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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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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一直知道荊沈玉很好看,男主嘛,肯定長著一張禍國殃民的臉。

可她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覺得他好看到她心旌搖曳。

她張張嘴,想說什麽,可什麽都沒說出來。

淡淡的血腥味混著冥河裏腐朽的味道撲鼻而來,昭昭想象著他此刻忍耐著怎樣的疼痛,只覺眼眶幹澀,像是要有什麽流下來,但理智讓一切終止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又慢慢吐出來,垂下眼道:“還有大概五六米,就快到了。”

她抓緊了他的衣襟:“你能堅持住嗎?”

荊沈玉似乎笑了一下,很短促的笑聲在寂靜的深淵裏隨著冥河水的響動而來:“當然。”

他回答得那樣理所應當,仿佛這對他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可昭昭心裏卻一點都沒有輕松。

“昭昭,這沒有比寒暑不輟的修煉艱難多少。”

荊沈玉大概是想安慰昭昭的,他那麽敏銳的人,自然感知到她的情緒變化。

哪怕已經不是心魔與宿主,可他還是能在此刻意識到她在糾結什麽。

有時他好像什麽都不懂,直來直去,很是氣人,可有時候他又體貼到傷人——傷他自己。

“有先天劍氣護體,這樣短的路程很快就會結束。”

嘴上說著很快,可他其實走得很慢很慢。

五六米的路程,他好久才走了不到一米。

每朝前挪動一步,昭昭就能感覺他渾身的肌肉更加緊繃。

她將視線轉到他臉色,看著他汗如雨下,有那麽一瞬間想著不如自己趟過去算了。

可她做不到。

已經有了想法,人卻根本做不到。

她只要一想到會有多疼就退卻了。

她沈默地看著他艱難地一步步朝前,他已經極力忍耐,可還是會洩露一絲絲痛意的痕跡。

那壓抑的輕哼聲,絲絲繞繞攀爬上來,讓昭昭思緒淩亂,手足無措。

她有些慌張地問:“飛不起來麽……禦風呢?”

禦劍都不行,更談什麽禦風?

這是冥河水,冥河水中魂魄都不生,更別說什麽活物了。

冥河水上,亦是不存活物的。

人的往生之地,今生若是無法飛升,遲早要體會一次,如今有這樣的體驗,荊沈玉除了疼之外,倒覺得還算不錯。

他沒說話,因怕開口之後洩漏什麽痕跡,讓昭昭為此擔心。

可他又覺得她其實不會真的為他心疼和擔心,他不敢那樣奢望,他只是覺得,他若表現出什麽弱處來,她會擔心他無法兌現在仙牢裏的承諾,替她找到解決神魂不穩的方法。

他已經失信於她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

想到這裏,荊沈玉忍不住自嘲道:“昭昭,我好像總是沒辦法讓你對我改觀。”

昭昭楞了一下,不知他為何忽然說起這個,只是聽他聲音沙啞,自嘲裏透著無盡悲涼,心裏有些不太舒服。

“我殺了你一次,原不想再殺你第二次,可不管別人做了什麽,最後你的確又死在我劍下。”

昭昭動動嘴唇,還沒說出什麽,荊沈玉便再次道:“我想讓你光明正大地活著,最後卻送你走上絕路。哪怕你回來了,可還是要你繼續東躲西藏。荊沈玉此生千餘年,從未如此失敗。”

“你……”

“就連現在,我承諾可以為你解決問題,卻還是要讓你提心吊膽,無法安寧。”

“昭昭,我真是失敗。”

“……也不是。”昭昭聲音小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她看著他蒼白顫抖的雙唇,擰眉道,“你別說話了,那麽疼為什麽還要說話。”

