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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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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在荊家住得很開心,開心到她幾乎忘了自己是魔。

直到這一日荊沈玉去見荊家主,她一個人在院子裏閑得無聊,想去見見荊夫人,無意路過花園一角,聽到了隱秘的對話。

“大公子竟然真的要和一個魔成親,夫人和家主竟然都沒意見,這怎麽可以!”

說話的是個女子,聲音裏透著憤怒和掙紮。

昭昭微微思索,閉上眼用神識看了一眼那邊,瞧見了一對主仆。

是個面生的姑娘,帶著個丫鬟模樣的人,正在隱蔽的河邊生悶氣。

那丫鬟在勸:“小姐,木已成舟,咱們在這裏是討不到好的,不如走吧?”

“走?我來了這裏哪裏還有回去的可能?”這小姐就是最初說話的女子,她神色淒愴起來,“我在周家說了那樣的話,這樣灰溜溜回去必會被送去給那吳道人做爐鼎,我寧願死在這裏,讓大公子一劍殺了,也不要受那吳道人淩辱!”

嗯?爐鼎?怎麽回事?

昭昭再仔細看了看那女子,果然瞧出了幾分不同尋常的靈氣。

還真是個極陰之體,絕品爐鼎啊。

再看那相貌,大概是穿書之後遇見的人都太好看了,昭昭一開始並未註意她的長相,現在才發現這姑娘生的通體雪白,細腰長腿,五官奪目,非常漂亮。

周家……如果她沒記錯的話,荊夫人娘家姓周。

她若是出自周家的姑娘,那應該就是荊夫人的娘家親戚。

“小姐,您怎麽能這麽想,您若是死了,奴婢怎麽辦?”那丫鬟很傷心,比小姐哭得還厲害,抓著周姑娘的手,“小姐若非要死,也帶了奴婢一起吧!”

周家姑娘紅著眼睛道:“你又何必如此,我死了,你大可讓姑母替你尋別的差事就是,你哪裏像我,你有很多選擇……”

“所以,你是夫人的侄女?”昭昭放出氣息,面色平淡地現了身。

周小姐錯愕地望著她,因著修為差距太大,她們根本沒發現昭昭一直在附近。

昭昭沒見過她們,可不代表她們沒見過昭昭。

在某些不為人知的角落,周小姐不知偷看過昭昭多少次。

也不知有多麽羨慕被荊沈玉呵護備至的她。

看起來她是把所有話都聽見了,周小姐頓時面如死灰。

“是。”她臉色蒼白,雙唇顫抖道,“你既然都知道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只我這丫鬟還小,能不能放過她。”

昭昭嘖了一聲:“把我當什麽了啊,我看起來像是會隨便亂殺人的嗎?”

“你是魔,魔不就是如此嗎?”說話的是丫鬟,擋在周小姐面前帶著哭腔道,“大公子連魔都可以娶,為何不能給我們小姐一條生路?哪怕只是有名無實的名分也好啊!小姐這樣優秀美麗,怎麽可以嫁給吳道人那老不修!”

昭昭有些奇怪:“既然是荊夫人的侄女,在家中應該過得不錯才是,哪裏就淪落到給人做爐鼎的地步了?”

周小姐搖搖欲墜,那丫鬟瞪著昭昭:“說得輕巧,夫人又哪裏只小姐一個侄女?小姐又天生這樣的體質,那吳道人已經是問心境大圓滿的境界,他瓶頸多年,有了小姐便可突破化羽,家主這些年越發不得夫人看重,巴不得尋到吳道人這助力……”

“夠了,別說了。”周小姐站起來,“別把家裏的事情說出去。”

“小姐,家主都要將你送給吳道人了,你還替他遮遮掩掩做什麽!”

“他畢竟是我父親。”周姑娘神色哀怨,“趕緊動手吧,不要廢話那麽多,反正早晚也是死,倒不如死在你手下痛快,你動手吧,我不會有任何怨言。”

說完她就閉上眼,手裏還在推丫鬟,想讓對方趁機離開。

昭昭隨意找了塊石椅坐下,懶洋洋道:“我明白了,你父親不得夫人看重,從南陵得不到庇護和利益,便想尋個新靠山,就是那問心境大圓滿的吳道人。他想把你這個極品爐鼎送給對方,但你肯定不願意,所以同他們說荊家比吳道人可靠得多,與其送給吳道人,不如送到荊家,你保證可以讓荊沈玉對你動心,那吳道人連荊沈玉一片衣角都比不上,你父親也心動了,就送你來試試,對嗎?”

……全對了。

周小姐睜開眼,有些恍惚地望著她。

昭昭打了個哈欠:“你喜歡荊沈玉嗎?”

