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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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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心OTL的夙汐回過神,便發現先前與陵越對話的妖已經不見了。

她面上恢覆了正色。

——看其他人的樣子,那人像是進了洞穴,以身飼了洞中藤妖。

不了解事情起因的夙汐對此也沒太多感觸,她看著陵越叫陵隱將癱倒在地三位老人送回村中,而後轉身朝著屠蘇:

“與我回去,未有師命便私自下山,成何體統?!”

陵越冷眸如電,厲聲呵斥。屠蘇緘默半晌,輕輕抱拳道:“師兄見諒,屠蘇如今身負要事,不能回山。”

陵越蹙眉:“……仍是心有不滿?”他頓了頓:“肇臨之死尚未徹查,謠言越演越烈,戒律長老想將你禁於思過崖,確有不妥,但身為晚輩,怎可與長輩動氣?!”

聽到這裏,夙汐瞥了眼歐陽少恭,見他瞇著眼,恰如其分地露出了驚訝神色,她內心冷笑一聲,摸了摸腰間的太微。

“並非為一時之氣,待重要事情了結,自會回山向師尊請罪。”

“胡鬧!!你可知這般妄為,只會越發惹人生疑!有此孽徒,師尊顏面置於何地?!”

——紫英……

夙汐垂下眼眸,眼中晦暗難明;陵越則是驀地一甩袖,罕見地動了怒。

“好兇……”一邊的晴雪瞪大眼:“蘇蘇不是說了嗎?把事情辦完就回去,也不差這些時候吧?”

一邊的陵衛輕蔑地睨了晴雪一眼,道:“你是何人?外人憑甚過問天墉城之事?大師兄因他這不肖師弟受人奚落,芙苓師姐被謠言所累,你們又能體會?!”

屠蘇愧疚地看了陵越與夙汐一眼,他閉了眼,話語依舊是無商榷餘地:“……師兄,對不起,但我心意已決——”

心意已決嗎?

“好你個百裏屠蘇!大師兄親自下山,辛苦尋人,你偏如此不識好歹!”陵衛面帶怒容,陵越卻搖了搖頭,他臉上帶了份倦意,語調也沈下了幾分:“……師弟年幼,是非曲直尚且不明,亦是我這個師兄過錯,帶回昆侖山後自當從旁勸導。”

“唷,我聞天墉城執劍長老乃是得道高人,座下兩名弟子,大弟子頗得其師風範,今日一見,不過如此。”就當周遭陷入一片沈默的時候,一邊的紅玉驀地開了口,她長袖輕甩,語調輕柔,卻是帶了絲諷刺:“原來僅是得了紫胤的骨,未得紫胤的神,動輒搬出長幼輩份、聲名顏面之說,實在無趣。”

夙汐嘆息一聲,旋即垂眸。

——兩名弟子?紅玉果然不知道她的存在。

“……敢問姑娘何方高人?尊姓大名?”

紅玉輕輕搖首,衣袂輕擺,話語中卻帶了抹挑釁:“高人可不敢當,不過是個小小女子,看不順眼的事兒,隨便說上兩句~”

夙汐心情晦澀之下,聽到紅玉調戲一樣的話語也忍不住笑出聲來,陵越卻沒有太多表情,他行了一禮,話語是公事公辦的漠然:“既是如此,天墉城內務,還望他人勿要插手。”

就當氣氛劍拔弩張之際,歐陽少恭突然對著陵越行禮,溫潤地開了口:“這位道長,有禮。在下歐陽少恭,百裏少俠受在下所托,尋找門中一件失物。此物甚是重要,若無法尋回,恐會禍害百姓,故少俠亦是存著仁義之心,方才為此耽擱。”

“……”聽了歐陽少恭的話,陵越態度松下了幾分:“道友有難,我等理應傾力相幫,待我回去稟明掌門,或可遣人助你。”他頓了頓:“然而師弟既犯門規,不便滯於山下,須得由我領回,親自看管,待師尊出關後再作定奪。”

“師兄,杏黃衣衫,那個標志……好像是青玉壇的弟子。”陵衛在一邊小聲提醒。

“……”陵越表情須臾便有些不好看,夙汐知道原因,在一邊幸災樂禍起來。陵越皺著眉看著歐陽少恭,眸光中掠過隱晦敵意:“天墉城內務,還望他人勿要插手。”

屠蘇握緊手中玄霜寶劍,他眸中掙紮不已,最後化為了堅決:“師兄,你若執意,請恕師弟無禮!”

