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節是女子們唯一可以光明正大的上街游玩的日子,莫玥準許姨娘們上元節出門游玩的消息對於好多年沒有出過齊府的姨娘們來說，無疑是個大好消息。不過倒也沒有要求要單獨游玩的,都一致表示跟著莫玥一起就行，順便伺候主母。莫玥不置可否，伺候主母還是伺候侯爺還真是兩說呢。

到了十五這一天，也不知道是因為興奮還是什麽原因,莫玥竟然一天都沒怎麽吐，下午睡了一覺起來之後精神很好,傍晚齊紫皓回來接她的時候,見她紅光滿面神采奕奕的樣子，不由摸著她的肚子笑道,“跟她娘一樣是個淘氣的,一聽說出門就安分了 ”“ 。”

莫玥一心想見識一下上元節的熱鬧，只皺了皺鼻子，並沒理會他的調侃，立刻就吩咐春蘭為她更衣。齊紫皓用厚實的披風把她裹嚴實了，才陪著她出門。姨娘們都已經打扮得當等在二門處。

門口停著三輛馬車，莫玥自然是上了第一輛，閆若的腳步就有些遲疑，這三輛馬車都不小，三個姨娘肯定乘一輛，丫鬟婆子們一輛，那麽她應該是和莫氏一輛吧，以她的身份地位，和莫氏坐一輛馬車也沒什麽不妥。

閆若正想著，就見齊紫皓緊跟在莫玥身後上了車，而此時二門的拐角處，又駛出一輛馬車來……閆若看著那馬車放下的簾子，微微垂下眼瞼，再轉身時已經帶上了得體的笑容，向第二輛馬車走去，剩下的三位姨娘則一起上了第三輛，餘下的丫鬟婆子則上了最後一輛。準備停當，一行人往登仙樓駛去。

登仙樓和它的名字挺相符，是在這個時代少有的六層高樓，東面正臨著最熱鬧的平安街，一行人在登仙樓門口下車，立刻有管事模樣的人上前迎接，於是安寧侯府一行連丫鬟帶婆子再加上小廝有十幾個人浩浩蕩蕩的進了門，好在今天出門的世家貴族不少，大家排場都不小，倒也不顯得突兀。

到了三樓走到一個包廂前，一個夥計推開門道，“幾位貴人裏面請。”

閆若和三個姨娘都看著齊紫皓，齊紫皓卻沒動，只看著她們淡淡的道，“你們好好玩，想上街就跟夜闌說一聲，他會安排。”

說罷徑直對另一個夥計道，“還有一間呢？”

那夥計立刻道，“還有一間在樓上，侯爺您這邊請。”

齊紫皓帶著莫玥跟在後面往樓上走去。秦姨娘和孫姨娘的臉色都有些僵硬，她們還以為是要在一起的，還想著能和侯爺一起游玩，秦姨娘臉上閃過一絲恨意，也是，莫氏怎麽會那麽好心讓她有機會接觸侯爺？原來是在給她們下馬威！

閆若餘光瞟到秦姨娘的表情，垂下眼瞼遮住眼底的嘲諷，不知道是嘲諷秦姨娘還是嘲諷莫玥抑或是嘲諷自己……直到齊紫皓和莫玥的身影消失在樓梯的拐角看不見了，閆若才轉身對三位姨娘笑道，“走吧，機會難得，我們也玩得盡興點。”

三人跟著閆若陸續進了包廂，這包廂不小，三個人坐在窗邊正好能看到樓下的景色，閆若笑道，“上元節最好的位置就是三樓和四樓，雖然看的不如五樓六樓遠，但最是能感受街上到那股熱鬧。不過三樓比四樓又略差些，看不到整條街的情景。”

秦姨娘看著她笑道，“閆姐姐以前常來吧？以您的家世，是不是都沒來過三樓？”

閆若挑了挑眉笑道，“也不一定，有時候三樓也訂不著呢，四樓位置雖好，但是要提前好幾天訂，晚了就沒有了，這三樓侯爺想必也花了不少心思，畢竟夫人是突然決定讓我們出來玩的。”

