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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山高水遠 目的地,是南城的春塘古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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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 鄭星野回臨宜前還親自送了白芷去上班。

這是白芷第一天上班,鄭星野挺善解人意地鼓勵她:“加油啊,回頭等你賺了錢, 請哥吃飯。”

白芷:“”

哪有這樣的人。

但看在這人今天就要離開的份上, 白芷沒跟他計較,擺擺手:“行行行, 我知道了。”

又說:“你自己開車回去,一路小心, 註意安全。”

其實,還想說。

能不能, 多幫幫傅玄西,他一個人,真的很難。

但轉念一想, 還是作罷。

白芷看了眼時間,轉身進去:“我先進去了啊。”

鄭星野手肘搭在車窗框上看她離去的背影, 忽地揚聲叫她:“白芷。”

白芷回頭, 高高的馬尾在清晨初升的太陽光輝下劃出一道細長的弧:“啊?”

鄭星野的眼神陷入片刻迷茫。

太像了。

白芷沒等到下文,疑惑地叫他:“鄭星野?”

鄭星野回過神,沖她笑起來,夾著煙的右手揮了揮:“好好地生活, 去吧。”

“好, 再見!”

白芷揮揮手,轉身小跑著遠去。

淡出了鄭星野的視線。

她許久不穿白色衣服,今日又重新穿了件白色大衣。

那道背影, 漸漸重疊,漸漸分開,漸漸模糊。

鄭星野低頭, 把煙塞到嘴裏咬著,調轉車頭離開。

回臨宜,去幫水深火熱的傅玄西搞事。

三月底,白芷拿到了第一筆實習工資。

加上二月份半個月的,總共4600。

錢打到卡裏的第一件事,白芷就先取了一千出來,單獨用張卡存著。

剩餘的錢,留來做家用。

植物保護研究院在新城區,離古鎮有些遠,為了省錢,她每天都騎單車回家。

那天領到工資,下班的時候她沒騎單車,步行去采購了一番,回家是打的車。

買了些什麽呢?

給阿婆買了一套新的春裝,一套新的夏裝,給她自己買了一套比較利落的新衣和一雙運動鞋。

有時候會需要出去實地考察,爬山下河的,運動鞋才方便。

還買了些什麽呢?

還買了一個大大的玻璃瓶和一疊手工紙。

聽說折千紙鶴放進玻璃瓶能許願,也不知真假,總歸不貴,試試只當打發時間。

她已經不能再為他做些什麽了,只是想,讓他也能夠分享到自己第一份實習工資的喜悅。

就在每一天晚上睡覺前,寫下一句想要和他說的話,折成千紙鶴放進玻璃瓶裏。

後來的每一天下午下班回家,她都會隨手拍下路上的風景,有時候是路燈,有時候是電線桿上的小鳥,有時候是停在路邊的三輪車。

那些照片都被她分享在社交賬號上,有時候配上最近閱讀到的文字,有時候配上自己最喜歡的歌。

這樣的話,手機丟了,賬號還在,回憶就還在。

總之,萬物可愛,萬物皆讓人期待。

她覺得自己真的有在好好生活,也算是沒有辜負遇見他的意義。

白芷的實習十分順利。

不知是不是喜歡植物的人脾氣都好,總之前輩們都很照顧她,教了她不少東西。

五月份,她正式從實習生轉了正,薪資翻了倍,還有五險一金。

論文也在修改幾次後終於過了關,只等著答辯,拿畢業證。

一切都在向著更好的方向發展,生活也越來越有期待。

宿舍裏有群,大家時不時會在裏面聊聊天,討論下現在的生活。

雖然跟讀書那會兒比不了,但也算是沒有太疏遠。

也有私下跟鄭渺渺聯系過很多次,經常從她口中聽說關於傅玄西的事。

比如裴家現在是擺在明面上要跟傅家對著幹了,臨宜那些人有好些都是裴家那邊關系網的,聯合起來,搞得傅玄西水深火熱。

雖然傅家也不是獨木難支,各有各的關系網。

但是,商人終究是講利益的。

傅家拒絕跟裴家聯姻,卻也不得不考慮跟其他家族聯姻。

這裏面有幾個選擇,雖然不及傅家家底厚實,但也算臨宜不錯的聯姻對象。

傅玄西一個也沒選擇。

他不聯姻。

為此,傅敬之不知道在家裏發了多大火,甚至打電話騷擾遠在意大利的歲杪,叫她回來管管自己的兒子。

也就是那時,歲杪才知道傅玄西和白芷已經分手。

“為什麽要叫他聯姻?”歲杪冷冷反問,“你這個當爹的廢了就要逼他?”