荊沈玉丈量著距離河岸的距離,聽話的沒再言語。

他也沒力氣再說什麽了,再說下去,這勉強維持的平靜會徹底崩塌。

很疼。

真的很疼。

但是沒關系。

為了她,他可以付出一切,別說只是忍疼了。

昭昭凝著他不斷冒出冷汗的臉龐,輕咬下唇,緩慢地疊起衣袖,一點點替他擦拭汗水。

荊沈玉邁了一步後停下緩沖疼痛,正感覺到她在為他擦拭冷汗。

他呆了呆,驚訝地側眸看她,她卻只是看著他的臉頰,靜靜為他擦汗,並不與他對視。

饒是如此已經讓他很高興了。

真好。

他想,這一遭哪怕真的隕落此地,只要她可以好好出去,那就很好很好了。

荊沈玉好像突然就有了莫大的力量,連冥河裏銷骨般的痛都能從容處之,竟像是不知不覺間,就已經到了河岸邊。

昭昭和他都松了口氣。

他站穩後抱住她,想將她先送上岸去,昭昭順著他的力道往前,腳剛沾了地,還沒穩當幾秒鐘,就仿佛踩進了雲彩裏,軟軟地陷下去,連帶和冥河裏的荊沈玉也被她拉進來。

……

這什麽東西?

這到底是在幹什麽?

無限下沈?那為什麽早不沈?等人受夠了疼,終於到了岸邊的時候,再讓人絕望?

昭昭想,如果這是墓主人,不對,是墓主魔設計的,那他可太會玩了。

昭昭仰著朝下墜落,荊沈玉握著她的手追隨而來,兩人目光相對,他看著她好像脆弱的蝴蝶般在光影裏一點點消散,記憶仿佛又回到了誅魔臺那日。

他慌了,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緊張,昭昭怔怔看他,這個角度看荊沈玉倒是第一次,他雪色的發隨風朝後,她清晰地看到他臉上的每一處,不單是傷痕,連根根睫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在緊張,在慌亂,在害怕,昭昭也都看得一清二楚。

真難得見他這樣,如今他這樣子,讓她覺得他從未有過的真實。

他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什麽紙片人。

這個世界也不再僅僅是一本書,是一個真實的世界。

他們都會痛,會哭,也都會開心,會笑。

她不知為何來了這裏,從未有什麽歸屬感,一直在逃命,哪怕最後不需要逃命了,也是危機重重,從未有個半刻安寧。

後悔嗎?當然,如果可以,她寧願從未打開過那本書,從未發過什麽小作文。

可她沒得選。

時間不會倒退,她還是到了這裏,還是發生了這些事。

墜落中,荊沈玉不知做了什麽,朝她而來的速度加快,在昭昭恍惚地註視下,他緊緊抱住了她,換了個他朝下的姿勢。

這姿勢,像是給她當肉墊。

昭昭一怔,猛地回眸去看,果然,荊沈玉後方是一片黑漆漆的山壁,他們墜落得如此之快,真撞上去的話,哪怕荊沈玉已經登仙境,就快飛升了,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荊沈玉——”

她所有的呼聲都在墜落那一刻消失,預料當中的撞擊沒有來,周圍突然萬分寂靜,什麽風聲都不見了,昭昭猛地睜開眼,整個人充滿了窒息感,她看了看四周,似乎是一處寒潭?

寒潭冒著寒氣,面積不大不小,她所在之處是寒潭中央,身下是蒲團,身前是幾案,幾案上擺著一張古琴。

這是什麽地方。

昭昭突然發現自己的衣服不對勁,這流光溢彩的華美羽衣根本不是她的,她意識到什麽,爬起來到寒潭邊拂開寒氣仔細照著,寒潭裏倒映的又分明是她的臉。

不,也不太一樣,這雖然是她的臉,卻完全不是她印象中自己的模樣,寒潭倒影裏的女子眉眼冷清,眉心有銀色的紋路,如雲的烏發綰著發髻,立領的羽衣宮裙與這發髻很是合襯,昭昭都不知道自己竟然也很適合這樣的打扮,活脫脫就是什麽在世神女。

奇怪。

很奇怪。

總覺得她還是她,卻又不是她。

昭昭站起身,提著覆雜的裙擺飛身而起,輕而易舉地越過寒潭來到了洞口邊。

回眸看了看,她還記得方才飛起的感覺,比她有荊沈玉的修為時還要輕盈。

顯然這具身體可能比荊沈玉的修為還要高。

荊沈玉已經是修真界修為最高的人,還有誰能比他更高?

那只能是神仙了。

所以荊沈玉去了哪裏?

