步入寢殿,於侍禮女官引領下在床榻端坐。

殿內寂靜,唯餘紅燭劈剝聲聲。

柳如卿盯著華裳,想起方才殷元昭眸底深意,俏臉飛紅。

俄而侍禮女官上前,手捧的圓盤上擺滿了五色瓜果。她們一邊笑著念唱吉祥話,一邊將紅棗、桂圓、蓮子、栗子等物拋灑進鸞帷鳳帳。有些落到柳如卿的懷中,被纖纖十指握住不放。有的順著彩衣丟在地上,就勢一滾躲進床腳。這些象征著喜意的瓜果好似找著時機,不知聖人之言,只想一探究竟。

待坐帳禮畢,侍禮女官再次請禮,手托金盤福身在殷元昭面前。

殷元昭看了一眼身旁佳人,擡手拿起喜秤,輕輕挑開柳如卿額前的珠簾。半露半隱間,那抹雲霞不及閃避,被他盡收眼底。下墜的紅色珊瑚玉珠停駐在柳如卿的頸側,恰似雪中紅梅一點,帶來無限春意。

柳如卿被他盯得渾身發燙,偏頭躲過喜秤任如露珠簾落下,金玉脆聲交接再次遮掩嬌容。耳邊傳來殷元昭輕輕一笑,似有還無。

女官見禮成,上前為她卸下珠簾,如玉的面龐失去遮擋,終讓有心人一窺真顏。柳如卿難掩嬌羞,卻仍是忍不住擡眼往殷元昭看去,正好撞進他深邃的雙眸,眼底笑意未褪,守株待兔等著佳人來尋。柳如卿沈浸在一雙笑眸中,縱然對著他人冰冷,對她,卻是一如既往的柔情。

又有女官半跪在兩人眼前,雙手捧盞。殷元昭取過青玉鏤雕合巹杯,杯中水光盈盈,兩汪酒泉附著玉璧倒映華堂。他將鳳形圓杯遞給柳如卿,兩人四目相對,含笑對飲。殷元昭舉起酒杯送至唇側,酒入胸腹,暖人心脾。眼見她朱唇輕啟,微微抿了小口,青玉杯沿抵著唇側,令人無端羨慕。此時方知何為酒不醉人人自醉,殷元昭輕笑,崔雲之題的字,今日算是徹底明白其中之意。

隨著女官一聲提醒,柳如卿和他互換杯盞,雙手接過雙螭杯再飲,因不勝酒力,面上又現薄紅,嬌艷如雨後牡丹,襯得額間桃夭愈發燦爛。

直至此時,繁雜的諸禮才算完成。侍禮女官率領宮娥們齊聲賀道:“恭賀王爺、王妃大喜。”

話音方落,殿外就有侍從來請,笑說主殿眾人見殷元昭久久不回,直嚷著要往洞房而來,幸虧怡王、廣平郡王及時攔住。

殷元昭聞言一笑,皇族規矩雖多,但也並非沒有鬧洞房的先例。若真是讓他們闖了進來,豈非有負良辰。他隨即握住柳如卿雙手,輕聲安慰:“等我回來。”

柳如卿起身,隨著他的腳步挪移,一路送到殿門,道:“小心身體,少喝些酒。”

目送殷元昭和來人離去,柳如卿才回到寢殿,命人喚來瑤琴瓊簫,又讓女官、宮娥們退下。

瑤琴兩人到來時,柳如卿已坐在妝臺前,自銅鏡瞧見她們身影,忙道:“快幫我把鳳冠取下,拿家常衣裳來。”

瓊簫不解道:“王爺還未回來,此時取下不合禮儀。”雖說成婚行禮時不用她們伺候,侍禮女官的吩咐她卻是絲毫不敢忘記。

瑤琴動作輕輕,將鳳冠小心翼翼地取下,只在發間插上梅花嵌珠釵並金簪,又讓瓊簫取了一套淺青繡梅襦裙,兩人幫襯著替她褪了三層廣袖再換上。

瓊簫還是狐疑,嘟著嘴道:“姑娘,沒聽說新郎官沒回來,自己把衣服換了的。”瑤琴束好腰封,騰出手點點她的額頭,故作生氣道:“瓊簫無禮,怎麽還稱作姑娘,小心讓人聽見。”

瓊簫忙捂住嘴,侍禮女官千叮嚀萬囑咐,按制以後必須稱王妃。她此刻失禮,可憐巴巴地瞅著眼前兩人。

柳如卿輕笑,道:“你瑤琴姐姐嚇唬你呢,這裏只咱們三人,仍和往常一樣,不必拘束。”

她方才進殿就聞見一股淡淡的梅香,只是雙眼被擋住難覓其蹤。她舉目望去,果然在一旁高幾上尋著數枝臘梅,只有幾朵開著,嫩蕊輕搖。其餘還是赧然的花苞,想來是時候未到。

她湊過去輕嗅,梅花暗香縹緲,沁心奪魂。在一片紅艷中,淡黃花色凜寒而立,清容獨守風骨。

她愛百花,更偏愛梅淩霜欺雪的姿容,雲安老家院側就有一株臘梅,每逢冬日,暗香襲來。她從不曾提起,難得殷元昭放在心上,為她今日尋來這抹傲骨。

她忽然起了興致,讓瑤琴取來筆墨,對著美人瓶中的臘梅細描勾畫。一時畫未作成,殿外卻傳來聲響,瓊簫不待吩咐主動請命前去探查。柳如卿和瑤琴相視一笑,自是應允。

墨跡未幹,瓊簫狐疑著領入一人。

柳如卿擱下畫筆,眼前陡然一震。來訪的女子約莫十六七的年紀,面容和殷元昭幾分相似。尤其那一雙丹鳳眼,含情脈脈,像極了曲想容。

她朝瑤琴看去,瑤琴也是呆住,微微搖搖頭示意不知。

殷元宜見他們驚愕,眼中神采略暗,上前道:“我冒昧來訪,還請王嫂莫怪。”