她問得直接,周小姐臉瞬間紅了,完全不敢回答。

“看樣子是喜歡了,也對,荊沈玉那樣的,有誰能真的不喜歡呢,畢竟連我都喜歡他。”昭昭站起來,掃了掃身上不存在的塵,“不過他只能是我一個人的,你沒有機會的,你恐怕也是見他連魔都會娶,興許也會對你這個爐鼎動心,所以才來嘗試的吧?”

她歪了歪頭:“所以你就別抱怨我是個魔竟然也能嫁給他了,若沒有這個,你恐怕來試一試的機會都沒有——沒有我在身邊的荊沈玉,周家主肯定不會膽大包天想試著接近的,對吧。”

又全對了。

周姑娘無地自容地後退,因為過於失神,腳下一空直接仰摔下去。

她本來可以上來的,到底都是修士,稍微有點修為都不止於這樣摔進湖裏。

可她還是掉進去了。

倒不是她故意的,是昭昭。

她都沒看清她是怎麽動作的,人就落入水中,刺骨的冷意席卷全身。

周小姐錯愕地望著湖邊墨發黑裙的女子,她彎著嘴角在笑,幸災樂禍地笑。

“小小教訓你一下,不準再覬覦我的男人。”按了按後腰,昭昭淡淡道,“就快到初八了,你在這之前離開,一輩子就成一次親,我不想看到讓我不高興的人。”

周小姐狼狽地說:“還不如就這樣殺了我一了百了,我若這樣回去,只會生不如死。”

“你為什麽非得折騰自己呢?誰讓你陷入這個境地你去找他啊,讓他得到教訓不就好了嗎?就像我現在教訓你一樣。”昭昭稀奇地念叨了一句。

周小姐很崩潰:“您那樣高的修為,當然可以這樣做!可我不過玉成境,如何是他們的對手!”

“我也不是生來就這樣,我要面對的可比你現在的局面可怕得多。”昭昭慢吞吞道,“你連荊家都敢來,連荊沈玉都敢勾引,還會怕一個吳道人嗎?”

周姑娘一怔。

“你連去死的決心都有,為什麽沒有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決心呢?”昭昭拍拍手掌,“我言盡於此,你惦念親情,人家可不惦念,想要拿你換好處呢,到底該怎麽做你自己想好了,實在想尋死也別死在荊家,我馬上就要成親了,晦氣。”

她說話就走,身形瞬間消失,言語裏十分不近人情,卻又讓人不得不深思起來。

周小姐手抓著湖邊的石塊,神色陰晴不定,腦海中一直回想著那句“你惦念親情,人家卻想要拿你換好處”。

忽然,面前拂過一陣冷冽的風,她匆忙擡頭,看見了黑色的衣袂。

不是昭昭。

是荊沈玉。

他站在湖邊,手輕輕一擡,湖水裏的兩個姑娘就出來了。

丫鬟見了他又是害怕又是驚喜,目光期待地望向自家小姐。

她以為這是個機會,畢竟大公子將她們救出來了不是嗎?

可周小姐跟什麽都沒看見一樣,一言不發,就跌坐在那。

丫鬟著急了,想替小姐開口,至少給那魔族女子上些眼藥,但連這個機會她也沒有。

不過眨眼之間,周圍畫面變幻,已經不再是荊家主宅了。

……

……

她們被丟出了主宅。

在宅子外的長街上。

渾身都是水,狼狽至極。

小丫鬟接受不了這個現實,哭得更厲害了。

周小姐卻靠在墻壁上,眼神空茫,連哭的力氣都沒有。

不多時,荊家主族黑衣弟子從主宅出來,尋到他們,將盤纏和行李送到。

“立刻離開。”

只有這四個字。

昭昭讓她們快些走,荊沈玉便順她心意,第一時間送她們離開。

周小姐回眸看著威壓懾人的荊家主宅,毅然地站起來拿好東西:“我們回去。”

……

昭昭沒心思去尋荊夫人了、

她原路返回習劍閣,有點心煩意亂,幹脆喚出驚寒在樹下練劍。

荊沈玉回來時,驚寒的劍刃剛好指向門口,他腳步一頓,掃了掃不算太遠的劍尖,帶著魔氣的劍意彌漫在周圍,帶來的殺氣絲毫不遜於他。

她不高興。

從這殺氣就能看出來了。

“她們走了。”他幹脆利落地說。

昭昭一怔:“你知道了?”

荊沈玉直接用留影石將湖邊發生的一切放送給她看,漠然冷淡的態度無懈可擊,讓昭昭挑不出任何毛病。

“……倒也不用這麽直接丟出去。”昭昭收了劍,轉頭看著一邊,“你會不會覺得我很不近人情啊,我還讓人家死外邊兒去……”

“這有什麽不對嗎?”荊沈玉反問,“若死在家中,於你我親事,的確晦氣。”

昭昭:“……”她使勁眨眨眼,“她處境不好,體質特殊,就這麽趕出去,無人護送的話,會不會出什麽事?”

