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嘉麗

科林問傑斯：“最近北面有沒有陌生人出現？”

傑斯搖頭，“我不知道你說的陌生人是怎麽樣的，但你們這群人的裝束看起來就是外地人，如果你是說像你們這樣的話倒是沒有。”

“但是官兵明顯增加了許多。”坐在篝火邊上離我們最近的一個男子說。“我們認為這是因為北面的雅各布團夥忽然增多了的原因。”

“但也有可能是那個海思丁女孩。”喬佛利說，“因為埃多的雷吉伯爵近日裏就在皇城，想是有消息說海思丁女孩逃到了北面。”

我沒有答話，如今從他人嘴裏聽到海思丁女孩一詞已經沒有過多的感覺，但是與之相連一並提起的雷吉伯爵會讓我感到不適。

“因為雷吉伯爵光臨皇城，皇宮附近的幾所妓院多了好多也叫‘海思丁’的女孩。”男人們像是說起了趣事，哄堂大笑，“這可是繼皇室黑暗料理精靈洋蔥湯後在皇城裏流行起來的東西。”

老奈傑爾拿著酒袋有意無意在說，“也不知道這個能耐的女孩現下藏到了哪裏去。”

有人笑著附和，“可不是嘛，只身逃亡一路從奧特蘭多逃到了北面都沒被發現。”

“但也不全是為了這個海思丁女孩，聽說桑德領公爵也蒞臨了皇城。”

“什麽風把這兩位吹到了這裏啊？”

“誰不知道這兩位與上頭那位關系匪淺？”眾人露出心照不宣的神情。

我扭頭看傑斯，她吐吐舌頭悄聲告訴我：“莎迪西女王養男寵啊。”

酒精真是結交朋友獲得小道消息的好玩意兒，不多時我們已然從這群人的嘴裏套出了不少情報，不過更多的是我沒聽過的皇室秘辛，或者北面‘叛亂者’的規模。傑米是個很細心的人，他手裏掌握著雅各布各地人員的情報，他有精準的話術結合所得消息問出他想知道的事。

我不知道雅各布真正的勢力範圍在哪裏，擁有多少人，覆蓋了多少區域，但是從奧特蘭多出來以後，如今我所接觸到的世界和人本是我這一生不可能有機會遇見的。

如果沒有這些事，我還只是個生活在丁達克莊園受到庇護的懵懂少女，煩惱著該選哪條裙子出席舞會。我不會知道我的家族在羅伯特生前遭受的威脅，也不會知道原來海思丁家族在奧特蘭多的寧靜其實是羅伯特用生命一再退讓所換來的風平浪靜。我可能永遠不會知曉一個堅毅勇敢的女孩能夠為所愛之人犧牲性命和貞潔，也不會有機會看到光鮮亮麗的城市邊緣另一番橫屍遍野的場景，也不會從一個加入叛亂團夥的少年嘴裏聽見他的家如何被腐敗政治所摧毀，也無法得知史書以外更加殘酷的家族沒落真相……

酒精麻痹了我的大腦，使得我眼皮沈重，我沒有理會喬佛利在耳邊興致勃勃的交談（即使他到現在都沒有問出我的真名），也沒有再仔細去聽闞克德的旅人分享的軼事，我將臉埋在了縮起的膝蓋上，感知到今日體力已被消耗，任由眼睛閉上。即使後來感知有人將我身子抱了起來，我也沒有驚慌，因為我認出那是令人心安的氣息，我埋進了柔軟的床榻間，再次墜入黑暗。

……

次日一早我在房裏整理行李，翻出了一件白色收腰襯裙，這是莉莉帶我在新謝爾區的裁縫鋪裏量身定做的。我換上裙子，站在鏡子前端詳裏頭的女孩，在外奔波已久我的發色蛻變成比以前更加淺亮的褐色，長長的發尾微卷，沒有刻意打理隨意落在身前；瘦削下來的臉上掛著瑩亮的眼眸，我摸上自己下頷的線條，看著被裙子勾勒出來的胸型，隨著裙子垂落目光落到露出的腳趾上，滿意地堅信自己依然是那位奧特蘭多姑娘們爭相模仿的麗人標桿。

“喔噢！看看這是誰！”我還在木質階梯上就聽見來自我的夥伴們的各種口哨吹捧，心想這旅館自我們住進來以後沒有一個早晨是安寧的。當然女人精心打扮受到男人們的青睞和追捧是令人受用的，我像一只高傲的孔雀目不斜視地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姐，你真真是個大美人。”謝伊滿目真誠的盯著我，雙手奉上新鮮的面包和番茄湯。

我接過面包，故意問：“所以你是平時不覺得我好看咯？”

“不是的！”他滿面通紅，“只……只是，平常大家野外留宿奔波趕路……都蓬頭垢面的，很少見你這樣。”

老奈傑爾恨鐵不成鋼：“真沒出息，一點小事就緊張，真不知道那小丫頭們都喜歡你什麽。”

說起莉莉，謝伊臉更加紅了，小聲說，“她也很漂亮……”

奈傑爾拿面包打他的頭，“漂亮你還舍得離開人家，小心你回去她就和人跑了。”

謝伊生氣地回嘴：“她不會的！我們說好了的！”老奈傑爾哼哼不說話。

傑米趁機揭他傷疤，“他年輕的時候可是粉碎了萬千少女的心，那時候誰不知道波蒙第有一

位花心浪子奈傑爾。”而後又指著我說，“像你這樣的貴族千金倒追他的也有好幾個。”