她口稱王嫂,必是皇族之人,看她相貌,定然和太妃有關,只是不曉得她確切身份為何。京中蜚語好似只涉及殷元昭,並無另一人。柳如卿心存詫異,仍是笑道:“尊客不在前殿飲宴,可是侍女們服侍不周,讓您受了委屈?”

殷元宜知曉她們並不清楚自己的身份,臉上更是黯淡,但見她言笑晏晏,方道:“王嫂別誤會,我只是對王府路徑不熟,一時誤闖罷了。”

柳如卿心知她話中有假,今日肅安王府大喜,她因為不喜人近旁伺候才遣了侍女們出去。但整個王府,卻是十步一人輪值,唯恐怠慢貴客。只是她瞧來人心思不寧,不知是受了什麽委屈,她上前挽住她的手,柔聲道:“我正一人獨坐無聊,你陪我說會兒話,好麽?”又命瓊簫奉茶,遞了個神色給瑤琴。

殷元宜小聲謝過,瞥眼瞧見案桌上的畫稿,不過虛虛勾了枝幹,點了幾朵花蕾。順著桌案往前,正是梅花初綻。

“王嫂也喜歡梅花麽?”殷元宜含了幾分驚喜,開口問道。

柳如卿輕輕一笑,走過去自瓶中分出兩枝臘梅:“且做攀枝客,為卿弄清影。”

殷元宜接了謝過,她亦喜梅花冷香鬥霜。

柳如卿眼見來人眉間不豫之色難解,親手端過茶盞送到殷元宜手中,試探問道:“尊客隨從侍女何在?不如讓瓊簫先行尋了來,免得她們憂心。”

殷元宜卻是拒絕:“我讓她們在外稍候,不必麻煩。”

一瞬間瓊簫已是備好梅瓶貯了水,殷元宜將臘梅插入,才接過青瓷杯子,借浮著茶蓋的時機悄悄打量柳如卿。與謝琦蘭著實相像,不過不比她端莊,多了三分艷麗。

她暗暗思忖,難道流言是真麽?都說王兄對豫王妃難以忘情,放著豪門貴族千金不要,硬是求著太後下旨,只為日日能睹芳容。胸腹中突然生出些許酸澀,為何她在宮中被謝皇後欺壓,王兄還戀著謝家的女兒。若真如此,自家恩怨難休,又何必牽連另一人,更心傷殷元昭情關難過。

柳如卿忽見她背過身去,卻是兩行清淚流下。她示意瓊簫暫退,遞過絹帕。

殷元宜擦了淚,又覺自己太過放情,歉聲道:“是我不好,王嫂大喜的日子,我卻……”

柳如卿不知她心內所想,但見她雙眸情意半露,好似受了千般委屈,徒惹人生憐。她不由得出聲安慰:“若是府中人得罪了你,我讓他來和你賠罪。”

殷元宜聞言一笑,搖了搖頭,捧起茶盞小抿了一口,只是不答。柳如卿見狀,暗自輕嘆,想來這人和殷元昭身份相同,就是不知安頓在哪家府第。

殿內寂靜無語,殷元宜打量著寢殿紅艷和肖似謝琦蘭的面容,忽然正色說道:“王兄待王嫂的情意,依我看是做不得假,王嫂切勿聽信外人之言,傷了和氣。”

柳如卿聽了一楞,等了半天,這人竟是存了好意來勸她的麽?是怕她知曉流言和殷元昭吵鬧不休?

她掩唇笑道:“你是說豫王妃之事麽?”

殷元宜聞言露了些許尷尬,畢竟任誰新婚之日被提起外人,都當是有些不快。只是她仍是盼著兩人和睦,故而出言相勸。不過她微微看了一眼,怎麽這人神情自在,並無半點憂色。她不好意思再瞧,只盯著梅花數著潤透花質。

柳如卿領她好意,又笑道:“謝謝你有心。只是流言未必為真。我也非是貪圖榮華之人,王爺的心,我們還當明白才是。”

殷元宜凝眸,聽她言中之意,王兄並非像外傳的那樣。她用餘光瞥了眼,柳如卿面上笑意不似假,眼中柔情應當真。那是大家都誤會了麽?她鎖眉微松,她願王兄事事順心,若真是如柳如卿所言,王兄於情之一字上已然遂意。這樣一來,著實該替她們二人高興。不管如何,殷元昭得遇良緣,總好過孑然一身。

作者有話要說:

寫下前七個字的時候,腦海中一直浮現的是越劇的唱詞。

洞房花燭喜成雙,今日雙雙上壽堂。感謝爹娘認義女,祝願雙親永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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