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寒裴所料，藍羽哭喪著臉騰雲飛往空中宮殿。一見到九重便撲入他的懷裏嚎啕大哭。

“小九！小九！”

“怎麽啦？不是在幫寒裴慶生的嗎？怎麽哭得如此淒涼？”九重從懷裏掏出手絹，輕輕擦拭潸然流下的淚水。“乖，別哭了。告訴本尊發生了何事？”

“我最討厭爹爹了！”她昂頭朝天憤憤地大吼一聲，雨露般的淚水滑落她氣得漲紅的俏顏。

“夜翰？啊，他反對你們的婚事？”擰著手絹的手忙碌的追著她不間斷的淚水，用心的接著晶瑩剔透的滴滴淚水。

“他開口就不準不準的大喊。一點顔面都不留給我！還打翻了我做的糕點！娘連看都還沒看到那糕點呢！我花了很多心血和時間做的！他從不聽我說的話，也不在乎我的感受！總叫我乖乖聽話，隨著他說的做！從未問過我想要什麽！我最討厭他了！”哭紅的臉深深埋入九重懷裏，嬌小的身軀微微抽搐。

“夜翰這次還真的闖下大禍了啊。竟然讓你如此動氣。”見她哭得如此淒涼，九重心疼的拍撫藍羽顫抖的後背，想安撫她又不曉得該如何接話。“羽兒啊……”

“若你幫爹爹求情，羽兒就再也不理你了！”

“沒這回事。本尊可沒想幫夜翰求情。”要在夜翰與藍羽之間做出選擇何其容易。九重當機立斷，閉口不提夜翰的名字。“本尊只是想問你想不想喝點酒？”

“……”喝酒？怎麽這麽突然？不過也好……“嗯……”小腦袋瓜在他懷裏微微頷首。

“好，本尊正巧買了你喜歡的梅酒。不過小酌就好了。你不勝酒力啊。”他攤開右手，一瓶梅酒便從天而降，不偏不倚的落在他掌心裏。手臂往桌上一揮，空無一物的桌面便多了兩杯水藍色的酒盞。

“爹爹為何如此霸道，那麽不講理啊？每次他來青虹殿都會挖苦青虹。青虹明明對我細心呵護，把我照料得那麽好，還用自己的血當藥引……他為了我不惜傷害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投餵鮮血。爹爹怎麽還是如此頑固，如此冥頑不靈啊？”她奪下九重手中的梅酒，為兩人倒了幾乎滿洩的梅酒。

“他只是心疼你罷了。身為人父不忍見心愛的女兒受傷啊。”一次又一次？唉，算了。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

“你們不是總說成長的過程必會經歷磨練，難免會跌跌撞撞，受傷流血嗎？那怎麽我受傷就不行。風兒年幼時摔下懸崖，頭破血流，你們又不當一回事啊！”她憤憤不平的舉起酒盞，豪爽的一飲而盡，再往杯裏盛滿梅酒。

“這一點都不公平啊！而且娘說爹年輕時也讓她傷心過，也讓她流淚過，她也因為他受傷過。那怎麽娘可以受傷，我就不可以了。她還不是嫁給爹了嗎！？”剛盛滿的酒盞瞬間一滴不剩。小手再拎起梅酒為自己添酒。

“羽兒。你爹就是疼你，寵你，才會過於保護你。不過他也該改改他的牛脾氣了。都是夜翰的錯。羽兒乖，羽兒別氣了。”

“方才我為青虹說話，只是說了一句，他就說我叛逆。好，我就叛逆！我就做個叛逆的女兒！哼！”俏臉微舉，酒盞便成空。

“羽兒，慢點兒。你明知你酒量不佳啊。”九重本以為她喝了點水酒便會稍稍冷靜。沒想到一向不嗜酒的藍羽動氣之時竟會如此貪杯。這步棋他可真下得一塌糊塗啊。雖然他從她還是娃娃時便守在她身旁，可他未曾見她如此大動幹戈。此時實在無法想出任何良策。

“連小九也要一直管著我嗎？”藍羽再幹下一杯，泛紅的小手攥緊九重的衣袖，驟然放聲大哭。

“沒，沒。本尊不是這個意思。你想說什麽就說，想喝酒便盡情的喝。本尊在這兒。本尊會好好照看你的。”眼前的女孩兒已喝得半醉，如今多加阻擾亦無用。九重摟著被酒熏得溫熱的藍羽，心想就隨她喝吧。即便她喝得爛醉如泥，即便他不在，也會有人照看她。也沒什麽好掛心的了。

“爹爹，爹爹如果一直不讓我們成婚……那我該怎麽辦啊？若我不嫁……那我就負了青虹，若我執意下嫁，那我會負了爹爹。我該怎麽辦啊，小九？小九，你說羽兒該如何是好？”紅彤彤的腦袋埋入九重的懷裏，濕潤的睫失落的低垂。

“羽兒，不會的。不會這樣的。夜翰只是需要些許時間說服自己罷了。你是你爹的命根子，他不忍做出傷害你的事。他現在只是太擔心你罷了。他只是怕有一天青虹會負了你。若你們成親了，那你會受到更多傷害。”