“然後呢？”謝伊滿臉期待地問。

“然後，報應來了，今世註定孤獨終老。”老奈傑爾自顧答話。

傑米沒再說話，笑著搖頭。“你呢？”我拿起面包問傑米。

“他結婚了，一個老婆和一個女兒。”奈傑爾替他回答。見我驚訝的表情，傑米笑著補充：“她今年五歲了。”他笑瞇瞇，滿臉溫柔。“這就是為什麽科林讓我留在相對安穩的情報部的原因。”

奈傑爾翹起的腿支棱在桌上，見門口走進來的科林和傑斯，用腳趾點點他們：“喏，一說到他就來了。嘖嘖，後生可畏，這個男人較之我年輕時有過而不及。”

謝伊嚼著面包拼命點頭，口齒不清地說：“那個傑斯肯定喜歡他。” 試問有眼的人誰不知道。

傑斯先走了過來打聲招呼，“祝你們一路順風，很高興認識你們。”她有意無意瞄向我這裏一眼，撫上了科林的肩膀拍了拍，而後有些眷戀地放下手撅著翹臀離開。那一眼不言而喻，更像挑釁，我無暇理會，聽見老奈傑爾語氣暧昧調侃科林：“戰況如何？”

科林有些無奈地解釋：“她給我們畫了去石床裏村莊的路線圖。”

奈傑爾又問：“床上畫的？”科林笑著辯解：“您剛才親眼所見我們從外面回來的。”

“哦，外面～”奈傑爾又露出一副暧昧的神情，他不放過科林，灰溜溜的眼轉到了我的身上，有意無意說了句：“外面的花再好看也比不過自家的好看啊，你怎麽看？”

感覺科林的目光落在我這裏，我假裝專心致志吃著手上的東西，耳根子發熱。

奧提斯從身後一臉宿醉樣地坐了下來，瞥見我後眼前一亮，“我酒還沒醒嗎？這裏怎麽坐著一個仙女？”而後又賤賤地說：“女為悅己者容，小疤你有狀況哦，你是不是看上了那什麽喬佛利啊？”

謝伊在一旁附和道：“是呢，他昨晚也一直在問姐的事情呢！”然後他們兩個像白癡一樣，自以為戳破了什麽秘密，對我莫名其妙地露出一副暧昧不清的怪笑。

奈傑爾終於忍不住，一腳掃過去，恨鐵不成鋼道：“活該！活該你們一個兩個單身！”踹得他們哇哇叫，嘴裏還罵著“什麽眼神兒”，臉上一幅痛心疾首的模樣。

我想，久經情場的浪子奈傑爾已然成了這桌子上看得最通透的人。

果不其然，因為不想再和“笨蛋一號”和“笨蛋二號”說話影響智商，上路後我直接無視他們兩個的存在，最後由奈傑爾與我並馬而行。老謀深算的老頭子神秘兮兮地湊到我身邊，“讓我瞧瞧……”煞有介事音量降低，“你愛上他了。”一句話就差點將我嚇得從Ollie身上跌下來。

我穩住身子，確保沒有第三個人聽見我們的談話。見我扭頭瞪向他，奈傑爾得意地指了指自己灰蒙蒙的雙眼，表示自己眼光毒到。

“這也沒什麽，喜歡他的女子多了去了。”我賭氣說。

“這不一樣。”老狐貍又湊過來，盯著我重覆道，“你不一樣。”我看向他。

“這樣說吧，假如你和那什麽傑斯在旅館後方被狼群叼走，你說他是救你還是救她？”

我說：“這不是還有你們嗎？”奈傑爾氣結，“你知道我在說什麽！”又不死心在問多一次，“你說他救你還是救她？”

答案有一瞬浮上腦海，馬上遭到自我否決，這不一樣的。

奈傑爾哼哼，也沒再說話。

我們在樹下集合，這個隊伍要暫時分開行動了。還未確定肯尼迪三世是否就藏在石床裏村莊，為防止走漏風聲，傑米必須將情報親自帶到雅各布在皇城界的軍隊裏去報備，而科林和奧提斯將親自去村莊裏，找到肯尼迪三世並游說他再度起義推翻如今的在位者，但很顯然這一切都充滿著未知。

“這兩個智商湊一起為負數的必須分開。”老奈傑爾先指著奧提斯和謝伊發話。“我跟著老傑米走，回去見皇城那群小兔崽子。”一句話，像是定奪了一切。

我正好奇自己的去處，聽見科林在身後囑咐說：“海思丁女孩跟我們一起走。”

謝伊一臉遺憾，科林說：“她和你們去皇城界太危險了。”提醒雷吉和桑德領也在那裏的事實。“她會和我們一起去石床裏村莊。”

分道揚鑣前，老奈傑爾不忘對我使了一個眼色，簡直難以形容。而後，奧提斯在身後如棕熊般伸出爪子搭在了我和科林的肩膀上，仰天長嘆：“現在我身邊這兩位可是卡羅萊納上最有價值的人啊！”

我們在大樹下分別，約定在下個月的十五號於皇城界雅各布基地中再次相會。而我像是回到了最原始沃維克那會，身旁的兩人依舊，只是對於其中一位，心意是不大相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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