“……那麽,拔你的劍。”陵越望向屠蘇,冷聲道。

“……”

“五載光陰轉瞬即逝,那之後再也無緣與師弟試劍,實乃心頭大憾,若要一戰,求之不得!”

陵越緩緩拔出佩劍。

屠蘇的玄霜擡起,長劍在半空中劃了半道弧,映出清冽劍光。

——一觸即發。

“……我把玄霜給了你,不是為了看你與陵越師兄兄弟鬩墻的。”

屠蘇只聽到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根本來不及反應,腹部被擊,劇痛令他不由得彎下腰來。

“蘇蘇!”

“百裏公子!”

“少俠!”

“木頭臉!”

驚呼響起,眾人想要上前,卻被夙汐長劍掃開。夙汐反手扣住屠蘇脈門,而後用術法將屠蘇定在了原地。陵越和其他人迅速地上前,將夙汐和屠蘇團團圍住。

“木頭臉的師妹,你也太狠了吧!”方蘭生倒吸一口涼氣:“上次在琴川你對我見死不救就算了!可,可木頭臉他是你師兄!你怎麽能這樣!”

夙汐移開眼眸,她微微抿唇,面上一派淡漠:“如陵越師兄所說,此乃天墉家務事,亦是我師兄妹三人的事,請諸位勿要插手。”

聽罷夙汐話語,紅玉面露訝容,她的眼眸陡然凝滯在了夙汐的劍上;晴雪看了看夙汐,又看了看屠蘇,她眼中激烈掙紮,終是幻化出了武器巨鐮。

“苓苓,你為什麽要抓蘇蘇呢?明明上一次,上一次……”

夙汐感覺到另幾人驀然看向了自己,她也不想多做辯解,只是淡淡道:“屠蘇師兄,上次我說了,那次我不會帶你回去。但這次,即便我不出手,大師兄也會帶你回去的。所以,我先動手了。”

我不想看到你們刀劍相向,因為那會讓我想起一些遙遠的往事。

一些我非常憎惡……非常憎惡的往事。

“此行將師弟帶走最為緊要。師妹,換手。”陵越對夙汐點了點頭。他按手在劍上,依舊提防著其他人出手。夙汐剛要走開與陵越交接,卻似乎想到了什麽,硬生生又折了回來。

“師妹?”

“我想和屠蘇師兄說幾句話。”見陵越頷首,夙汐看向屠蘇,眼中晦暗不明,半晌,她緩緩開口:“你知此番下山會讓師尊難堪,還是不願回天墉麽?”

“……”屠蘇面露痛楚,他闔上眼,輕聲道:“……等到一切事了,孽徒百裏屠蘇……自會向師尊請罪。”

——所以他怎樣,你便不管不顧了麽?

夙汐眸光半斂,風揚起她的藍白衣角。她慢慢擡眸,眸中驀然一片冰霜。

夙汐表情漠然,陡然,她緩緩揚起了手。

“苓苓!”

“木頭臉的師妹,你別亂來!”

“師妹!”

仿佛什麽都沒聽見一樣,夙汐凝視著屠蘇繃得死緊的臉和抿著的唇。

——他知道自己想做什麽,卻不打算逃。

“……”

最終夙汐的手,還是打在了屠蘇的面頰之上。

——卻是極輕極輕。

屠蘇愕然。

那個藍衣白衫的少女退開一步,她轉身離去,不再看他。

少女溢入他耳中的話語,飄渺而清淡,又帶著一絲決絕。

“師尊他已得仙身,你見他待人處事,似乎無欲無求,清心寡欲,仿佛太上忘情。所以,屠蘇師兄你是不是覺得,他不會在乎天墉之上那些人對他的中傷,也不會在乎那些人對他的非議?”

