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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進山 樓家人這樣護著我,我不忍他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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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過後,再也沒有修者來過樓崗村。但寧清漓和樓焱也收斂了許多,不敢再輕易展現修為,只因為——鬧旱災了。

自入了夏,天一日熱過一日,雨卻沒下過一回,白溪山的溪水幹涸,緊接著井水也少了。

土地幹的皸裂,農民們不得不從極遠的山那邊運水過來,可最後也沒能救活田裏的作物。

樓明家有兩個修者在,偷偷弄些吃的,或還可支撐,可村子裏的旁的人家卻沒有那麽好運氣了,賣兒賣女的也有不少。

寧清漓不斷用靈息四處試探,想要查清幹旱的原因,卻是無果,她見樓焱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盯著白溪山,不禁問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樓焱冷眼道:“有什麽怎麽回事?樓崗村本就貧寒,好一年差一點的,再正常不過了。”

這場幹旱既不是旱魃作祟,也不是什麽火靈經過,只是一場旱災罷了,這九州大地的農民,哪個沒見過旱災水患,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寧清漓微微一怔。

此時,樓家的院子裏只有他們兩個。

樓明和劉氏帶著幹糧去接濟村民,樓阿大和三丫則去了地裏,幫忙從極遠的地方弄水過來。

寧清漓咬了咬唇,手指下意識地摸向自己衣衫的夾層,那裏有一塊硬實的金屬,正是她的靈簪。

樓焱看穿了她的想法,伸手抓住她的手:“別想著用你那簪子,除非你想把命搭上。”

寧清漓擡眸,只見眼前的樓焱不過一個半大小子,滿臉都是稚氣未脫,然而他有一雙與樓家人長得都不一樣的眼睛,狹長的眼角微微吊起,眼神裏帶著一種隱藏的邪氣和放蕩不羈。

他直勾勾盯著寧清漓,神色再認真不過,那眼神過於成熟,仿佛這孩子的皮囊下,是一縷成年人的魂魄。

寧清漓重重的吐出一口濁氣,頹然地低下頭:“我知道了。”

那日過後,樓崗村又撐了十幾日,終於有人家斷了糧。

村長魚肉鄉民多年,這種時候,更是囤足了糧食,丁點也不肯交出來,一群漢子到樓明家,眾人議論的半天,決定再進山一次。

這一次他們想往深山裏多走走,多獵一些獵物回來。

只是舊時深山老林艱險,如今因村子裏的謠傳,能找到的人手也比之前少許多,樓明心中十分擔憂。

“這一回進山,叫寧丫頭跟著一起去。”樓明抽著水煙,聲音含糊地說道。

劉氏楞了楞,怒道:“寧丫頭才九歲!”而後轉念一想,卻也跟著又沈默了。

寧清漓有靈簪在身,村長那邊,說不得還會有什麽壞心思,家裏沒有男人,若是突然發難,根本護不住她,倒不如跟著進山裏,反倒好些。

此時,樓焱也開口道:“我跟她這麽大的時候,也跟著爹爹進山了。”

劉氏嘟囔著“人家是姑娘家,哪能跟你這樣皮糙肉厚的小子比?”

只想了片刻,劉氏終究是又嘆了口氣:“罷了罷了,你仔細些看好了她。”

於是,這一回,寧清漓跟著眾人一起進山。

劉氏用餘下的皮料子幫她做了一對護肘和護膝,一邊幫她收拾衣衫,一邊擔憂道:“我年輕時,也同爹爹進過山,林子裏野獸多,你跟著二小子,千萬不要亂跑。”

