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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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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沈玉自入道以來,一心修煉,心無旁騖。

與西京江家的婚約,是看在母親的份上才維系多年。

母親苦口婆心勸他給自己和江善音一個機會,兩人算是青梅竹馬,總比別的人親密些,若他要找道侶也只能是她了,既然如此,不如嘗試一下。

他答應了,嘗試多年還是覺得冷冷淡淡,沒有感覺。

再加上踏入化羽境便修為精進得慢了許多,他整日忙碌於此,對婚約之事看得更淡。

他和江善音之間沒有一個人主動,到了最後他就決定解除婚約,再不讓什麽事來分他的心。

他從未想過的是,江善音不主動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是他太冷淡,她沒勇氣主動。

更沒想過他作為男子,該主動的一方,反而什麽都不做,突然與她退婚,會給她帶來怎樣的外界壓力,讓她遭受多少議論,族中又會如何對待她。

他並非不是個周全的人,只是在男女之事上不周全罷了。

如果不想要,在江善音出生之前都有一百年的時間拒絕婚約,可他沒有,拖到後面兩人塵埃落定這樣久再退婚,更給江善音留下一堆爛攤子。

作為劍君,沒人敢對他說什麽,可對在江家如履薄冰的江善音來說就不一樣了。

荊沈玉想不到這樣深,這不是他擅長的東西,他只當給了江家補償即可。

在昭昭這個奇奇怪怪的心魔出現之前,他對男女之事毫無興趣,更別說和什麽女子接觸了,處理到這種程度,已是他的極限。

想來也是因為這個,這心魔每次的“考驗”都是他那個方面。

因為避諱,厭煩,不曾接觸,所以才要他好好體會。

一切都是有緣由的,都有跡可循。

想明白,再去看昭昭和她弄出來那極大的爐子,也就能從容接受了。

持劍反手負於身後,荊沈玉利落轉身,烏發搖曳,冷冷淡淡道:“煉化你,不必爐鼎。”

“……那用什麽?”

昭昭望著他高挑修長的背影,覺得不用看著他的臭臉時說話自在多了。

他剛才那個冷冰冰又耐人尋味的眼神,似乎領悟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她是不是得解釋一下。

又瞥一眼那該死的爐子,昭昭擰著眉頭將它收回,收完發現——能動了?

她試著往前幾步,還真是可以動了!

荊沈玉走神了?

昭昭立馬伸手朝他襲去,般若劍敏銳地劈過來,昭昭驚呼一聲往旁邊一躲。

他沒走神啊!

那幹嘛放開她?

昭昭站穩,般若劍也停下,沒有真要她如何。

“你到底要幹什麽?”昭昭按著還在疼的胸口費解地問。

荊沈玉於風雪中轉過頭來,美人回眸,飄雪與風拂動他幾根發絲,悠悠柔柔地纏繞在他臉頰唇畔之間。

“你是本君的心魔,自不是這等爐鼎可煉化。”

他擡起手,般若劍眨眼回到他手中,劍柄長長的銀色流蘇輕輕晃動,他自然而優雅地握劍垂下,長睫輕動,眼睛一擡一轉,頭已經轉了回去。

“待本君取了地火,於靈府內燃你九九八十一天,方可大成。”

到那個時候,他應當也就能真正的踏入登仙境,距離飛升指日可待了。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

雖然開始曲折了一些。

但這只是荊沈玉自己的想法。

昭昭炸裂了。

地火。她簡直不要太熟悉。

書裏虐女主江善音最厲害的一段,就是荊沈玉作為名門正派,仙宗權威,代表正道以地火懲罰入魔的江善音。

地火燒江善音那段描寫昭昭如今依然代入感還很強,不但疼而且醜,如果不是身為男二的妖界四君之一蘭香君將她救走,還用自己的妖丹為她療傷,她哪怕僥幸留下一條命,也要全身毀容。

在他們這些道貌岸然之人看來,女修最看重的無非就兩樣,相貌和修為。

荊沈玉一下手就奪走了她兩樣最寶貴的東西,實在殘酷。

現在荊沈玉要用這東西來煉化她。

還要煉化九九八十一天!

昭昭調動身上所有的力量,打算跟荊沈玉決一死戰,絕不能讓他煉化。

可惜荊沈玉丟下那句話就消失在靈府內,沒了縛仙術,他這次是全部走了。

昭昭孤零零站在雪原裏,想到對方再次回來自己什麽下場,忍不住朝天空豎起中指。

“Fu*k!”