“青虹才不會負了我呢！”藍羽仰起頭大聲抗議。

“本尊知道。你先聽本尊說。乖。”九重輕揉她的發頂，見她稍微冷靜才繼續道，“你也知道離異需要去女媧廟切斷緣分。而這需要付出一部分的元神作為代價。他只是怕你會裏裏外外都受傷罷了。礙於身份，他無法接你回狼神島，無法好好照顧你。他只能一味的不安，卻做不了什麽。

本尊認為他不是在氣你，也不是在氣青虹，而是在氣自己，氣自己的不爭氣。連你受情傷時也無法照料你，還要把你安置在本尊這兒。他當時真的愧疚得無地自容。你受傷時也一樣。雖然你的臥房還在，他也一直讓下人每日打掃幹凈。可你需要時他根本無法讓你入住，也無法像青虹那樣照料你。”

“那他更應該知道青虹有多好啊。應該知道他費了多大的心思來照顧我啊……”藍羽依舊不服，不過語氣不再如此強硬尖銳。

“他知道。本尊知道他知道。只是腦筋過於頑固，無法變通。只要寒裴好好開導他，他終究會答允的。你也不要那麽傷心了。你知不知道只要你不高興，很多人都會不高興啊。”九重輕捏藍羽哭得通紅的鼻頭。

“小九也會嗎？”

“當然了。不止本尊。青虹一定會很擔心。夜風、夜翰、寒裴也會。就連你的好友睡蓮也會不開心，不是嗎？還有那個對你死心塌地的紫刃王子。若他知道你傷心流淚，應該也會在水牢裏悶悶不樂吧。所以羽兒要開心點啊。”

“我知道了……”她喝下一杯酒，用力地微笑。

“本尊不是要你佯裝開心。本尊是想你發自內心的快樂。成親一事你暫且放下，別再煩惱了。你還那麽小，還有那麽長的時日可以等待。不是嗎？現在你就開開心心的和青虹過日子吧。你們雖未成親，可同棲一室。夫妻之間該做的事你們都做了。成親就只是一個儀式。你就不要太在意了。”

“雖然我知道成親只是一個儀式，可是……那感覺有點不一樣。就如你說若要離異，我們就必須去女媧廟徹底把緣分切斷。此生此世再也無法見到對方，而且還需要奉上部分的元神為代價。所以很多神仙即便以夫妻為名，依舊選擇不成親。

所以我覺得成親代表的不只是一個儀式，是對生命的承諾。是一個用自己的性命許下的承諾。青虹有這份心意我真的很開心，可若沒爹娘的祝福……這讓我覺得我必須要二擇一。愛情和親情。可我兩個都要啊！我兩個都要啊！小九！可為什麽爹爹……”本已幹涸的淚水再次湧上。紅腫的眼眶再次煙雨蒙蒙的。

“本尊明白。本尊都明白。”

“我願意等。青虹也願意。可我們該等多久？一個月？一年？一百年？一千年？若一千年後他都不答應，那我怎麽辦？”喝醉的藍羽拽住九重的衣袖不停搖擺，反反覆覆的問著同一個問題。直到她不勝酒力倒下，他的耳根才終於清凈下來。

“夜翰，你的女兒長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了。你再如此冥頑不靈，連本尊都沒法幫你了。”九重抱起喝醉的藍羽，對著空氣嘀咕幾句便把她送回寒裴那兒。

“這孩子怎麽喝得那麽醉啊？”寒裴輕撫藍羽被酒釀得滾燙紅潤的臉頰。心疼的語氣裏夾雜著對夜翰的怨氣。

“抱歉，本以為她喝了一兩杯梅酒便會解氣。豈料她越喝越快，越喝越多，就……是本尊失策了。”九重小心的把她轉交給青虹，見他抿唇皺眉操心的神情，深覺滿意。

“別擔心，我會好好照顧她的。”青虹輕松的抱起藍羽，在她耳邊低聲細語。

“夜翰人呢？”身為藍羽半個父親，他也該念念夜翰這個死腦筋了。

“出去吹風，至今還未歸來。”寒裴冷冷地道。

“連你也生氣了？”九重輕笑道，“那夜翰今晚可要睡客房了。”

“九重尊上就別取笑我了。”寒裴輕嘆一聲。

“沒這個意思。只是本尊難得見你生氣。既然他不在，人本尊也送回來了，那本尊也該告辭了。祝你福如東海，寒裴。”

“多謝。尊上準備的賀禮甚合我心意。真是感謝不盡。不過這賀禮實在是太貴重了。”纖細的手指輕輕摩挲垂掛在脖子上的翡翠吊墜。

他豪爽的擺了擺手，讓她別介意，便拂袖騰雲而去。

“我也該回府了。小藍需要多歇歇。喝的那麽醉，這幾日也累壞了。”

“去吧，去吧。你就多陪陪她，帶她散散心吧。夜翰這兒，我來就好。”一想起夜翰那石頭堆成的腦袋，寒裴的頭便隱隱作痛。

“告辭了。”青虹橫抱著藍羽向三人點頭道別，在藍羽耳邊輕聲道，“小藍，回家了。”

“嗯，我要，我要回家。回……家……青虹，我們，我們回家……”藍羽蹭在他懷裏嘀咕。

寒裴輕輕撫摸女兒滾燙的臉頰。她的家已不是狼神島了……

“羽兒就交給你了。再見，青虹。”夜風摟住翠瑩向他揮手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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