寧清漓有靈簪傍身,又有法力,自然是不怕的,只笑著應下。

樓三丫瞧著,羨慕不已,吵著鬧著也要去,到頭來,被劉氏和樓明一頓竹板炒肉才算消停。

如此籌備三日,照例是準備幹糧和武器,一行足有十幾個人一起出發進山。

此番入山,並不去最近的白溪山,而是轉向北邊,那是一片連綿不絕的山脈,翻過去便是深山老林,鮮有人跡,獵物也會多些。

寧清漓年紀雖小,但因有修為在身,一路跟著眾人並不吃力。她和樓焱被樓明護在中間,樓阿大在隊尾壓陣,如此行進一整日,一直到天快黑了,才在一處空地修整。

十幾個人烤著篝火,照例一邊喝酒,一邊胡亂閑聊。

寧清漓和樓焱坐在角落裏,安安靜靜地啃著餅。

山中夜裏漸涼,山風呼嘯,嗚咽聲猶如悲鳴。

“這地方可有好久沒來啦。”有個壯漢感嘆道,“若不是鬧饑荒,本沒人過來的。”

樓明似知道他的意思,蹙眉道:“怕什麽,那可是咱們樓家的祖宗!”

寧清漓好奇,轉頭問樓焱道:“山裏有樓家的祖墳?”

樓焱搖搖頭:“沒有,不知。”

樓明見幾個小輩都是一臉好奇,便索性說開道:“前朝那會兒,咱樓崗村出過一個將軍,叫樓谷光,論輩分,那是你們太太太太太爺爺的。”

樓谷光天生神力,又因家境殷實,待十二歲便被父母送到縣裏的鏢局學本事,後來又陰錯陽差,結識了一名武官,此後一路平步青雲,於二十二歲那年,考了武狀元。

他一生戰功赫赫,為前朝皇帝立下汗馬功勞,且為人仗義疏財,又相貌堂堂,英俊瀟灑。那會兒民間都在傳,說樓將軍是要娶公主,做駙馬的。

可惜,沒兩年,那皇帝忌憚樓谷光的威望,便捏造了莫須有的罪名,以戰事不利的罪名,把他給砍了。

樓谷光死後,有一貌美的女子,自稱是他的奴婢,送他屍體歸鄉,又將他葬在這山上。

民間傳言,那女子根本不是奴婢,而是傾慕她的公主,放棄榮華富貴,為他守墳一生。

後來,又過了許多年,有獵戶從山上下來,說後山鬧鬼,樓崗村的村民以為是打擾了先輩的安靜,便極少到後山來。

只是今年饑荒鬧的厲害,前山沒有多少獵物,樓明這才不得已,到這後山來。

“怕什麽,那都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再說了咱們不還有你家老二媳婦嘛?你可不就是為了那東西才叫她來的?”說話的人叫樓三彪,乃是樓明的堂弟,人長得很是兇悍,額頭上還有個疤,瞪著人的時候,很有一分猙獰。

他一邊說,一邊貪婪地看向寧清漓。

樓明面色微冷道:“彪子說什麽呢!我婆娘這般大的時候,也跟著爹爹上山呢!難道都是因為有寶貝?”

樓三彪嗤笑一聲,轉頭瞪著寧清漓,嚇唬道:“小丫頭,這後山裏,可不太平呢,你細皮嫩肉的,別叫野獸叼了去。”

他說著,咧咧嘴,露出半口黃牙。

寧清漓挑眉看他一眼,慢慢道:“可不是,你後面不就有一個?”

樓三彪微微一楞,還不等他回過神來,只聽不遠處的草地裏傳來簌簌作響的聲音。

他嚇得後脊發涼,一個怪叫站了起來,一時之間,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山中夜裏多野獸,但有篝火在,極少有猛獸敢來挑釁人類,除非,來的根本就不是野獸……

樓明站起來,拿起獵叉,當先一步站在最前面,厲聲道:“都往後退!”

