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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君臨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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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墻。

沈舟搖搖晃晃站起來。

方才她一直嘗試用道意與周遭四人共情。

帝君自不必說,一身憂國憂民的仁德氣息都快沖破天際。君後心緒極其覆雜矛盾,似是極其強烈的愛意與責任。

院長與大儒修為超絕,沈舟只能隱約覺知少許——院長順天,大儒盡忠。

看起來,似乎每一個都沒有問題。

沈舟還沒來得及放松心神,便發生了方才那一出變故。

司空白陡然發難,左袖青浪翻卷,擊飛城門引發百姓動亂,右袖一蕩,將君後從帝君身旁揮開,撞到城墻上,匕首當啷墜地。

沈舟因為擋了道,被這位半聖隨手拂到一旁。

此刻,這位大儒正正立在帝君面前,神色莊嚴地重覆:“帝君,請順應民心,入聖罷!”

沈舟心中焦灼,視線一轉,看到公良瑾攜顏喬喬飛掠上來。

“殿下!”

公良瑾豎起手,示意沈舟不必多言。

他擡眸,與帝君視線相對,唇動了動,無聲吐出兩個字。

帝君微微頷首。

“少皇瑾。”司空白面露感慨,“你當真破了幻陣。果然,無論如何高估你都不為過。”

他揚起雙袖,只見青色靈氣傾囊而出,凝成一卷半虛半實的靈書,將帝君圈在內側。

“只可惜,這次是死局。你想越過我的防禦,惟有殺生成聖一途。然而,此地只有這十數萬百姓,你若對他們動手,便是催你父君入聖,無論如何,我的目的皆已達成。”司空白放慢了語速,沈而緩,一字一頓地道,“少皇瑾,將、軍。”

將出這一軍,對手已是死棋。

院長艱難護持城下百姓,額角迸著青筋,暴跳如雷道:“好你個司空老兒,我就知道假正經的家夥沒一個好東西!”

“不不,”被困縛於靈書中的帝君依舊溫吞吞,“邢院長,這個倒也不能一概而論,畢竟你家學生也很假正經,但他是個好東西。”

院長:“……”

假正經學生公良瑾:“……”

君後吐血怒道:“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閑心說笑!”

帝君很無奈地聳了聳肩:“那我這只帥都已經被將死了,還能怎麽辦嘛。算了我還是抓緊時間留個遺詔吧,做帝君一場,也算有始有終。”

入聖在即,他的身軀隱隱已有潰死之兆。

公良一族修習的仁君之道井不利己,無法飛升,入聖意味著死亡。

只見帝君悠悠撩起衣袖,咬破手指,當真在寬袖上寫起遺書來。

“你倒是攻他啊!”君後急躁。

帝君委屈地眨了眨眼:“我這道意,約束頗多,你知道的嘛。”

仁君之道,不自戕、不傷忠臣、不犯鄰邦,面對修習忠義之道的司空白,一身純正仁君道意的帝君連十分之一實力都施展不出。

眼看著,道光蓬勃而上,越過帝君胸膛,漫上頸項。

院長艱難支撐巨陣,盡力維護秩序、安撫百姓,然而此刻人心惶惶,混亂根本不可能平息。

萬民恐慌,勢不可擋。

此地,已無人能阻帝君入聖。

“司空大儒。”公良瑾忽然開口,“我於幻陣中飛升,令世界破碎,一切生靈歸於湮滅——毀滅一界,布陣者隨之隕滅,我得以脫困而出。”

司空白輕輕嘆了口氣:“如此輕易便飛升破陣,不愧是曾經成就過真聖之身的人。此前我亦不知,這一世已是重來之世,少皇瑾不計代價送心上之人重回過往,實在令人感慨。可惜,眼下你再無機會了。”

司空白側眸看了看帝君。

只見沸熾的道光已漫至帝君下頜,用不了多久便要滅頂。

司空白臉上露出些如釋重負的神情:“為聖上護航四千年,總算全我忠義,圓我夙望!”

聞言,顏喬喬不禁心頭一跳、一沈。

種種錯亂線索、諸多不解謎題在此刻聚成一線,指向一個人——神魂位於帝陵,能夠以聖階之力,在幻陣之中再度布下一個新的幻陣,困住她和公良瑾的人。

是那一位,便說得通了。

公良先祖。

顏喬喬感到指尖一陣發涼,心中既惶恐,又覺得塵埃落定。

原來是這樣啊。

公良瑾淡聲開口:“大儒莫要忘記,我破陣而出,必定傷及布陣者神魂。”

“那又如何。”司空白有恃無恐,“聖上只差最後一份道意便可飛升,屆時這點小傷算不得什麽——帝君,拖延時間毫無意義,不要再掙紮了。聖上等這一刻,已等了四千年!帝君,為人子孫,便請奉上圓滿道意,完成自己的使命罷!”

顏喬喬醍醐灌頂:“所以,公良氏的先祖當年飛升失敗卻不甘隕落,便以子孫血脈為自己的容器,蘊養道意,一代一代為他重新積蓄飛升的力量?!”

難怪仁君道意那麽奇怪,像寄生般,道意一旦圓滿,宿主便會身亡。

“聖上井非飛升失敗。”司空白傲然道,“聖上不過就是遲了一步而已,憑何要被天地誅滅道心?天道不仁,聖上自然不服,自該與天爭命。旁人飛升得,聖上憑何飛升不得?!”