傅敬之差點氣死。

坦白講,他也不是那種徹頭徹尾的廢物。

只是上面的老子,下面的兒子,都太過優秀。

他這個半桶水夾在中間,不上不下的,一對比起來,就顯得很差勁。

但實際上,他的能力還是有的。

這樣的家庭出來的人,就算從小吃喝玩樂長大,耳濡目染下來的,又哪能完全沒點用。

現在他已經在集團裏擔任職務開始做事了好不好?

但傅敬之向來吵不過老婆,不是,前妻,也懶得跟她吵。

這通電話最終還是以他戰敗不歡而散。

五月底,白芷請了假回臨宜參加畢業答辯。

坐上去臨宜的高鐵,看見車窗外的風景迅速倒退時,她的內心還有種不真實感。

整整五個月了。

與他分別,五個月。

未曾,見過一面。

聽說,他很辛苦,不知道有沒有好好吃飯。

白芷閉上眼靠在椅背上,滿腦子都是與他有關的回憶。

臨宜的初夏不算熱,白芷穿一身淺綠色無袖長裙涼涼爽爽。

出了車站,一切都是熟悉的樣子,卻又好像帶著一點陌生。

坐上回學校的地鐵,不同於南城的方言,周圍人都說的普通話。

恍惚間,又像是回到了之前讀書那會兒。

回到學校時已經是晚上,答辯是第二天開始。

許佳鈺她們在宿舍群裏問她到了沒,要約她去大學城的商業街吃大餐。

【剛到校門口。】

白芷回了條消息後,立即接到了鄭渺渺的電話:“到了怎麽沒和我說一聲!我來找你玩啊!”

“我也是剛到。”白芷停在校門口接電話,“鈺鈺她們說要去大學城商業街吃飯,你來嗎?”

“等著。”

【阿芷回來了,現在在學校,明天我們畢業答辯。】

傅玄西看著手機裏鄭渺渺剛發來的微信,有片刻猶豫。

季容過來催他:“傅總,我們該出發了。”

這次要去日本,參加那邊一個商務會。

傅玄西反倒不猶豫了,起身往外走:“推到明天中午。”

季容一頭霧水:“推遲?”

他小跑著跟上:“是出了什麽意外嗎?我可以馬上去處理。”

傅玄西腳下生風似的,進了電梯才停下:“有,很重要的事。”

季容還要再問,傅玄西已經打電話叫季海備車:“去大學城。”

一聽大學城,季容瞬間就明白過來了。

一路上,季容跟季海都不時從車內後視鏡裏觀察後座的傅玄西。

看完了,再默默對視一眼。

彼此心知肚明,這趟車程的終點站,會有誰。

誰讓他們家老板表現得這樣明顯。

平時一副冷若霜雪的表情,到此刻,霜雪化盡了,眼角眉梢都是舒展的,像春日裏第一支嫩芽那麽生動又鮮活。

傅玄西的手機裏又進了一條微信:【我們在尚德大廈十五樓的崔尚閣,來嗎,小表叔?】

他沒回。

到了地方後,傅玄西沒帶季容和季海,自己獨身一人上去。

並沒去崔尚閣,而是進了對面的西餐廳。

尚德大廈是一圈橢圓形的環形建築,中間是個小廣場,平時辦些活動用的。

坐在西餐廳的窗邊,從這裏看過去,恰好能看見四個女生說說笑笑地在吃著晚飯。

五個月不見,她的頭發長長了些。

沒像從前那樣披散著,紮了兩個很松散的低麻花辮,額前留了些碎劉海,看著更乖了。

只是,也沒再穿白色的裙子。

傅玄西看著白芷身上穿的淺綠色裙子,怔楞片刻。

然後,做了件很不道德的事情——

拿起手機,偷拍。

還不止一張。

返回手機主頁面的時候,又看見自己用了五個月的手機壁紙。

屏幕裏的女生笑得很甜,在墨綠色的咖啡車前歪著頭,沐浴著冬日下午的陽光,旁邊是一棵掛滿彩燈的聖誕樹。

這是之前在意大利的聖誕節那天,佛羅倫薩的街頭拍的。

傅玄西端起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小口。

很苦,沒那天她嘴角的甜。

白芷總覺得有人在看著自己,這感覺來得突然又很莫名其妙。

趁著室友聊天的空隙,她環顧四周,卻什麽也沒發現。

不禁又擔心,該不會裴修年那個變態在偷窺吧?

