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其餘人的註意力都在晚飯上，沒人註意到這個小插曲。

也不奇怪, 不管是林青還是林楓, 即便他們已經算是過得不錯了的, 也不會天天在家裏大魚大肉, 所以這頓飯大家吃得都眼冒金光, 現在還沒緩過勁來呢，誰還管餘彤和謝文成說什麽。

謝文成勾著唇，手指點了點書：“筆記做得還挺認真，看來你對這次考試已經胸有成足了, 考滬城大學？畢業後留下？”

“能留盡量留, ”餘彤笑笑，“多少村裏人想進大城市呢，有條件的話, 當然要留下。”

雖然這樣說, 但餘彤的把握還是蠻大的，必經她也努力覆習這麽久了。而且她都把未來規劃好了, 是無論如何都要考進去的。

說到這, 餘彤忽然想到，等自己去上學了, 謝文成卻還留在縣城，那以後豈不是沒什麽機會見面了？

想到這一點，餘彤心裏有些失落。

說不上原因，就是空落落的，以前一想到能去大城市發展就高興, 現在卻沒那麽激動了。餘彤猶豫片刻，試探著問道：“你呢，打算一直留在這裏嗎？”

謝文成眉動了動，沈默。

片刻，他才輕聲問：“出去走走？”

餘彤怔了一下，遲緩地點頭。

她不明白謝文成為何忽然提出去走走，但她知道這意義肯定不同尋常。餘彤情商其實不算低，她隱約能感覺到此刻氛圍已經有些不對勁了。

不過她還是點頭同意。

其餘人還在聊天，沒人註意到他們兩個人，兩人一前一後離開家裏。

十月中旬天已經有些涼了，不過夜色卻很美，皎月明亮，星光點點，墨色夜空黑得發亮，深邃如畫中之境。

此處雖然是縣城，但這時候還是土路為多，兩人走在了無一人的小路上，誰都沒先開口說話。夜風吹過，激起一陣涼意，餘彤手抓了抓衣服頭埋得更低。

謝文成餘光瞥到餘彤的神色，此刻也有些不好意思。

剛才他只是忽然想到自己尷尬的處境，一時思緒萬千，想要排解，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餘彤。餘彤雖然看著年紀小，但謝文成總覺得，自己和餘彤在一起時，才能更多展現真正的自己。

可能是已經習慣先替別人考慮了吧，在餘彤這，他完全不必考慮這麽多。

“那個……”謝文成摸了摸頭，覺得繼續走下去不是辦法。

就這速度，再走下去都要到村裏了。

謝文成道：“其實我……不想做什麽供銷社主任。”

想來想去，謝文成還是覺得這個話題最不暧昧。他雖然明白自己的心意，但他也懂得尊重女性，所以在不知道餘彤的想法之前，謝文成不敢輕舉妄動。

“為什麽？”此刻餘彤腦子轉的速度也不太快，“供銷社主任不好嗎？社裏有什麽東西都能第一個拿，多少人做夢都想在這工作呢。”

謝文成皺眉道：“有些事情不去做，實在覺得不甘心。”

餘彤看了謝文成一眼。

謝文成背手低頭，英俊臉龐稍顯落寞。

以前餘彤倒是聽說過，謝文成先前一心去部隊，這個時代的男人保家衛國的責任心總是格外強烈。不過謝奶奶因為已經在戰場上失去好幾個兒子孫子，就連她的兩個兄弟都是在戰場上壯烈犧牲的，所以其他事都可以再討論，唯獨謝文成去部隊的事，謝奶奶堅決反對。

夢想實現不了，謝文成應該很難過吧。

餘彤忍不住寬慰道：“你和奶奶都沒錯，別多想，大不了在供銷社幹一段時間，以後找機會再去部隊。和謝奶奶好好說說，以後估計也沒什麽危險任務了。”

謝文成苦笑：“說得容易，奶奶她經歷了很多事情，我小的時候她給我講過，當年鬼／子打進她們村的時候，槍／聲不斷，可她們該幹什麽幹什麽，連點驚慌都沒有，她們已經習慣這種場面了，所以再讓她相信會一直和平……恐怕不太現實。”

這回連餘彤都跟著嘆口氣。

謝奶奶經歷的年代太過特殊，她從課本上看到那段歷史時都百感交集，何況是親身經歷過的謝奶奶？

有些事情還真的不好說。

餘彤遲疑道：“所以最近幾年，你肯定會留在縣城吧？”