“你可以不在乎,可是我在乎。”



原本晴雪等人是想救出屠蘇的,但之後突生肘腋,歐陽少恭被青玉壇的人擄走,對此喜聞樂見的夙汐和對青玉壇沒有好感的陵越等人自然是沒有阻止,屠蘇讓其他人去追,紅玉和蘭生對視一眼,滿臉為難,但還是去了。

晴雪卻留在了原處,請求夙汐把自己也帶走。

“我不能丟下蘇蘇一個人。”晴雪一臉堅定。

夙汐無奈,她知道這姑娘固執的很,如果不答應她,反多生事端。夙汐只好對著陵越點點頭,陵越會意,便連著晴雪施了靈虛三才陣,將昏過去的兩人帶走了。

陵越帶著屠蘇晴雪回了鐵柱觀,把兩人連帶襄鈴關進了鐵柱觀的牢房裏。靈虛三才陣能令人功力受制,所有人都覺得,陵越將屠蘇帶回天墉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連夙汐都沒有懷疑過。

陵越前去議事前,找到了夙汐。他遲疑半晌,遞給夙汐一個紙包,讓夙汐帶給屠蘇。夙汐雖是覺得奇怪,還是點頭應了。

帶著陵越所給之物,夙汐去了牢房,剛在門口,她便聽到了守衛弟子的對話。

“這個人到底犯了什麽清規戒律?竟要勞駕陵越師兄親自下山捉拿?”

“唉!他做下的那些事,說出來真汙了道兄耳朵。殺害同門,私逃下山、目無尊長!簡直乃我門派之恥!”

夙汐眼眸一沈,閃身進了牢房,她眸光如電盯著那個說話的天墉弟子,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他殺害同門?呵呵!掌門都沒有定他的罪,你就給他定了?!”

“芙苓師姐……”

說話的弟子垂下頭,悔恨不已——芙苓師姐瘋狂蹂躪天墉弟子的時候,他也是其中一員,本想逃過師姐的摧殘自告奮勇申請去捉拿百裏屠蘇,結果,芙苓師姐也跟去了TAT。

完了這次死定了_(:з)∠)_!

不提天墉弟子甲內心的糾結,夙汐徑自去了牢房。確認了她的身份,鐵柱觀的弟子也不便再攔,便讓夙汐通行無阻地進了牢房。

“苓苓!”

看到她進來,晴雪高興地叫出了聲,夙汐向晴雪點點頭。她眼眸掃過化為狐貍在一邊沈睡的襄鈴,又對上了屠蘇的眼睛。

“師妹。”

“師兄。”

兩人沈默片刻,屠蘇驀地出聲:“師妹……師尊可好?”

“……你知道的,師尊閉關少則數月,多則年餘,他現在還在閉關,我也不知道他如何了。”夙汐頓了頓,又道:“抱歉,之前我不該說什麽你不在乎師尊的話,我只是——”她突然抿唇不語。

——只是一涉及到紫英……她的情緒就會失控。

“……孽徒百裏屠蘇,確是愧對師尊。況且,我們三人中,你對師尊最為——”屠蘇停住,他思索片刻,像是在斟酌言辭:“最為尊崇。我和師兄,都及不上。”

“……”

靜默良久,屠蘇又道:“師妹,師兄只要將我帶回門派,可否放了晴雪與襄鈴?”

“陵越師兄會怎樣做,你最是清楚不過,何必來問我。”

“……”

“我奉了陵越師兄之命把這個帶給你。”夙汐將陵越給她的紙包塞在屠蘇手中,而後不再看屠蘇,徑自坐到了晴雪的身邊:“晴雪,半日已過,有弟子給你們送飯嗎?”

“沒有,但是我現在不餓!”晴雪搖搖頭,她又看向襄鈴:“少恭說襄鈴得睡上一天,現在還沒醒,到時候醒過來餓了怎麽辦……不過就算沒人送飯,我這還有烤蟲子幹~”她轉向夙汐,笑瞇瞇道:“苓苓要吃點嗎?”

夙汐臉色須臾發青:“不,那什麽,我一點都不餓!”

“哦,那蘇蘇吃?”晴雪歪著腦袋看向屠蘇。

屠蘇解繩子的手遽然一頓。

“……不必。”

“真的不要?你不是誇我做的東西味道好,吃過了一輩子都忘不掉?”

“……內心憂慮,無甚胃口。”

“啊,蘇蘇和苓苓都不吃啊……”

晴雪失望吶吶,陡然面癱著臉夙汐和面癱著臉屠蘇默默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抹對對方的同情= =+。

夙汐按住晴雪的手,她僵硬笑道:“晴雪,要不還是吃我身上帶的東西吧……”

“誒?苓苓有帶什麽東西麽?”