這麽一想,她甚至有些害怕,問許佳鈺晚上能不能跟她擠一張床。

後來這天晚上聚餐結束,幾人也沒立即散場,還跑去看了電影,又去了KTV,一直嗨到大半夜,就那麽湊合著在包間睡到早上。

答辯算是很順利,結束後白芷借口自己的高鐵要到時間,先行離開。

實際上卻悄悄去了大霧,在外面等到晚上九點,也沒見到想見的人。

知道他今天大概是不會來這邊了,她才離開。

實在也不知該去哪裏看看他,只是來碰碰運氣,但是顯然,運氣不好。

後來她回到南城,繼續自己的生活。

每一天,似乎都是很美好的。

她再也不用擔心錢不夠花,再也不用擔心什麽時候突然要調課而不能去做兼職,小心翼翼給老板請假。

也不用擔心,阿婆獨自在家沒人照顧出什麽意外。

明明什麽都是很好的,都比從前好,但她心裏還是空了一塊。

那一塊兒地方,好像怎麽都填補不起來。

不管她用美食、用知識、用音樂,還是用很多很多的友情和親情,都填不進去。

有時候她也想,人怎麽能這樣呢,明明填上就圓滿了,卻還是本能抗拒。

後來六月中旬,正式畢業,她回學校參加畢業典禮。

那天作為優秀畢業生上臺領獎,大會堂裏很多攝像頭對著她拍照錄像。

臺下人頭攢動,快門閃爍,她在茫茫人海裏尋找——

之前在一起的時候,她提起高中畢業時有個男生給女生告白,竟然直接買了一枚戒指藏在玫瑰裏。

“他真的愛死那個女生了吧,緊張成那樣,明明是表白來著,被他弄成了求婚。”

當時她窩在傅玄西懷裏跟他看一部愛情電影,順口提起,卻聽他說:“等你畢業那天,我也藏一枚戒指在花裏送你。”

她當時還笑來著,說指不定那時候倆人已經分開了,被他逮著收拾到半夜。

如今確實是真分了。

白芷尋了一圈沒看見,已經到了下臺的時間,只能跟著人下去。

卻忽然有個穿花店工作服的男生捧著一大束玫瑰直直朝她走來。

那真是好大的一束玫瑰,又開得那樣嬌艷,惹得臺下人群發出羨慕嫉妒的尖叫起哄聲,視線盡都落到花上。

白芷還有些呆滯,那男生已經把花塞到了她懷裏:“有位先生訂的花,祝您畢業快樂。”

他說完就離開,等白芷反應過來想問他些什麽,已不見他人影。

她抱著那束花回到自己的座位,周圍的人都圍上來,好奇道:“誰送的啊?”

“不知道。”她在裏面找了找,沒找到卡片,自然也就不知道送花人的信息。

但她心裏有一股很強烈的直覺,是他送的。

她不敢深想,不敢深想他還記得當時隨口說的一句話。

畢竟這時代,誓言已經都不再靠譜,更何況隨口說出的一句話呢。

白芷想,也許是,很普通的一束花,就像送花的小哥說的那樣,只是為了祝她畢業快樂。

僅此而已。

但即便這樣安慰自己,她還是在玫瑰花香環繞中亂了心跳。

等到畢業典禮結束,人群散去,她抱著那束花蹲下,放在地上,一朵一朵地找。

不知找了多久,在隱藏得最深的角落裏,她的手指碰到了一個小盒子。

那一瞬間,渾身就像過了一道電。

她楞了片刻,將那個小盒子掏出來,顫抖著手指打開。

裏面赫然躺著一枚戒指。

是那一枚,慈善晚宴上她多看了一眼的,金翠玉戒指。

後來他給她買過很多很多戒指,像是為了彌補沒有得到這一枚戒指的缺憾。

如今,歷經許多許多波折,他又將這一枚最初的金翠玉買了回來。

是因為,以後再也不會給她買別的,到此為止的意思嗎?