他們分明是在一起的。

昭昭心事重重地跑出洞口,外面好似溶洞一般,風景是很好的,但沒有人。

一個人都找不到,空空蕩蕩,美麗卻荒涼。

昭昭一路跑到最外面,才發現這是一座山的半山腰,她站在山腰前的道場朝下看,發現哪怕只是半山腰也已經非常高,比九華劍宗還要高許多,她根本看不到底部。

這到底是什麽地方?

昭昭正困惑著,天際邊傳來雷鳴聲,她倏地擡眸,看見烏雲滾滾裏有影影綽綽的人影,那人影毫無感情地下達指令——

“巫山神女,你肩負守護神山巫山的責任,卻不甘寂寞生了心魔,上天有好生之德,念在你已為巫山祈福五千年,特允你將功補過,盡快除心魔,渡魔劫,守好神巫山!”

巫山神女??

誰??

昭昭懵了一瞬,龐大的記憶突然鉆進了腦海中。

她頭疼欲裂,捂著腦袋倒下,烏雲裏的人影對此毫不關心,下達完指令便離開了。

天空重新放晴,昭昭也知道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沒錯,她就是巫山神女,與其說是她,不如說是這具身體。

她還記得她與荊沈玉來的是上古大魔的古墓,上古麽……那她現在應該就身處上古。

這應該不是真正的上古之地,雖然一切都很真實,可昭昭知道,她不是再次穿越了,可能是進入了什麽幻境。

她慢慢起來,努力消化著記憶,內容雖然多,但重點其實很少。

巫山神女三萬歲成年後便被派到巫山守護神山,這是代代神女的責任。

神山巫山關乎到神界的運道,她的守護非常非常重要。

巫山神女從小就在為這件事努力修煉,她修為高深,聖潔理智,就如……荊沈玉一樣。

她一個人獨守巫山四千多年,一個人度過了每一個日日夜夜,沒有任何人陪伴,甚至沒有任何活物,偌大的巫山只有她一個,那龐大的記憶有三分之二都處於她一人孤寂的守候中。

那種深刻的難言的寂寞,讓昭昭對她會生出心魔“自己陪伴自己”這件事,一點都不奇怪。

真的太寂寞了。

巫山神女的記憶成了她的記憶,她就好像變成了“她”,一日日感受著那安靜,最後幾乎對安靜產生了恐懼,總要時刻敲打著什麽才能勉強保持平靜。

神也會不甘寂寞嗎?昭昭捂著心在想。

有一個人回答了她。

“會。”

熟悉的聲音。

昭昭四處尋找,最後福至心靈,閉上眼進了靈府,在一座孤冷空曠的奢華宮殿裏,看見了一身玄衣,墨發紅唇的荊沈玉。

這應該是荊沈玉第一次穿純粹的黑衣,昭昭覺得他好陌生。

但當他視線轉向她的時候,那個熟悉的眼神讓她瞬間平靜下來。

“這是怎麽回事?”昭昭快步跑過去,抓住他的衣袖,“怎麽會變成這樣?”

荊沈玉低聲道:“這應該是什麽高深的幻境,會讓你我變成幻境中的人,我暫時找不到方法出去。”

昭昭有些著急:“那怎麽辦?”

荊沈玉抽出衣袖,在她楞神的時候接住她因此垂落的手,他們的體溫調轉了,變成了她冷他熱,昭昭忽然意識到,在這裏,在這個幻境裏,她是巫山神女,那麽他……

就是神女日夜寂寞中,生出來陪伴自己的心魔。

四目相對,荊沈玉對她說:“莫怕。”

他再一次說:“我在。”

昭昭忽然眼眶發熱。

她茫然了一瞬,將自己剛才聽到的那人影說的話告訴了他,荊沈玉聽完,很快做出了判斷。

“若想出去,我們可能要按照神女和……心魔的經歷走一遍。”

也就是說,他們需要扮演這兩個角色,經歷他們的故事?

昭昭穿書前很喜歡玩角色扮演的游戲,但她現在莫名驚慌。

“我……”

她不知自己想說什麽,反正就是很不安,直覺告訴她可能會發生不好的事。

“這或許是解開你神魂不穩原因的秘密。”荊沈玉握緊了她的手安撫道,“我腦海中屬於心魔的記憶不多,只有他們日日相處的那些,後面不知會發生什麽,你可知道?”