這番話讓秦姨娘心裏十分不是滋味，好像她們能出來，是莫玥的施舍一般，而侯爺費心的為她們準備一個包廂也是因為她……

秦姨娘瞇了瞇眼睛，笑道，“夫人一直身體不適，哪裏能顧得上我們，我倒是知道是閆姐姐從正房出來後，我們就有了出來游玩的機會。”

“是啊，不管怎麽樣，這裏頭肯定有閆姐姐的功勞，”孫姨娘也在一旁笑著奉承，“我們在這裏謝謝閆姐姐了。”

閆若笑了笑沒有說話，讓她們認為她在侯爺面前能說的上話倒也不錯，不過秦姨娘的心思可是要落空了，無論她怎樣挑撥，她現在都不會對莫氏出手的……

很快，街上的行人就多起來，四樓臨窗的包廂裏，莫玥靠在齊紫皓懷中，桌上擺得都是酸酸甜甜或者清淡的食物，沒辦法，稍微有點油膩莫玥就會覺得難受，只苦了無肉不歡的齊紫皓。

不過軟香在懷他也沒什麽不滿了，兩人從窗口望下去，就見各種雜耍和燈火玲瑯滿目，雖然現代的雜技也不錯，但多是在電視上看，並沒有這種近距離觀看帶有的感染力，莫玥看的十分高興，時不時問個問題，齊紫皓就給她講解，講著講著，就牽扯出許多其他的趣事來，齊紫皓畢竟帶兵打仗許多年，軍營裏的兵天南海北哪裏的都有，自然博聞廣識，莫玥也不是真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前一世她也去過很多地方，知道很多事情，加上她古靈精怪的想法，齊紫皓好好的解釋，讓她一加評論就歪得十萬八千裏，讓齊紫皓啼笑皆非，兩個人在包廂裏邊看邊笑鬧做一團。

不久，就看到閆若和三位姨娘出現在樓門口，連帶著丫鬟婆子，還有護著的小廝呼啦啦的一群，莫玥看著她們心裏有點沒底，她不知道閆若是在故弄玄虛還是有什麽目的，但她的家世擺在那裏，她並不好向其他姨娘那樣壓服。

齊紫皓見莫玥一直看著她們看，摸了摸她的頭道，“不用擔心，我都安排好了，都有人跟著呢。”

莫玥疑惑的道，“你說閆若到底是什麽目的？”

齊紫皓想到閆若當時那熟悉的俏皮表情，嘲諷的勾了勾嘴角沒有說話，她的目的恐怕並不是來上元節……

“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防著也不是個事兒。”莫玥郁悶的吐了口氣，“聰明人就是麻煩啊，真真假假的也不知道要幹什麽。”

齊紫皓親了親她的臉頰道，“你也知道她聰明，至少這會兒她是不敢輕舉妄動的。”

“也是，”莫玥歪了歪腦袋道，“不想她了，好不容易出來一趟。”

齊紫皓看著莫玥興奮中帶著俏皮的側臉，微微一笑，閆若是很聰明，也善於揣摩人心，但是畫人畫皮難畫骨，莫玥的美好，她永遠都學不來的……

平安街上，四位姨娘走著走著就分別散開了，先是閆若說要去聚寶閣看看，三位姨娘正因為她身份高貴，跟著她覺得玩得不痛快，這會兒聽她財大氣粗的要去聚寶閣，其他幾人就以買不起為借口順勢分開了。

漪雲看著挑選首飾的自家主子，又看了看漸漸走遠的三位姨娘和等在門口的小廝，終是在替閆若帶一個紅寶石的金縷絲手鐲的時候忍不住悄聲問道，“小姐，您幹嗎和她們分開啊，夫人肯定還沒對您放下戒心呢，您這樣會被懷疑的……”

閆若微微勾起嘴角，淡淡的道，“我還怕她不懷疑呢，她不懷疑怎麽會知道我什麽都沒做？”

漪雲眨了眨眼，隨即反應過來，笑道，“還是小姐聰明，那莫氏多懷疑幾次，卻什麽都發現不了，肯定會放下戒心的。”

