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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坐實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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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面半晴半雨。

院長與司空白,各自單手拽著棋盤一邊,另一手拈子砸落盤上。

顏喬喬環視一周,看到帝君與君後立在危危欲墜的白玉橋上,帝君揚起寬袖,攏住妻子的肩,正在慢聲安慰。

君後滿面淚痕,難以置信地輕輕搖著頭。

“老師為何這樣……”

帝君看起來不太會哄人,只溫吞吞地道:“不要太擔心,說開就好了。”

君後怒:“這像是能說開的樣子麽!”

說話間,大儒又落一子,半湖池水翻湧而起,像玉雕般凝在了半空,沈沈威壓直逼坐在對面的院長、帝後。

“邢三!今日你阻不住我!”司空白沈聲暴喝。

“喲嗬,小兒猖狂!”院長吊兒郎當拍下一枚黑棋,只見那鎮在半空的半池碧水蓮荷轟隆落了回去,濺起千層飛浪。

院長若無其事地擡起衣袖抹了抹唇角,把二郎腿翹得更高,擋住那半片衣袖。

“院長不敵!”顏喬喬攥住雙手。

院長得護著身後兩個人,司空白卻可以放手施為。

兩位半聖傾力對壘,蓮池已自成一方靈氣天地,旁人沒有插足的餘地。

“二位,”帝君咳嗽著,悠悠綿綿地道,“有話好好說嘛,不要打來打去。”

“啪!”

白子拍落,激起千堆浪。浪中蓮、葉、菱角,處處殺機。

院長的白發、舊衣齊齊被掀向身後,枯瘦手背上綻出烏黑的筋,落子如千鈞。

黑子拍上棋盤,院長嗆咳出聲。

“邢三,知道你為何不是我的對手麽。”司空白再度拈起一子,語氣無波無瀾,“我做的一切,順應自然之道,自有你擋不住的運勢——邢三,睜眼看看吧,這個世界,需要變革!”

一子落,風雨驚。

院長的脊梁明顯彎了下去,口中有一道血箭直直墜下。

片刻之後,他晃晃悠悠撐著棋盤,擡起眼睛,置下一子,硬生生扛起一方天地之力。

像一把撐開的大黑傘,護住風雨飄搖中的兩個人。

“你龜縮在昆山,太久啦!”司空白又執起一子,這一子再落下,便要徹底截斷黑色長龍,“而我四方行走,聽到這天地、這萬物、這眾生的聲音——四千年了,這個世界原地踱步,止步不前,那是因為禁錮!公良一族固步自封的統治方式,禁錮了世界的發展。”

院長瞇著眼,盯了盯那枚即將落下的棋子。

每一棋都凝聚了太多的力量,在棋盤之上相互制約抗衡。倘若輸掉半壁江山,便再難擋住司空白。

磨了磨牙,院長擡起手,呸一聲吐出口帶血的唾沫,直直照司空白臉上招呼。

司空白偏頭避開:“你這人還有沒有公德心?”

“呸的就是你個喪心病狂老王八!”

“不破不立。”司空白長眉微動,“只有打破這一潭死水,滅掉公良皇族,歷史才會繼續前進。我做的一切,功在千秋,利於萬代!”

他未看棋盤,盲落一子。

“破!”

院長的防禦本該應聲而破。

然而一息之後,院長仍巋然不動。

不知何時,一個生滅陣悄然浮在棋盤上,司空白那一子落入生位,徑直被挪到了遠處的滅位,恰好將自己一條白龍拱手相讓。

“客氣客氣。”院長啪一聲砸下黑子,霎時,大半條白龍染成黑色,半邊湖面氣勢沖天!

司空白吐血,驀地轉頭,望向場外:“豎子!”

顏喬喬彎著眼睛沖他笑,遙遙抱拳謙虛:“哪裏哪裏,不敢不敢,過獎過獎。”

方才她將靈氣轉為夏日,與天地渾然一體,在院長的配合下成功瞞天過海,在棋盤上方搭了個陣,送走司空白一條大龍。

順利得如有神助。

院長這人,最擅長落井下石。

只見他挑高了一對稀薄的眉毛,笑得小人得志,雙手連出,殺得司空白連連倒退。

顏喬喬回眸,卻見公良瑾微蹙著眉,若有所思。

“殿下。”她輕輕搖晃他的衣袖。

他微微地笑,擡手輕拍她肩頭,旋即,大手順著她的細胳膊劃下,握住她的手指,輕輕捏了捏。

顏喬喬心神微動。

白玉橋上,帝君躬下腰,單手圈個喇叭,朝著湖心亭虛弱地喊:“大儒啊,你的想法很有前瞻性,可以坐下來慢慢談的嘛……有話好好說……”

司空白被院長逼得連退三步,後背撞上了亭欄。

他頭一偏,忽然沖著亭外喊:“褚蘭,殺了公良謙!”

此言一出,在場諸人無不色變。

褚蘭是君後名諱,君後是司空白的學生。公良謙,自然便是帝君。

院長臉色一沈,轉身救人。

便在這時,司空白手勢一變,操起整個棋盤,直直插向院長後心!

棋盤一動,平衡的湖間靈氣徹底打破。

顏喬喬不假思索,催動全部靈氣祭出夏濯,渡給公良瑾。

“錚——”

公良瑾反手出劍,長身掠過蓮池,一劍直斬司空白!

