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在春襄樓面前拉扯，其中一人說道:“陳兄，來都來了，進去看看嘛！裏面的“瀟湘仙子”彈琴可真是一絕！”

那被喊做“陳兄”的人溫潤如玉的模樣，仍笑著說道:“你可知這是什麽地方？”然後他便不由拒絕地離開了。

另一人便不再說下去了。

然後留下的那人嘆了口氣，似是為沒有見到那仙子而遺憾。不過不久也跟著離開了，也對，他們是來京城求學的，不是來這裏聽人彈琴的。

正當他們離開以後，從春襄樓裏傳來了淒婉而飄渺的琴聲，彈琴的，正是羅雁。

不過此時，那兩個書生早已經走得很遠了，倒是一點兒琴音都沒能聽到。

又過了一些時日，羅太傅千金羅雁失蹤的消息才逐漸傳了開來……但任官府出面，也搜尋不到任何結果，京城百姓都覺得京城最近極為不太平了。

……

時間過得真快，幾乎眨眼間，就到了七月初七。

正是乞巧節。

一直到了晚上，裴鶴儀都坐在榻上，對什麽都提不起半點兒興趣來。

她知道，哥哥從來不會說謊，說在她生辰之前趕回來，就一定會在她生辰之前趕回來的。可是，今日是七月初七了，明天就是她的生辰了，而現在酉時已過。

只有一種可能，就是戰事緊張，父親和哥哥不能盡快脫身，甚至，父親和哥哥二人會有危險。

裴鶴儀心事重重地想著。

這時，淡梅走了進來:“小姐，出去看花燈嗎？街上現在可熱鬧了。”

裴鶴儀想了想:罷了，出去逛一逛也好。

她倒沒有換上男裝，穿了一身荼白顏色的煙雲蝴蝶裙，然後戴上自己的獠牙面具，便走出了門。

她想自己逛逛，便沒有讓清竹和淡梅跟著自己。

她走到了朱雀街，街上著實比平常的夜晚熱鬧多了，而且因為天和風氣的緣故，不少男男女女正拿著花燈走在一處。

本來天和的乞巧節大多只是女子的乞巧活動。

乞巧，顧名思義，就是乞求智巧。女子在這一天的時候，會乞求織女讓自己變得心靈手巧。女子會陳列瓜果以用來乞巧，如果有蜘蛛在瓜果上結網，就意味著乞巧成功了。

而現在，天和過乞巧節的時候，更多的女子會與自己的心上人出來看花燈與放河燈。

裴鶴儀以前也與哥哥出來看過花燈，不過那時候她只把裴凇之當成自己的哥哥，所以也不覺得有什麽。而現在，她或許會心虛，或許不敢再和哥哥在乞巧節出來看燈了。

朱雀街上，各式花燈，火樹銀花，燈明如晝。

今日的乞巧節，更是有能工巧匠設計了一座燈樓出來。

這燈樓以繒采結，燈樓上懸掛著珠寶和美玉，被風吹過，上面的珠寶和美玉都會發出叮叮的響聲。燈樓上還繪有牛郎織女的圖案。這燈樓極為壯觀，又精美絕倫，前面圍了一圈人在觀賞。

不過裴鶴儀只是看了一眼就移開了目光，就那麽站在人群之外。一身清靈的氣質，怎麽看都與四周的環境十分不相符。

須臾，有人向她走來，依舊是一襲紅衣。

顧默看著前方失神的少女，看了看手中的面具，終是走上前去。

顧默走到她身後，裴鶴儀連頭都沒回，似是沒有發覺。他借著兩人的身高差，從背後把裴鶴儀的面具摘了下來。然後沒有一秒鐘的時間，迅速把手裏的面具給她戴上。

裴鶴儀察覺到的時候，臉上的面具已經被人換過了，她回頭一看，便看到一襲紅衣的顧默。

看到是顧默，裴鶴儀心下才松了一口氣。

她眼裏看不清喜怒:“顧默，你想幹什麽？”

顧默還是很輕佻的樣子:“給你換了個狐貍面具，我親自挑的。”

“親自”這兩個字被他說得莫名暧昧起來。

裴鶴儀去搶顧默手裏的獠牙面具。

奈何顧默這人極高，手臂又長，所以她擡手搶了一兩下就作罷了。

裴鶴儀本來心裏就煩躁，眼下顧默又是這般，她勾唇冷笑:“顧默，好玩嗎？逗我是不是特別有趣？”

顧默聽完，知道她生氣，於是把獠牙面具還給她:“小丫頭，你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是個姑娘家對吧？”