謝文成忍不住向餘彤看去，遲疑著，“你……希望我回滬城？”

從餘彤決定考大學起，謝文成就一直考慮這個問題，可回滬城就代表他徹底妥協，他必須接受爺爺的安排，按照爺爺給他鋪好的路，一步一步走。

雖然現在他的工作也是因為爺爺才得到的，可他現在最起碼還能做做夢，好像夢想還沒放棄似的。

這是個沒有正確答案的問題，謝文成無比糾結。

餘彤自然不知道這個問題背後的意義，她沈思片刻，按照自己的想法鄭重答：“站在我的角度，我當然希望你能回滬城，我在滬城也就只有你一個朋友。不過這種事我想沒用，得看你自己意願才行，你的想法最重要。”

謝文成停住腳步，默不作聲地看著餘彤，眸色漸深。

在聽到餘彤的回答時，謝文成發覺自己的心跳頻率又有些異常了。

他何其幸運，認識了與自己脾性相投的女孩。

正當謝文成想說些什麽時，身後不遠處的草堆裏忽然傳來一陣推搡聲，“餵，你們幹嘛？往那邊點啦，我的頭都要露出來了。”

“我早就露出來了，該往那邊的是你！”

餘彤好奇地看過去，只見林青，林楓還有朱曉蘇三人狼狽地蹲在草叢後，因為互相打鬧，此刻已經沒什麽遮蔽物能擋住他們了。

餘彤：“……，你們這是幹嘛呢？”

林楓一溜煙地爬起來。

他不常幹壞事，此刻被餘彤揪出來，滿臉通紅：“我，我們就是出來隨便逛逛，你們別誤會。”

朱曉蘇也格外緊張：“對對，我們絕對沒跟蹤你倆。”

話音一落，其餘人一起沈默了。

還是林青率先走出來，破罐破摔道：“直說吧，我們就是想看看你們倆單獨出來想幹嘛。現在都啥社會了？我們講究自由戀愛，你倆有啥不好意思的？”

見被誤會，餘彤臉紅了紅，她低聲道：“別亂說，我倆就是出來走走而已。”

林青壞笑著，“這樣啊，那我們也是出來走走而已。”

餘彤更窘迫。

她埋著頭，手指不安地拽著衣角，餘光看向謝文成。相比餘彤，謝文成鎮定多了，這時候倒真有點供銷社小幹部的範兒，臉都不帶紅一下的。

這男人這時候倒是挺鎮定。

餘彤咬了咬唇，匆匆道：“你們逛吧，我要回去覆習了。”

說完，低著頭就往前沖。

謝文成看著忽然離開的餘彤，先是一楞，下一秒，他唇就忍不住彎了彎。本以為餘彤是個與眾不同的女生，應該不會在意這種事才對，原來她也會羞？

更有趣了。

***

餘彤打著覆習的名義回了家，匆匆洗漱過後便躺在床上睡覺。她這兩天每天都要去黑市，要多攢些去滬城過日子的錢，所以睡得都很早。

其實滬城的市場應該比這個小縣城大得多，可餘彤不熟悉滬城的情況，還是在縣城多攢點錢安心。

餘彤躺在床上近一個小時，翻來覆去一直沒睡著。

她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著謝文成，也想著將來的日子。

在第一百次嘗試入睡失敗後，餘彤任命起身，去超市算賬。

這段時間太忙，她一直都沒好好算過賬，都不知道自己現在有多少存款。她用畫貸得錢早已還清，BOSS還畫時還特意托男人向餘彤轉達了不舍之情，拐彎抹角地問餘彤能不能轉讓畫。

餘彤自然是拒絕。

這些日子餘彤賺了不少錢，她正在琢磨著，是不是繼續擴大店鋪，招兩個廚子來開個餐飲店，這行賺的應該更多。

她開個大商場的想法已經不可抑制了。

餘彤算了算，這段時間超市的營業額雖然不如店員剛來時好，但總體收入也不錯，她現在已經攢了小100萬，足夠再開一間店鋪了。

不過男人這次的回答卻讓她很失望，附近暫時沒有轉讓的店鋪，所以餘彤現在是有錢沒地方花，得憋著。

都是這個結果，餘彤頓時覺得生活無望。

她又數了幾遍自己的存款，鎖到櫃子裏後，從超市拿了幾塊精瘦肉離開。雖然就要考試了，但她也得給自己補補身體才是。

民以食為天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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