“與我無關。”荊沈玉毫不猶豫地丟出四個字。

“……”

“很好。”昭昭走過去,一把抱住他,“我高興了。”

荊沈玉任由她抱著,環住她的腰,她的手指順著他的腰線一點點往上,漸漸攀上他的頸,踮起腳尖與他很近的對視。

“我是不是很壞,我還嚇得她們掉進了湖裏。”

荊沈玉想說什麽,被昭昭捂住唇。

“其實我在她身上留了一縷劍意,足以庇護她安全回家了。而且她敢來荊家,就說明她有些本事和自信的,只是受了身份的限制,有些事還沒下定決心去做。我不知道你們這裏的女子是不是都這樣,反正在我看來,周家主如果真的把她送給人做爐鼎,那她做什麽反抗都是應該的,即便對方是她的親生父親。”

“……”她捂著他的唇,他實在發表不了什麽。

“荊夫人不再看重周家主很明智,連賣女兒的事情都能幹得出來,誰知道他以後會不會為了別的利益坑夫人?”

“……”她還是沒松手,荊沈玉還是不能說話。

“要是換做以前的你,知道了她的事情應該是會幫忙的吧?她肯定也是這樣想的。”

昭昭越說眼神越飄忽,不知在想些什麽,荊沈玉知道不能再由她胡思亂想,拉開她的手說:“你的確很壞。”

他回答了她第一個問題。

昭昭楞了一下,表情有些呆呆的。

“你這樣壞——這很好。”荊沈玉認真地看著她,“若你不是這樣,我們便不會有今日。”

是了,如果昭昭不是這樣,他們可能在最開始就結束了。

後腰被他扣住,緊緊按在懷中,昭昭呼吸亂了,怔怔地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龐,聽見他說:“你還可以更壞。”

昭昭不解地擡眉。

“父親之前對你不滿,是因你可能影響了我的道心,於我修煉無益。”

……所以他在鑄劍閣對荊家主毫不留情,讓荊家主發現他沒有變弱,反而更強,荊家主對她的態度就大大改善了。

原來如此。

……真是現實的荊家主。

“你不如更壞一些。”荊沈玉說,“毀了我的道心也無不可,如此,便再不會有人覬覦你的男人,他們只會怕我。”

昭昭猛地想起,自己對周家小姐說的“不準覬覦我的男人”那句話。

她瞬間臉紅:“你那個時候就在???”

荊沈玉沒說話,但眼底有些似有若無的笑意。

“……你全都聽見了?”

昭昭推開他,指著他半天說不出話,最後漲紅著臉跑回了屋裏。

荊沈玉停在門外沒進去,昭昭在屋裏等了半天沒等他追過來,生氣地跑到門口看著檐下的人。

“你站在這裏幹什麽??”

荊沈玉一本正經:“等你平覆一下。”

“???”

“免得你見了我更無所適從。”

昭昭一口氣堵在嗓子眼,他還不如不說呢!現在才是最無所適從地好嗎!

“荊沈玉!”

“我在。”

“我可真是……”

到了嘴邊的“討厭你”沒說出來,看著他眼底難掩的縱容與溫柔繾綣,他自己大約都不知道他現在的眼神有多晃眼。

昭昭心底因他直男發言升起的不滿全都消散了。

她默默上前,抱住他,在他懷裏蹭蹭,悶悶地說:“我好愛你。”

荊沈玉比她還沒想到會是如此的走向。

他僵了一瞬,全身都跟著柔軟下來。

回抱住她,吻了吻她的發頂,他聲音很低,有些赧然地澀澀道:“我……也很愛你。”

……

習劍閣外,荊夫人看看這忽然升起的結界,嘴角是散不去的笑意。

她回了鑄劍閣,見到荊家主後,語氣覆雜道:“是我想得不周到,早該讓那侄女離開。”

“家中事多,你只有一個人,有照顧不到的地方很正常。”荊家主正在擺弄新得的鑄劍石,話說得隨意而和緩,有種與別人都沒有的溫柔在裏面。

荊夫人看著他,看了許久,忍不住說:“我方才見玉兒與昭兒在一起,不知怎的,就想到當年的你。”

荊家主手上一頓。

“你那時還能行走。”荊夫人有些惆悵,聲音偏低。

荊家主放下了手裏的石頭,操縱輪椅來到她身邊。

“為何突然提起這個。”他面色有些冷,“我說過不要再提起這件事。”

荊夫人看著丈夫,其實很不明白。

荊家主對不能行走的事,不準任何人提起,似乎很在意這個。

可她作為妻子,怎麽會看不出,他心裏對這件事並非真的介意。

他在意的可能是這件事會牽連出什麽的什麽。

到底是什麽呢。

這麽多年了,她還是不知道他為何突然不能行走。

也一直搞不懂,他到底有什麽瞞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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