裴鶴儀不說話了，把顧默遞給她的面具慢慢地收了起來，是她心裏亂，連這點小事兒都做不好。

良久，幾不可聞的一聲:“謝了。”

顧默還不忘逗她:“小丫頭，你道謝這態度？要不是我耳力好，我能聽見你這聲道謝？”

裴鶴儀不理他，徑自往前走。

顧默幾乎頃刻氣場就變得危險起來，又成了那個所有人都熟悉的喜怒無常的影閣少主。

可是不知怎麽，顧默又擡腳跟上裴鶴儀:“小丫頭，你剛才想誰呢？那麽入迷……”

裴鶴儀沒有說話。

顧默還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在想自己喜歡的人？”

裴鶴儀突然有了傾訴的沖動，因為對方跟她不熟悉，也不至於把她說的話放在心上。不像是清竹與淡梅，也不像是長公主與羅雁。

這樣，好像也挺好的。

裴鶴儀應了:“嗯。”

她沒註意到身旁的少年眸子暗了一瞬。

須臾，顧默又恢覆了一貫的散漫與輕佻:“是嗎？小丫頭有喜歡的人了？”

裴鶴儀倒還接著他的話說道:“我有個喜歡了很長時間的人，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歡了多長時間，只是最近才發現罷了。”

顧默沒有接話。

裴鶴儀以為他肯定不想聽這些女兒家家的事，於是主動轉開了話題:“顧默，陪我去放花燈吧。”

顧默這才終於回神:“你哪兒有花燈？讓我給你變一個出來？小丫頭，你真當我是神仙？”

裴鶴儀不理會他，直接拉著他袖子到了一個賣花燈的地方，那賣花燈的小販見有人過來，立刻說道:“公子姑娘，要買花燈，還是自己做花燈？”

裴鶴儀想了想回答說:“自己做。”

自己做的，心更誠一些。或許，願望實現的機會就更大一些。

裴鶴儀就是這麽想的。

天和京城，自己做花燈的人並不算少，沒有什麽值得奇怪的，那賣花燈的人把材料遞給她。

裴鶴儀自己付了銀子，然後就拿著材料到旁邊去做。

這花燈，自己雖然以前沒做過，不過，哥哥卻是給自己做過好幾次，久而久之，她就記住了。

眼下，裴鶴儀動手極快，三下五除二就做好了一盞簡單的但是仍然漂亮的花燈。

然後少女擡頭，整張面孔都隱在狐貍面具之下，只露出了一對極為好看的無害的漆黑眸子。

顧默原本一直盯著她漆黑的發頂，卻沒想到她會突然擡頭，兩人就這麽對視了一會，顧默只能看清這姑娘的眼睛，就那麽深深地望了進去，他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這一刻的感受，只覺得眼前這姑娘，連眼睛裏都仿佛盛滿了星河。

眼眸裏的萬千星辰呀！

好像勝過他往日見過的所有風景。

裴鶴儀也沒想到顧默在盯著自己，她默認為對方在出神想什麽事情，等了一會才出聲問道:“顧默，你要花燈嗎？我幫你做一個？”

顧默本來從來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的，可鬼使神差般地，他說了聲好。

裴鶴儀是覺得順手的事，再說是她讓人家來一起放花燈，顧默總不能連個花燈都沒有吧。

她很快就又做好了一個花燈。

裴鶴儀先把花燈給他，然後拿了一支毛筆遞給他。

顧默剛接過花燈，再接過那支已經蘸好了墨的筆，站在原地不解。

裴鶴儀看他沒有任何動作:“你杵著幹嘛？你不會從來沒有放過花燈吧？不知道要做什麽嗎？”

顧默還真從來沒有放過這東西。他在影閣裏，從來不會慶任何的節日，更別說放一盞花燈了。

裴鶴儀耐著性子對他解釋:“如果想要許願的話，就把自己的心願寫在紙上，然後把紙放到花燈的燈芯裏。試試？”

顧默似是不可思議:“你還信這個？”

裴鶴儀莫名笑了下:“我希望我能信。”

她自然是不信的，只是，這次她有非常重要的心願。

顧默很奇怪，這丫頭，不信就不信，那還費盡心思做這花燈幹什麽？

不過一旁的裴鶴儀已經在紙上寫開了自己的心願，不知道她寫了什麽，反正不等旁人看到，她已經收好筆，然後將手中的紙折了起來，放進了自己的花燈裏。

顧默還是沒有動作。

“你沒有心願嗎？”裴鶴儀問了問他。

顧默認真想了想，半天沒有說話。

好像除了報仇以外，自己還真沒有什麽想做的事情了。

沒有別的心願，至於報仇，他總不至於將自己忙活了半輩子的事情寄托在一盞花燈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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