靈府外,荊沈玉走出結界法陣,回想她在靈府內那個手勢,跟著做了一遍,擰眉思索。

這是什麽邪魔之術的結印法,倒是簡單,卻不見威力在哪。

法克是這邪術的言咒麽。

也罷,等回了靈府有的是時間弄清楚。

放下手,荊沈玉離開太素宮,前往九華劍宗後山劍冢取地火。

九華劍宗都是劍修,劍修離不開劍,平日都會為自己的本命劍加註天材地寶鍛造,這就離不開火。

劍宗的地火是開宗祖師尋來的,至今已有幾千年。

一千年前,地火只剩下小小一簇,不能再用來鍛造,劍宗中人一直在找原因。

直到荊沈玉入宗,做了劍君,才終於發現,地火之所以越來越小,是因為它如水一般,雖然可以循環往覆,卻也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萬事都需節制,也要維護,地火不同於凡火,要讓它越燒越旺,需要無盡的劍意來滋養。

它對劍意的品質也很挑剔,過往九華劍宗弟子眾多,劍意雖多但品質馬馬虎虎,甚至越來越差,地火便越來越小。

荊沈玉的出現為它提供了強大獨特的劍意,所以現在已經燒得很旺盛了。

因他而重燃的地火,他要怎麽使用,劍宗自然不會有意見。

看守弟子見他來,恭敬地跪了一地,荊沈玉用劍氣將他們扶起,說了一句“不必多禮”,頭也不回地進了劍冢。

弟子們站起來遠遠望著他消失的方向,幾人靠在一起滿臉的憧憬和畏懼。

“許久不見,劍君風采依舊啊。”

“劍君的劍意更精純了,今日我見地火更旺了。”

“劍君這是又要突破了吧?好大的殺氣啊。”

真是好大的殺氣,隔老遠就看見雲彩都開始陰沈了,劍冢裏殘劍各個顫顫巍巍,荊沈玉進去了更是不得了,都開始哀嚎般的嗡鳴,看守弟子在外聽著感慨不已。

“我以前要是有膽子修殺戮劍,也不至於來看守劍冢。”

“就你那靈根,你以為你有膽子想修就能修嗎?”

“劍君這次進階可就是登仙境了,記得他入化羽境的時候屠了萬妖谷十萬造化妖,天師宮的人沒妖可抓都跑去開鋪子做生意了,如果入登仙境,那又得殺多少妖啊,也不知道現在萬妖谷新生的妖有多少了。”

說這話的人頭被彈了一下。

“杞人憂天,妖不夠不是還有魔嗎?總歸是能湊夠數的。”

“對對對,師兄說得有道理,妖不夠還有魔,再不夠就去鬼域看看,濁物那麽多,總能湊夠的!”

劍冢內,荊沈玉直視前方,不去理會嗡嗡作響的殘劍,直奔地火所在。

劍冢臺階通到地下千米,他步履不停,走得並不慢,但人很平穩,姿態優雅,世家弟子劍宗劍君的修養體現得淋漓盡致。

靈府內,昭昭借了荊沈玉修為的光,能聽見看守弟子遠遠的竊竊私語。

荊沈玉不在意那些話,因為都是事實,昭昭就不得不在意了。

化羽境屠了十萬造化妖,登仙境妖不夠殺還有魔,說得太好了,她這個魔就馬上要血祭般若劍了。

在原書裏,荊沈玉進階登仙境也確實殺了不少妖魔鬼怪,因著這件事,身為魔君的女主江善音和妖界四君聯系更緊密了,冥域鬼界也和仙界正宗成了死對頭。

反正就是拉仇恨,各種拉仇恨,除了自己人,就沒有不討厭他的。

哦,自己人也有討厭他的,荊沈玉的殺戮之劍和憫天宗佛修的慈悲道是兩個極端,自來就不對付,荊沈玉到登仙境屠戮妖魔,雖然妖魔作惡多端死有餘辜,可憫天宗一心想要開解度化他們,實在看不下去造如此大的殺孽,攔了荊沈玉不知多少次,都失敗了。