顏喬喬道:“這個世界已無法承受聖者飛升了!”

司空白哂笑:“先飛升後飛升,同樣有損這一方天地,自該一視同仁,而非厚此薄彼——天道不公,便逆天而行!說來也是好險,差一點就壞了大計,幸虧少皇瑾送你回來變更歷史,也讓聖上窺見先機,布下這最終之局。”

顏喬喬輕輕吸了一口氣,心緒覆雜難言。

幻陣布在陵寢中,公良先祖的神魂自然也進入幻陣,看到前世過往。

前世,君後刺帝君,雙雙戰死沙場。院長假傳諭令,困住少皇。

若公良瑾死在京陵,公良氏的血脈便徹底斷絕,公良先祖再無飛升可能,世界也就得以保全——院長、帝君、君後以身相殉,還生機於天地。

而最終公良瑾未死,卻不修仁君道,而是以殺入聖,同樣斷絕了公良先祖飛升的希望。

在幻陣看到前世過往之後,公良先祖一面用幻陣拖住公良瑾,一面布下眼前這無解之局。

只要帝君入聖,一身仁君道意覆歸先祖血脈,公良先祖便可飛升而去。

司空白側眸望向帝君。

只見純白道光已漫至他眉梢,幾息之內,民怨便要推他入聖。

“一切已成定局。”司空白釋懷地笑,“多思無益,靜心享受最後的時光吧。我為聖上布下陵寢大陣,為聖上護持子孫,保證無人行差踏錯,直到今日,終於功成!”

“司空大儒,你錯了。”沈默片刻之後,公良瑾溫聲開口,“誅先祖道心者,井非天地,而是民心。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先祖借百姓願力修行,卻行危礙蒼生之事,便該自食苦果。你以為天地誅他,為他抱不平,實則他只是行瞞天過海之計,以世代仁君欺騙民心。”

司空白不願聽,只沈聲道:“此刻說這些,已無任何意義。”

他是忠臣,忠於當初的聖上,借聖人之威能存活於世,唯一的使命便是助聖人飛升。

此時、此地,沒有人可以阻止帝君入聖,自然也沒有人能夠阻止聖人飛升。

“大儒,話說太滿啦。”帝君溫吞的聲音從純白道光中飄出來,“你一直說不能低估少皇瑾,怎麽就偏不信邪,還是低估了他呢。”

司空白陡然望向公良瑾。

瞳仁一縮,又一放。

“帝君,此刻就不必虛張聲勢了罷。”司空白雙眸微瞇,“少皇瑾不過剛突破大宗師而已,即便有顏王女道意加持,也就勉強達到半聖水準,想要突破我的‘金書鐵券’,不可能。”

帝君擺了下手:“我總說,沒必要打打殺殺,凡事可以坐下來慢慢談——譬如現在吧,這種事,也沒必要非得打生打死的……”

他慢吞吞揚起衣袖。

只見袖上歪歪留下兩行血書,氤氳在白色道光中,有些看不分明。

抖開血書之後,他取出玉璽,“啪”一下蓋在末尾。

“方才呢,”帝君悠哉道,“少皇瑾上來,便對我說了兩個字。逼宮。”

司空白一怔,不解地瞇起雙眸。

顏喬喬倒是記得,踏上城墻之時,殿下確實與帝君有過眉來眼去。

“那像我這樣好說話的人,能和平解決,自然是和平解決了。”帝君抖了抖袖上蓋了印璽的血書,“喏,禪位詔書。請不要再叫我帝君,從此,我就是大夏有始以來第一個太上皇。”

詔書落下,只見帝君身上的氣勢再不上漲,反倒有緩緩回落之相。

他,撂挑子了。

公良瑾雙肩微震,接過這萬鈞重負。

“荒謬!”司空白怒目,“公良瑾身入邪道修羅,如何能承萬民之願!”

公良瑾緩緩踏前一步。

身上氣勢不知何時已悄然改變,溫潤斂下,威嚴盡顯。

“我從未行過邪道修羅。”公良瑾眉目沈肅,“從始至終,只修仁君之道。仁君者,以仁治國,君臨天下。”

掌仁德,亦掌兵殺。

“先祖為保格局不滅,將仁治封於子孫血脈,將兵殺鎮在諸侯四方。公良一族接近四方諸侯,便會道心動蕩,難抑殺欲,狀似走火入魔。”公良瑾眸色沈靜,“我久思不解,直到某日,於殺戮之間窺見一輪明月,方掙脫桎梏,悟到兵殺亦是守護。”

司空白瞳仁一震:“所以你早就察覺了——你當真是瞞得滴水不漏!今日為何又不瞞了?!”

公良瑾淡笑:“方才已告知大儒,我破陣而出,重創先祖神魂。天無二日,國無二君,今日,瑾將攜萬民之願,誅先聖,君臨天下。”

只見他反手祭出王劍。

風雲湧動,龐然恐怖的民願如潮水般聚來。

帝君身上的白色道光覆向王劍。

顏喬喬心情激蕩,將自己靈氣轉為夏濯,盡數渡與王劍黑天。

一聲錚音,響徹天地。

黑劍如流星破空,攜破碎虛空之勢,直貫皇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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