白芷手指抖著,將那枚金翠玉戒指拿出來,往自己手指上套。

眼淚直直地落下,掉在花壇邊的石板裏,瞬間就被吸收。

如鯁在喉般難熬,她甚至哭得沒有聲音,只是不停地落著淚。

到最後,那石板地面也吸收不了了,被泅濕了一塊兒。

也不記得哭了多久,鄭渺渺打電話叫她過去拍畢業照。

後來那束玫瑰她從臨宜全部帶回了南城老家。

即使,山高路遠,她的愛步履維艱。

六月的最後一天,是白芷的生日。

同事們叫她請客吃飯,又訂了個包間一起唱歌玩游戲,鬧到了晚上九點才散。

喝了些酒,她正要打車回家,蘇澤瑞開車過來接她:“恰好也在附近吃飯,想起你說在這邊,順路過來接上你,一起回家。”

白芷一邊說著謝謝一邊上了車,扣上安全帶就開始發懵。

她酒量不好,但出來工作跟讀書時不一樣,有的場合是需要喝一點酒的,哪怕喝不多。

剛剛在裏面也沒喝多少,但就是不想說話,只想發呆。

她想起去年的生日。

那天晚上,傅玄西發現了她的紋身,把她兇哭了,又抱著她哄。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她忽然無法自控地、瘋狂地想他。

想念他抱著她時身上的體溫,想念他親吻她時的柔情,想念他——

“阿芷?”蘇澤瑞一聲喊,把白芷拉回來,“我看你好像有點醉了,要不要我靠邊停了給你買盒酸奶?”

白芷好像一下清醒了,慌忙搖頭拒絕:“不用,家裏有。”

下車時蘇澤瑞遞給她個盒子,說是生日禮物。

她說了謝謝,飛快地跑進院子裏,一顆心七上八下地亂跳。

啊。

怎麽會。

怎麽會在車上就想那些有的沒的。

白芷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抱著一堆同事們送的生日禮物進屋去。

阿婆還在等她,給她煮了湯喝。

等洗完澡收拾好家裏,她才看見垃圾桶裏的垃圾滿了,穿著睡裙出去丟垃圾。

一打開院門,看見個盒子放在角落。

像是禮物盒。

白芷蹲下,撿起盒子,沒看見上面有名字。

她飛快地跑出去丟了垃圾回來,一邊走一邊拆。

剛到客廳坐下,禮物盒全部拆開,裏面是一枚發夾。

亮閃閃的,鑲著鉆石,一看就很貴。

一瞬間,白芷腦子裏冒出個不可能的猜想。

她拿著這枚發夾往外跑,路上跑丟了一只拖鞋也沒顧得上管。

然而外頭月朗星野,將整條巷子照得一覽無餘。

空空蕩蕩,沒有人走。

就好像,這只是一枚憑空出現的發夾,並沒有人親自送來。

白芷低頭,失落地呼出一口氣,重新關上院門,拿著那枚發夾進屋。

手機就在茶幾上擺著,白芷拿起來,對著那串電話號碼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選擇放棄。

既然他沒選擇出來見自己,也許就是不想見自己。

這個夏季似乎只存在了一瞬間。

等人終於閑下來的時候,竟然已經是十月初。

一周的國慶小長假,春塘古鎮重新熱鬧起來。

白芷已經很久沒休息過了,幹脆就留在家裏陪阿婆紮鞋墊。

裴修年傷敵八百自損一千,收了手。

傅玄西總算是又從一場無聲的戰役中挺了下來。

這大半年,除了溫泉山莊的項目出了問題,裴修年還搞了傅氏集團的其他項目,而且是一件接一件地來,讓人片刻不能消停。

要不是傅玄西偷了對方老巢,還真讓他給整垮了。

眼下裴修年顧著去整頓他家企業,沒空再瞎搞事,傅玄西大手一揮,給員工們發了一波福利,又賺了一波口碑。

溫泉山莊的項目已經繼續進行,其他項目也已經全部正常運轉,所有的資金問題全部解決,董事會的那幫老頭子們不服也得服。

他們忘了,當年尚且年少,只有二十歲的傅玄西都能挺過來。

更何況,是二十八歲、歷經滄海的傅玄西呢。

恰逢國慶,傅玄西也給自己放了個假。

這個假日旅行的目的地,是南城的春塘古鎮。

季容一邊幫他訂票一邊心裏嘀咕:“這半年都悄悄摸摸去多少趟了,怎麽商場上那麽威武霸氣,現實裏連個姑娘都追不回來。”

鄭星野打來電話的時候,傅玄西已經進了候機廳。

“出來玩啊?”

“不了,有事。”

“幹嘛去?”

“去見一個想見的人。”

這一路,千難萬險,山高水遠,他從來不怕。

怕只怕,她不在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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