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

一早陳倉就已經在公司等著裴清清，看起來臉色實在算不上好，何況也好不了。

他把裴清清拉到一邊，裴清清雖沒反抗，卻還是提醒他：“經理，有事進去說比較好吧？被人看到了會傳到你未婚妻耳朵裏的。”

“清清……”陳倉無奈的看著她，這樣一臉正經無辜卻仿佛嘲諷的裴清清他不習慣，可不習慣又能拿她怎麽樣？

“對不起，清清——從良告訴我施悅做的事了。”

——原來是為這個。

裴清清臉上堆一下笑容，“沒關系，這事兒本來也跟你無關。不過你要是想替施悅負責，與其道歉，不如給我幫會的小號賠點修裝備的錢。”

陳倉微微蹙著眉頭，這是第一次感覺到在他面前的人是清水無傷的幫主。

這種感覺太過奇怪，明明一直以來他作為策馬江湖的幫主而她作為他身後不擅言談的幫主夫人這種印象還牢牢的烙在心底。他大概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裴清清真正成為了一個幫主，與他站在平等的位置上——

他慢慢放手，別開臉，聲音沈沈：“我知道了，我會補償你們的。”

陳倉這個人裴清清還是了解的，有時候會生出一些無謂的責任感，既然是施悅犯的錯，他大概會覺得自己有責任，所以也就隨便他了。

如果曾經裴清清覺得這是陳倉的優點，那麽在陳倉為了施悅而跟她分手的時候她已經不再明白陳倉的責任標準。

如果連基本的東西都無法負責，在其他旁枝末葉上的負責真的有什麽意義嗎。

所幸那些已經都不必她再去費神想，陳倉一松手她就轉身進了辦公大廳，在她身上已經看不到一絲留戀和放不下。

陳倉心裏頓時如同被撕扯得難受，默默站在原地許久，才微微沈重的邁步回自己的辦公室。

“陳哥！你讓我打聽的事兒有結果了！”

他前腳進辦公室後腳同事就跟進來，帶著一臉的興奮和急切說：“你問的那個曹秘書，你猜他是跟誰做事的——”

陳倉在桌前坐下來，對這種賣關子可不怎麽感冒，無奈的催了一聲：“——快說。”

分公司跟總公司的聯系僅限於高層，他們這樣的部門平日跟總公司是沒有接觸的。何況還是異地，所以雖然知道曹秘書這個人，卻不知道他具體是給誰做事。但不管怎麽說曹秘書似乎都是個相當有分量的人，有分量卻又低調，但低調到他身後的主子從不露面，那就有些異常了。

同事興沖沖的拿出了一份報紙，“我打聽過了，曹秘書是總公司太子爺的專屬秘書，據說太子爺一直在各地進修考察，在總公司掛職好幾年都沒正式露過面，不過這裏有張總公司周年慶的照片，你看看這個人，像不像裴清清的新男友？”

——洛明軒？

那張占了半副版面的照片上人很多，所謂疑似洛明軒的人也不過只是在一個角落上被拍了進去。但那種獨特的氣質氣度卻讓人一眼就能夠確認，是他。

“哎，原來裴清清是跟太子爺好上了，難怪呢——不過她幹嘛不直接調到總公司去，那多有前途！”

陳倉默默盯住照片上的人——

是曹秘書親自打電話來指名裴清清——但只憑一張照片，一個電話，也不能證明洛明軒就是總公司的太子爺，最多只能確認他是總公司那邊的人，也許只是跟誰有什麽交情托了關系……

“真的是他嗎？”

“應該是吧——這好說，知道了名字，一查就知道。”

陳倉心裏止不住揣測，如果是真的，裴清清知不知道？盡管她沒道理不知道自己的男朋友是誰，但陳倉直覺她的確是不知道的——

裴清清不會去接近這種公子爺的，雖說豪門有些誇張，但身份的差距卻也擺在那裏。

“哎呀——陳哥你看，真的是洛明軒，公司的內網上就能查到……”

陳倉立刻看向電腦，愕然片刻，突然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哎，陳哥？陳哥！”

陳倉走到辦公區，一把拉起座位上的裴清清——“你跟我出來！”

“你幹嘛，先放開——”

陳倉不給她掙脫的機會拉著她向外走去，部門的人驚訝的看著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裴清清怕鬧的太難看只能放棄抵抗被他拖了出去。

進了會議室關上門，裴清清一把甩開陳倉——“你這是做什麽？有話就說，這樣拖來拖去的讓別人怎麽看？”

“抱歉，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時顧不得——”陳倉似乎也有幾分懊惱，只是都被焦躁蓋了過去，從在公司內網確認洛明軒身份的一瞬間他就沒有辦法再冷靜，“清清，聽我說——你不能再跟洛明軒在一起，你知道他是誰嗎？”

在眾目之下從辦公大廳被拖出來的不滿和慍怒迅速冷去，裴清清冰冷著一張臉，連聲音也透著淡漠——“不管他是誰，都跟你沒關系。”