憫天宗也不是吃素的,佛祖還有三分脾氣呢,當即便宣布要和九華劍宗對著幹,荊沈玉要殺誰,誰就可以到憫天宗尋求庇護,只要是真心悔改,憫天宗來者不拒。

昭昭覺得她又多了一條出路,只要在地火中活下來,除了女主陣營,還可以去憫天宗。

荊沈玉已到了地火旁,地火燒得極其旺盛,將他一身月白道袍映成了微紅色。

他手張開,地火如有意識般從掌心進入他體內,他分了神識去看靈府內的心魔,那魔女在風雪中孤身一人跌坐在冰雪地上,身上是一件與他相同的單薄道袍,墨黑的發淩亂飛舞,一雙杏眼仰著,大約是察覺到他在註視,又朝天空豎起了中指。

荊沈玉倏地合上手掌,睜開眼去看自己的中指。

這到底是何種妖魔之術,明明沒有將他如何,但看在眼裏就是覺得不太舒服。

回了太素宮,荊沈玉準備再次布下結界閉關,但華傾等在這裏。

“君上。”華傾幾步上前,“聽聞君上去了劍冢,我便在此等候,有樣東西要在閉關前交於君上。”

“何物?”

華傾掌心攤開,一枚芙蓉玉簪安靜地躺在那,依稀記得,江善音來見他時好像戴著這枚玉簪。

“這是江善音離開時留下的。”

江善音留下的東西給他做什麽?

荊沈玉疑問地看著華傾。

華傾解釋說:“這應該是南陵荊家送給她的,劍君可以理解為,這是你們的定親信物。”

定親信物,肯定是荊家替他安排的,所以他才不知道。

說不定還是他母親精挑細選送去的,畢竟這芙蓉的樣式與他關系密切。

荊沈玉皺了皺眉,手一握將玉簪收回,很快布下結界進了靈府。

比起婚約之事,他現在更想去解決心魔。

回到靈府中,那心魔不見蹤影,但這不是難事,荊沈玉閉眼片刻,很快出現在一處風雪小的地方找到了她。

心魔瞧見他有些慌張,杏眼睜得大大的,手緊緊抓著衣襟。

荊沈玉化出地火直接朝她燒過去,心魔緊張躲避,但他寸步不讓,她很快著了道。

地火燒身,心魔痛呼一聲,火焰竄起,她護著頭發沒被燒到,身上的衣裳卻被燒得幹幹凈凈。

荊沈玉一頓,地火不自覺熄了一半。

昭昭得以喘息,看著光溜溜的自己,無語半晌,指著荊沈玉斥道:“下流!”

荊沈玉:“……”

地火不會燒凡物,心魔幻化出的衣裳不真實存在,不會受損,所以其實衣服沒了,是她自己幹的。

又是老招數,用了一次又用第二次。

荊沈玉不耐皺眉:“下流的是你。總是如此,你便沒有別的招數?”

昭昭哼了一聲,手抹過鼻子惡狠狠道:“法子好用就行,管它老不老套下不下流?你還看,你再看!”

荊沈玉忙轉開視線,可腦子裏的畫面揮之不去,火焰消失後的曼妙曲線,哪怕她很快捂住了,他還是看見了。

汙穢。

他即刻想要將這段記憶從腦海中毀去,可那邊昭昭又要跑了,這次甚至是想往外跑。

他能發覺靈府外的自己魔氣纏身,她牟足了力氣打算殊死一搏,他不得不放棄銷毀記憶。

可她不著寸縷,他要怎麽抓她都不方便,這該死的心魔。

荊沈玉權衡利弊,最後化出一道白綢快速蒙在了眼睛上,直奔快要消失的心魔。

昭昭被滿是冰寒氣息的男子從後方抱住,心道不好。

她回頭去看,想拿他忌諱的事挖苦他,讓他分神再給點機會,為了活命她已經不在意什麽隱私了。

可這一回頭發現他什麽都沒看,她挖苦不到。

他清寒秀麗的眸子被一條長長的白綢蒙著,眉心朱砂痣紅似鮮血,飄逸長發烏黑若鴉羽,昭昭心猛跳了一下,聽見他在她耳邊不帶一絲感情冷冰冰道:“哪裏逃。”

昭昭:“……不讓逃?行啊。”

她咬咬牙,直接回過身反沖進他懷裏,和他來了個實實在在的擁抱。

她被他攬入懷中的那一剎那,關閉了神識蒙住了眼睛視線一片黑暗的荊沈玉,他胸腔裏那顆靜止如水的道心重重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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