昭昭搖搖頭:“不知道,但我能感覺到她的情緒。”

事實上,荊沈玉捂著心口:“我也能感覺到。”

再次對視一眼,他們都發現,其實彼此並不能完全控制這具身體。

哪怕他們不想配合演完這場戲,這具身體也會按照原有的步調持續演完。

一如此刻,他們很快失去了身體的掌控權,昭昭看見自己將荊沈玉抱在了懷裏,而荊沈玉那張禁欲冷情的臉上,出現了依賴而厭戾的情緒。

真怪異啊,他的臉竟然還能露出這種表情?昭昭都看傻了。

可竟也沒有多少違和,甚至還有種和真正的他完全不同的魅力。

若荊沈玉入了魔,做了魔神,應該就是這個樣子吧。

昭昭這樣想著,就聽見自己的聲音說:“我不會讓你死的。”

她一怔。

“不會讓你死的。”

神女一遍又一遍地重覆這句話,像什麽保證一般,依偎在她懷中的心魔仰起頭,俊美無儔的臉上戾氣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耀目的溫柔。

昭昭因荊沈玉的臉露出那般溫柔之色而失神了一瞬,就發現……

兩人滾在了一起。

???

餵餵餵!

幹什麽呢!

她也有感覺的好嗎!

雖然這是幻境,可她真的感覺很真實的好不好!

昭昭想自己控制身體,可試了幾次都沒成功,荊沈玉大概是在嘗試,她分明看見玄衣的魔偶爾露出掙紮的神色,但一樣失敗了。

所以他們滾得很徹底。

昭昭是真的感同身受。

怎麽說呢,比全息還全息。

她從未想過,來尋法子解決神魂問題,竟然還會發生這種事。

可這份不由自主的親密,這種無法阻攔的親密,讓她無奈的同時,她竟然……

沒有多少憤怒。

不,其實是沒有任何憤怒。

神女的腦海中一片空白,昭昭也是如此,她恍惚地閉了閉眼,意識到她是真的不生氣。

她不討厭這樣。

不討厭和荊沈玉這樣。

因著不能反抗,必須走“劇情”,她不得不如此,卻並非是因此就心安理得。

她是真的從內心深處就沒有排斥與他如此。

一切結束之後,昭昭仍和荊沈玉抱在一起。

她靠在他懷裏,精疲力竭的時候發現自己擡起了手。

她楞了楞,看到神女的手,也是她自己的手,一點點落在玄衣的魔的心口,也是荊沈玉的心口。

荊沈玉猛地睜開眼,但有些晚了,神女手中冰寒的靈力刺入他的心臟,她親手除掉了她的心魔,這個她寂寞了幾千年,終於能陪伴自己的存在。

她感覺自己眼前一片潮濕,內心一片絕望、悲傷,幾乎淹沒自我的毀滅感。

可沒有後悔。

昭昭怔住了。

原來,是這樣的感覺嗎。

神女的感覺,是否和當初的荊沈玉一樣呢?

那荊沈玉此刻的感受又如何?

在最溫存的時候被人無情地殺死。

昭昭看著荊沈玉緩緩消散的身影,耳邊響起了“自己”哭泣聲。

很低,很輕,但她聽得見,感受得到。

那種茫然悲傷覆雜交織,卻一直沒有後悔。

巫山神女坐在空蕩蕩的神殿裏許久許久,直到上天的使者再次來到,對她除掉心魔的事表示了讚揚。

她又變成了那個幹幹凈凈的神女,可陪伴了她百餘年,日日逗她開心,讓她歡喜的魔不見了。

那其實也是她自己啊。

是那個她不敢做也做不了的真實的自己。

她親手殺死了自己最真實的一面。

此後的日日夜夜,皆是無邊空寂。

昭昭困在巫山神女的身體裏,日覆一日感受著她的感受,有那麽一刻,她覺得她好像已經變成了她,不再是自己了。

她能感覺到,在神女的心中有什麽在重生,然後她閉上眼,看見了重生的荊沈玉。

她站在靈府內望著玄衣冷臉的魔,他轉身像是要走,神女提裙跑上去,抓住了他的衣袖。

“滄海。”神女哽咽道,“你去哪裏?”