輕飄飄一句話留在原地——

“你就喜歡看我殺人。”

顏喬喬:“……”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我才沒有那麽喪心病狂!

不過實話實說,殿下提劍砍人的樣子是真的帥。

院長一記掌風掀開帝君,公良瑾及時掠入,一劍替他蕩開了司空白的棋盤。

師生二人齊齊旋身,攻向司空白。

而白玉橋上,君後怔怔看著被掌風掀到另一端的帝君,動了動唇,卻不知該說什麽。

顏喬喬眉心微蹙。

君後刺帝君是遵從師命、司空白殺顏玉貞是不想她供出自己……聽起來似乎比那玄而又玄的飛升之秘更加靠譜。

……真是這樣麽?

顏喬喬思忖之時,湖心亭的戰鬥結束了。

院長雙袖狂飛,重重困陣密集似繭,封住司空白一切退路。

“錚——”

王劍架上頸項。

“可否請大儒為我解惑。”公良瑾很客氣地問,“以忠義為道心之人,扶持裏通外國的無間珠華,為何不受反噬?”

司空白瞳仁微縮。

只一霎,便冷冷放松。

“成王敗寇,我無話可說。千百年後,歷史自會評判是非對錯。”

話音猶在,只見他雙眼一凸,口鼻鮮血暴湧——竟是自斷心脈而死。

“砰!”

一代北鬥隕落,跌濺池泥。

顏喬喬跟在公良瑾身後,陪同帝君,將魂不守舍的君後送回鳳儀殿。

“阿蘭你不要多心,我不疑你。”帝君聲線綿綿,“即便是司空大儒,我也覺著,有話可以坐下來慢慢說,沒什麽不能解決的——誰知他性子那麽剛烈,啊,抱歉,我不說了,扶你歇息啊。阿瑾,你們自便吧,這幾日不用過來打擾了。”

“是。”

離開鳳儀殿,顏喬喬隨公良瑾回到他的仁和殿。

她四下看看,隨口說道:“還是清涼殿更自在些。”

這裏都是宮中老人,一板一拍規矩得很,有時候她步子邁得稍微大些,便會有不動聲色的目光嗖嗖飄來。

“那便回昆山。”

公良瑾二話不說,返身帶她離開皇城,前往昆山。

顏喬喬悄悄彎起眼睛,對了對手指。

就他這寵法,誰不得上天啊。

踏上清涼殿前的青石臺,顏喬喬更覺恍若隔世。

“仿佛已有一百年不曾回來了!”

公良瑾走在她身後,聲線淡淡:“是該覆課。”

“???”顏喬喬大驚:“不,殿下!我感覺我昨日才考過春試!”

公良瑾低低笑著,踏過門檻,進入庭院。

東廂外的赤霞株長得很快,新嫩的花枝已漫過頭頂,陽光透過脆薄的花瓣落在身上,細細碎碎的,染上了清幽的赤霞花香。

顏喬喬抿唇,探手向後,牽住公良瑾的手,將細軟的手指扣入他指間。

他的手比她大很多,指節修長有力,硬硬一層薄繭,手背的皮膚倒是很光滑——堅硬、溫涼而光滑。

“君子若玉,誠不欺我。”

她懶懶靠向身後,仰起臉,閉上眼睛,感受舒適的陽光。

“都結束了嗎,殿下。”她的思緒向四面八方放空,“總感覺一切順利得不可思議,可是危機已經逐一被我們解除,敵人也死光了,即便剩下三瓜倆棗,也翻不起波浪……”

公良瑾垂眸看她。

“真好。”她把身軀窩進了他的懷中,“人生就這麽圓滿了。”

“不。”他淡聲道,“你還未寫婚期。”

說到這個,二人便攜手進入書房,將那一紙婚書展在桌面上。

他挽袖,親手替她研墨。

濃濃的金墨,研到極潤,然後執筆沾墨,交到她的手中。

“何時?”顏喬喬偏頭看他。

清俊的男子站在滿室書香之間,當真是賞心悅目至極。

“隨你。”

她抿唇:“端陽?”

“好。”

顏喬喬心頭泛著清澈的甜蜜,周身暖融融,她恃寵而驕道:“殿下,您怎麽一點脾氣都沒有啊!”

公良瑾點了點她面前的婚書:“寫。”

“哦……”

她咬著唇,磨磨蹭蹭笑了一會兒,然後提筆寫下日期。

上方,公良瑾與顏喬喬這六個字仿佛會燙眼,她連餘光都不敢往那邊瞄。

忽然記起某一日,他執著筆,在一本黑店小賬簿上寫下“趙玉堇”和“許喬”的模樣。

她悄悄在心中說,許喬,我再也不用羨慕你啦!

眼眶微微發熱。

這一切,美好得就像一場夢。

公良瑾看了眼婚書,擡眸,認真地看著她。

“試婚?”

顏喬喬一個激靈站直:“不用,殿下,真不用。”

他走近,俯身,一把將她攔腰抱起。

顏喬喬小小驚呼一聲,擡起雙臂,環住他的肩。

“顏喬喬,”他垂眸,微笑,“少皇無禮?少皇沒人性?”

顏喬喬:“……”

“倒不如,坐實了罷。”他聲線淡淡。

作者有話要說:  不是卡車,而是莫得車。

渣女就是如此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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