閆若挑了挑眉沒說話，不過眼中的得意顯而易見，可不是只有莫氏會裝純良，跟她鬥？她倒想看看誰能笑到最後！

閆若這邊在聚寶閣挑首飾，其他三位姨娘沿著街道往前走，白姨娘一直默默的跟在孫、秦兩位姨娘身後，然後左看看右看看漸漸就拉開了距離，慢慢就和兩人分開了；孫姨娘走到一個脂粉鋪子的時候，忽然被那管家娘子叫出名字，才發現是以前做丫鬟時的姐妹，兩個人當下就敘起舊來。秦姨娘自然不可能等她，就帶著自己的丫鬟小廝繼續往前走，很快就隨著人流走到了繁華的街口。

“姐姐！”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即使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也很有穿透力。

秦姨娘一楞，扭頭看去，就見一個十五歲左右的男子從人群中擠過來，長相清俊，帶著一股官家少爺的傲氣。

“俊傑？”

“姐姐！”秦俊傑已經站到秦姨娘面前，雙眼發亮的打量著她道，“真的是你啊姐姐，要不是翠兒，我都認不出來了。”

“你怎麽會在這裏？”秦姨娘問道，“爹娘呢？今年娘怎麽沒來看我？”

秦俊傑卻沒理會她的話，直接朝著他來的方向招手道，“在這裏！過來！”

秦姨娘順著他的動作看過去，就見五六個衣著光鮮的男子走過來，有幾個書生模樣，也有幾個像是官家公子。幾個人看到秦姨娘眼睛都是一亮，其中一個書生笑嘻嘻的對秦俊傑道，“秦少爺，原來您真有個姐姐啊！”

秦俊傑冷哼一聲道，“叫你們狗眼看人低，我姐夫可是侯爺。”說到這裏左右看了看問秦姨娘道，“侯爺呢？沒跟姐姐一起來麽？”

秦姨娘看著幾人一臉諂媚巴結的表情，就淡淡的道，“侯爺那麽忙，哪裏有空陪我出來。”

周圍跟著的丫鬟小廝都露出或鄙視或嘲諷的表情來，尤其是內院被莫玥撥過去伺候秦姨娘的丫鬟，眼神之中都帶了鄙視，誰不知道現在侯爺最厭棄的就是秦姨娘，還擺出一副受寵的姿態。姐夫？姐夫也是一個小妾的弟弟能叫的？只不過她們是下人，就算秦姨娘再不受寵也是她們半個主子，眾人也不好說什麽。反正京城的公卿世家，正妻之位是誰，凡是京城有身份地位的人有幾個不知道的？也就能糊弄糊弄這些不入流的紈絝罷了。

秦俊傑雖然有些失望，但能見到姐姐已經很開心了，“也是，姐夫日理萬機，哪裏是別人隨隨便便能見到的。”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目光有意無意的瞟向幾人，滿臉的倨傲。

齊紫皓不是個小氣的，莫玥也是個寬厚的主母，所以秦姨娘雖是個妾，但穿著上比一般的二三品夫人也差不了多少，再加上以為今天能和齊紫皓一起游玩還特地精心打扮過，再看看周圍丫鬟婆子的排場，幾人顯然相信了秦俊傑的說法，立刻有人笑道，“不過是誤會一場。”

打頭一個穿著錦袍的斯文公子對秦姨娘抱了抱拳恭敬的道，“在下是晉陽楚開宇見過夫人，家父是晉陽知府，剛剛和秦公子有些小誤會。”

秦姨娘不由皺起眉頭，這個人言語態度雖然恭敬，但是那直勾勾的眼神，讓她極不舒服，這種眼神她非常熟悉，想忘都忘不掉。

那是在入齊府之前，有一次她去廟會，碰到了當地縣令的小霸王兒子，他就這樣直勾勾的看她，還上來搭訕，她覺得不舒服，就繞著走開了，卻沒想到那人竟然一直偷偷跟著，到她吩咐翠兒去買東西的時候，一個人落了單，立刻被他拖去了偏僻的地方，若不是她還有些力氣用石頭將那人拍暈……

秦姨娘想起那一段糟糕的回憶，當時的那種絕望還是那麽清晰……

絕望，絕望……秦姨娘腦中忽然冒出一個想法，擡頭看向那楚開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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