“上次我說過,找到屠蘇師兄後就帶你去吃琴川小吃,後來走得匆忙倒是忘了。”夙汐猶豫了一下,還是從袖中窸窸窣窣地拿出了一個又一個的紙包:“這些糕點單吃或許不能飽,但好在有些數量,便將就著吃吧。”

晴雪看著夙汐越掏越多,越掏越多,她的眼睛也越瞪越大。到了最後,紙包在地上堆成了一個小山= =。

“……”

“……”

面對著晴雪以及半路看過來的屠蘇灼熱的視線,夙汐打著哈哈移開目光:“雖然你們看有很多,但是沒有很多,只是種類多了點……”

只是種類多了點!不是數量!夠了你們,別以為我看不懂你們臉上分明寫著“吃貨”兩大字啊我去!小紫花變成小白花了以後都不怎麽吃糖了!哪要他萬年宅天墉,我只是買點給他嘗鮮而已!

“苓苓買這麽多東西,是給誰的麽?”晴雪看著地上的“小山”,好奇發問。

“……”

“苓苓?”

夙汐神色轉柔,她微微笑了一下。她眼中清淡,又帶著一絲溫和:“嗯。每一件……我都想給他帶回去。因為我還欠他……好多好多。”

——欠了四百年。

屠蘇眼中劃過一絲訝然,晴雪則是歪了歪腦袋:“那個人,是不是苓苓喜歡的人?”

夙汐一怔,旋即笑道:“對啊,喜歡的人。”

“……”屠蘇看著夙汐,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瞼。夙汐沒有看到屠蘇的神情,而是訕笑著對晴雪道:“這些給你們了,若是餓了就吃吧。”她摸了摸鼻子,小聲咕噥:“看來在回天墉前我還得去搜刮一頓……”

“對了,屠蘇師兄。”夙汐像是想到了什麽,她瞅向屠蘇手裏的紙包,眸中掠過一抹好奇:“陵越師兄給你的,是什麽?”

因為晴雪的話,屠蘇拆紙包只拆到了一半。聽到夙汐的話,屠蘇斂眸,開始繼續手中未完的動作。

“……”

他的手陡然頓住。

裏面的糕點整齊地擺著,但像是一路顛簸,糕點表面有些碎了。

“蘇酥甜心糕……”

屠蘇輕輕閉眼:“幼時,師妹曾要師兄將此物贈我,我……後來師兄似乎知我喜歡,每次下山回來,都會帶一些給我。如此,已有六載……”

夙汐垂眸,原本她想笑的,卻是再也笑不出來——她昔日下山購買糕點,無意中尋得蘇酥甜心糕,那時她想著調侃屠蘇,便攛掇陵越給了他,本是一時興起,後來也沒留意太多。未料到陵越六年來,居然年覆一年地、默默為屠蘇帶回這蘇酥甜心糕……

自下了昆侖,趕路匆忙,夙汐也不知陵越是何時去買了這甜心糕的。

或許是在屠蘇下山之前,或許是在這次尋找屠蘇的時候。

屠蘇的指尖輕輕觸及到糕點之上,他眼眸半垂,心緒覆雜難明。夙汐也不說話,只是仰頭,看著窗中溢入日光,在土地上留下斑駁。

“你還是不願回天墉麽?”

“……”

屠蘇不答,而是拾起一塊甜心糕,緩慢而極輕地放入嘴裏。

——那是,未曾變過的,甜得發膩的味道。

等不到屠蘇的回答,夙汐嘆了口氣,她起身,拍拍身上塵土,推開牢門:“我走了。”

未等背後之人回話,她大步離開,再也未回頭。



晴雪見屠蘇撿了幾塊吃下後,便將糕點重新包好,收入了袖裏乾坤之中。她內心疑惑,便直直望向屠蘇的眼睛:“蘇蘇,不吃了嗎?”

“……”屠蘇緘默半晌,他低眸,瞳眸中一片斑駁。良久,他才淡淡開口:“下一次……不會再有了。”

——師妹的屠蘇酒也好,師兄的甜心糕也好,怕是再也無緣再嘗。

可這一切,都是他自己選擇的路。

不能後悔,也無法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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