但這句話對陳倉來說是沒有用的，他了解裴清清，“——你是不是根本沒有問過他，還是他敷衍了你就沒有繼續追問？我知道你不是個刨根問底的人，但是你難道不知道這樣會被騙嗎？洛明軒——他是總公司的太子爺。這樣的身份，他會跟你一個普通的小職員認真嗎？他連自己是誰都沒有告訴你，這樣的人——”

裴清清擡起頭冷冷打斷了他，“他是什麽樣的人，不用你來評論。”

“清清，你們兩個沒有結果的，最後只會被人說你想要攀高枝——”

“——也許我就是想要攀高枝。”裴清清擡著頭不讓分毫，那並不是陳倉熟悉的她——“何況，我跟你難道就有結果嗎？”

她一句話把一切都擋了回去，陳倉再也說不出一個字，只能看著裴清清轉身，離開會議室。

她在眾人的目光中平靜的走回自己的座位繼續工作，打開文件夾，拿著筆的手一抖，劃出一根斜斜的線條。

她的手好涼。

沒有人能夠知道陳倉的話句句都在戳著她的心。那些都是她心裏明白，卻又不敢去想的。她很想現在就問問洛明軒，那是不是真的——可是她知道，如果沒有確認，陳倉不會對她說。

但她和洛明軒本來就不是真正的情侶，早就知道遲早他要回到自己的生活，為什麽現在要動搖呢？好像這樣，她和他之間的距離就被隔得更遠，再也沒有辦法靠近。

一整天渾渾噩噩根本沒有心思做什麽，更不想看陳倉一眼，只把電子文件傳過去，其他工作都擱著不想進他的辦公室。就算偶爾遇見，也只視而不見繞路走開。

好容易熬到下班，裴清清一刻也沒有留就奔回酒店，站在那扇門前緩緩深呼吸，輕敲兩下就推開了門——

空空的房間是一種空蕩的感覺。

不是短暫的外出，而是無人的空蕩。只是感覺，卻格外清晰。

她楞楞站在那裏一時不知該做什麽，只是下意識的尋找確認——他的東西還在。

不知是不是松了一口氣，她暗笑自己的多疑，明明他的東西都在，也許只是臨時出門，為什麽會覺得他離開了呢？

她說服自己回房間去等，只是惶惶的感覺揮之不去。

隔壁的房間突然響起開門聲，裴清清猛地從沙發上起來，顧不得敲門就推開門——她一楞，迎上同樣怔然的曹美人的目光——

曹美人還是第一次進這個房間，他往那扇門裏看了一眼，確認那的確是另一個房間而不是“同房”。但是這似乎絲毫減少不了他的詫異，就算不是同一個房間，這扇門的存在就已經足夠傳奇了。

好在他很快收了愕然，對裴清清一點頭，“裴小姐。”

——這裏有一扇門，而且看起來裴清清似乎被允許可以出入。

裴清清微微默然，心裏卻漸漸有些涼沈——

“曹秘書……？”

上一次見面時，她喊的是“曹先生”。

這個稱呼的變化，讓曹美人看了她一眼，略一頷首，對她說明：“我來替他收拾點東西。”

他沒有否認。

一天的時間足夠裴清清對那些她一直忽視或者無視的事情有所了解。

曹美人，就是曹秘書。

“……他要走了嗎？”

“這個……我還不好說。我只是來替他收拾點衣物，還沒有要搬走。”曹美人看著她，猶豫要不要補上最後一句：“但是，他暫時也不會回來。”

她試著對他笑一下，感謝曹秘書的如實相告。

但是洛明軒在這樣的時候離開，就仿佛是一種暗示，在告訴她分別的到來——

“裴小姐，沒事吧？”

他倒也想安慰她幾句，可惜對於結果他也沒有辦法猜到。洛明軒現在還在一個思考內心的階段，至於結果是接受了自己喜歡上裴清清而選擇跟她在一起，還是嚴守他自己的原則徹底回避就這樣離開，都不是沒有可能。

這樣一個人，自己糾結也就算了，苦的倒是跟他兩情相悅的女人。

裴清清輕輕搖頭，淺笑一下，“沒什麽，他回去也是應該的，也不能總是把時間耗在這裏。只是這樣突然不告而別，我……只能請曹秘書替我轉達，謝謝這陣子他對我的照顧……”

“……”曹美人沈默片刻，看著裴清清問：“你說……他沒有道別？”

裴清清些微疑惑的點一下頭，見曹美人淺淺勾一下嘴角，“我想他會回來的。”

裴清清眼中疑惑更甚，只是多了幾點光彩，曹美人沒有辦法解釋什麽，只是說：“這種時候至少要相信他的原則——沒有一個結束，他是不會就這麽走的。”

——這個人的強迫癥是不會容許一件沒有結尾的事的，只有這一點曹美人可以確定。他沒有道別這件事，就會活生生把他逼回這個匆忙逃離的地方。

最終他還是要親自面對一次裴清清，不論他自己思考的結果是什麽，到那個時候他真的舍得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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