“離開你。”滄海這樣說。

神女垂眸:“你走不掉的,你是我的心魔,我們分不開。”

“分不開也要試試,難不成還等著天上再來一個旨意,讓你再殺我一次嗎?”滄海轉過頭來,冷冰冰地看著神女,“巫山神女高高在上,神聖純潔,我不該存在,汙染了你,我現在離開,你該滿意了?還是說,比起讓我走,你更想再殺我一次?”

神女眼眶發熱,她喃喃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滄海淒然一笑,“我以為你或許願意騙一騙我,說你是舍不得,你後悔了,哪怕是說你不會再殺我,只是不想讓我離開你也好啊,你卻只是說,你不知道。”

神女閉口不言,滄海走上前替她拭去淚水:“神女,你連騙人都不會。”

神女始終抓著他的衣袖,他走不掉的,他們都知道。

沈默漫延開來,神女的表情幾多掙紮,很快,昭昭勉強找了自己,盯著對面的“滄海”說:“你猜這神女最後做了什麽?”

滄海身體裏的荊沈玉也一直在努力,因她的問話,他成功找回了一絲神智。

“她不會再殺他。”他抿緊了唇瓣,在滄海占領一切之前,荊沈玉快速說,“昭昭,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會這樣難受。”

這是在為對第一次殺她道歉。

昭昭低下頭沒有說話。

她也感受到那次她死後,荊沈玉可能存在的所有感受。

滄海很快回來了,他走不掉,但不再像以前那樣對待神女。他看似沒什麽變化,可昭昭知道他從未放棄離開。他再也無法入以前那樣毫無保留地對待神女。

他變了,他受了傷。

昭昭也曾是那樣的身份,所以她很清楚滄海想做什麽。

那一天很快就到了。

上天發現了神女的異樣,再次降下指令,這次神女受到了責罰,七七四十九神鞭抽在她身上,要她除心魔,若再生心魔,便剔除神骨,貶為凡人。

凡人就不會生心魔了。

凡人啊……

她做不了凡人,她舍不下滄海。

她見到滄海,滄海冷笑著問她是不是來殺他,神女往前一步,抓住他的手。

“我們逃吧。”神女說,“離開這裏,我不要做巫山神女了,我們逃吧。”

滄海錯愕地看著她,沒想到她會如此選擇。

昭昭也沒想到。

作為昭昭,她甚至猜到滄海肯定有其他安排。

事實也確實如此。

在神女要不顧一切與滄海私奔的那一刻,滄海拋棄了她。

他不知何時與魔神取得了聯系,以分割關系的方法為條件,獻出了巫山。

守護巫山的神女執劍站在巫山之巔,看著自己的心魔為魔神解開重重結界,引到巫山的核心之處。

無邊的自責和罪孽淹沒了昭昭,她想起了鎮魔淵底的那一幕。

她放出了夜月眠。

荊沈玉該是什麽感受呢?

就是神女此刻的感受吧。

神女執劍而起,沒去看滄海,也沒傷害他,只是去對付魔神。

魔神那樣強大,巫山神女心魔叢生,根本不是對手,很快就要敗下陣來。

昭昭透過神女的眼睛望向滄海的位置,滄海臉上有些迷惘,昭昭在那雙眼睛裏找到了荊沈玉的痕跡。

她張張嘴卻發不出聲音,但她知道荊沈玉看見了。

不要隨著“劇情”走。

昭昭意識到,跟隨原本的一切走是不可能出去的。

這是個陷阱。

她已經猜到這座上古大魔的墓應該就是滄海的墓,否則為何這裏會有心魔如何與宿主分離的方法?

他們不能按照原有的軌跡讓一切發生,這絕對不是滄海的本心。

一如現在,此刻的滄海恐怕是想給神女致命一擊,徹底自由的。

他和神女之間與昭昭和荊沈玉那麽像,又那麽不像。

昭昭比滄海有底線,荊沈玉不似神女那般迷茫,他始終清楚自己在何時想要的是什麽。

昭昭不知道滄海為何隕落,隕落之前又發生了什麽,但她知道,他既然造了這個幻境,就絕對不是想讓他與神女的悲劇重演。

要逆轉。

她和荊沈玉,必須阻止這場刀劍相向的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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