樓三彪腳下一軟,幾乎跪在了地上。

這說話等功夫,高高的草叢搖晃的越發厲害,簌簌聲越發近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有個什麽從草叢裏跳出來,樓明大吼一聲,把鋼叉擲出去,只聽一聲淒厲的喵嗚聲,一只猞猁從草叢裏竄出來。

它兩只姜黃色的眼睛緊緊盯著眾人,遠遠得嘶吼了幾聲,轉身逃入黑暗中。

這古怪的反應叫一行人皆是沈默下來,樓三彪更是嚇得臉色蒼白,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渾身發抖道:“那是……那是守墓的冥貓……”

樓明怒喝道:“誰敢胡說八道!一只猞猁說明的了什麽?明明就是被這火光吸引來的?彪子你再胡說八道,我就把你趕出去。”

樓三彪面色難看,卻始終是不敢說一句,沈默下來。

“都各自休息吧。”樓明皺著眉頭,沈聲道,“明早還得早起趕路。”

眾人皆是應下。

野外辛苦,所有人幾乎都是席地而睡,寧清漓和樓焱誰在角落裏,樓明有意無意得叫樓阿大守在二人身邊。

山中的夜晚有些許涼意,篝火的熱度微微透過來,寧清漓睜開眼睛,只瞧著深藍色的天空,繁星點點,不遠處蟲鳴鳥叫,一派靜謐和悠然。

樓焱躺在她身邊,也這般看著天空。

寧清漓扭頭,便可以看到他稚嫩的臉,卻露出一絲凝重的神色,眼神毫無孩童的稚嫩。

她壓低了聲音問道:“你不覺得這後山有些古怪嗎?”

樓阿大低低的鼾聲傳來,樓焱轉頭看了寧清漓一眼,懶懶問道:“怎麽古怪?”

“陰氣特別重。”寧清漓認真說道。

樓焱故作不懂:“陰氣?什麽陰氣?”

寧清漓不吭聲了。

自入山起,樓焱便覺察出此山陰氣極重,且後山明顯比前山重上許多。

只是他不害怕,反而還有些高興。

身為魔修,若此處有修為低下的鬼修作為他的血食,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樓焱當初年紀輕輕,能在魔域有一席之地,正是因為他獨創的修煉方式,那便是血食。

依靠吞噬其他修者的骨肉內丹,便可將旁人的修為全化為自身,自然修為日進千裏,事半功倍。

在樓崗村的這十年,樓焱吞噬過不少過路的小鬼,但如這荒山野嶺一般濃郁的陰氣,卻還是頭一回遇到,想來這裏是藏龍臥虎的。

“放心吧。”樓焱漫不經心地說道,“我們是來打獵的,又不是來捉鬼的,便是當真有鬼修來采補,先死的夜定然是那個傻大個兒。”

說著,樓焱揚了揚下巴,不懷好意得看向樓三彪。

此人膀大腰圓,又高又壯,偏又欲念頗重,這樣的人乃是山中精怪最愛吃的類型。

寧清漓自然也是清楚的。

人生欲念,則會吸引魑魅魍魎,自樓三彪故意挑釁得嚇唬寧清漓後,這一片的陰氣明顯又重了一些。

只是寧清漓記掛的,不止是此人。

“若真有鬼修,只怕這些無辜之人,活不下去幾個。”寧清漓臉色黯然得說道。

無論樓焱是什麽來頭,看他信心滿滿的模樣,便知他有些辦法,而寧清漓好歹有靈簪傍身,也是無事。但其他的普通人,若當真是遭遇了鬼修,只怕兇多吉少。

樓焱哂笑:“怎麽?憑你現在這點微末道行,難道還想護佑這麽多人嗎?”

寧清漓蹙眉道:“樓家人這樣護著我,我不忍他們出事。”

這樣的心態叫樓焱很有些驚訝。

修者追求大道,一旦飛升,便是仙人,與天齊壽,又有幾人將平民放在眼裏,別說是飛升的大能,便是普通仙門弟子,亦大多視人命如草芥。

凡人生死只怕還抵不上靈獸仙草的命數來的重要。

想到此,樓焱不禁覺得,此人只怕總共也不曾修行過幾年,竟連是非因果都沒參透。

樓焱心中這般想著,淡淡道:“生死都是天命,你既然要追求大道,不該有這樣的心思。”

寧清漓面色一暗,方要再與樓焱爭執兩句,不遠處卻突然傳出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而後,妖氣大盛,樓焱神色一凜,猛地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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