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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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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長夜。

深夜如墨,濃得化不開,天墉城的夜晚,只有氳著青銅的夜風。

眉心一點朱砂的少年閉著眼,於床上翻滾不休。他表情痛苦,面上更是隱隱約約透了股死氣來。

白發仙人驀地睜眼。

凝神,捏訣,好友所授入夢之法此時派上了用場,白光過後,再睜眼,他所處之地,乃是少年夢境。

金黃與熾艷交織,木橋兩邊,樹上紅葉隨風翩躚起舞,如粼粼水波,又如同火焰流動,美不勝收,他知道這必然是少年心中無法忘卻之所。

魘魅擅長的便是攻入人心中弱點。他的弟子,怕是因著這些幻象,迷失在了夢境之中。他必須找出魘魅並且除之,才能將他的弟子帶離夢境。

魘妖食人精神,若是心志不定,便是他,也難以脫身。

好友擅長夢境之法,故而夢境之法,他也略有所曉,“魘鎮之術”乃是好友親傳,剛好能對付此魘妖。

身處險境,他心中卻是越發淡然。

像是察覺到來了強敵,紅葉之景須臾消失,取而代之的乃是他深埋記憶之地。翠竹悠然,竹林密布,擡眼便能見木屋佇立。

古鈞發出嗡鳴,他走上前去,推了門。他的弟子躺在木床之上,四周有陰影纏繞。

他知那是魘魅所在,當下不遲疑,劍化萬點寒星,激射而出。陰影陡然散開,而後化點為帶,幾道黑帶向他直射而去,帶著滾滾煞氣。他閃身避過,劍如流星直追一道,將其釘死在地上,其餘幾道反折而出,向他背後驀然襲來,古鈞嘶鳴,隨著主人的動作將陰影的動作盡數封住。

只需一招,魘魅便當誅於他劍下。

他毫不猶豫,揮手便是一劍——

“紫英。”

驀地,他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

天墉晨光明澈,黑發少年跪在閉關禁地之前,一言不發。

站在他右邊,比他年長些許的少年亦是沈默不語;他左側,明眸善睞的清麗少女死死握拳,愛笑的眼眸裏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是弟子之過,害得師尊……被魘妖所傷。若師尊……弟子萬死難辭其咎。”黑發少年雙肩顫抖,眼圈通紅,像是自責不已。

他身邊的少年劍眉死死揪起,卻依舊搖首勸慰道:“無須太過自責,魘妖入夢,本與你無關。你已在此處跪了一個時辰,若傷勢加劇,只會徒惹師尊擔心。”

“……”黑發少年深深垂首,面上仍是痛苦難抑。

“……師尊劍靈方才與我說過,師尊傷勢並無大礙,只是心中一點煞氣未滅。所以需要閉關靜養。”從最開始到來就沒說過一句話的少女突然開了口,她望著高大石門,頭也不回,聲音淡的叫人心驚:“我們在此處,反而令師尊無法好好療傷。回去吧。”

黑發少年低眸:“我害師尊如此……師兄,師妹,你們……可怨我?”

“此事與你無關。”他身邊的少年堅定地搖首,否定了他的自責。

少女卻是靜默許久,而後緩緩開口,她指甲陷進肉中,卻感受不到一絲痛楚:“不怨師兄,我只怨,我沒有辦法,幫——”

她止了口。

三人俱是沈默,不再言語。

冷風吹得三人的衣袍獵獵作響。

“走罷。”

年長的少年說道。

三人一同離開。



得知紫英被魘魅所傷之時,夙汐當即一劍砍在了石墻之上,留下青白劍痕。

“歐?陽?少?恭!”

為防備魘魅進入天墉,夙汐很早便向涵素真人提起過要加強結界修補的事。前些日子她向紫英坦白,雖然這個世界原本是游戲世界的事她說得比較含糊,但也順帶提起了一些屠蘇和歐陽少恭的事,紫英之後也派了陵越巡查結界疏漏。沒想到歐陽少恭仍是有通天本事,依舊按原劇情的走向,放了魘魅入天墉,傷了紫英。

她隱約記得游戲是後來屠蘇和他的同門發生爭執,然後那個同門在和他一起的時候突兀暴斃,嫌疑落到屠蘇頭上,屠蘇便一怒之下下了山。而後似乎芙蕖和陵越也同樣下了山,試圖帶回屠蘇,卻怎麽勸都沒把他勸回來。

之前紫英提起辟邪之骨,如今即將到古劍劇情的開啟,她也終於想起來了,古劍DLC桃花幻夢裏用來使屠蘇重生的便是這個辟邪之骨。夙汐對煞氣毫無辦法,她也知道屠蘇是斷然不可能接受渡魂的,她想,如果劇情真如古劍那般發展,屠蘇並非全無希望。至少,至少還有辟邪之骨這個希望在。

她記不住桃花幻夢DLC的細節,但夢璃尚在人世,如果她玩過這個DLC的話,有了夢璃,最後踽踽獨行的天氣娘,大概就不會走那麽多彎路了吧……

她心念轉了千百道,還是匆匆去了紫英閉關禁地。看著屠蘇跪倒在地,後悔自責,夙汐也只能抿唇不語,深恨自己的無用。

夙汐知道自己即便入了禁地也插不上手,也知道這次紫英閉關需要一些時候,於是便安心等待。

沒有紫英在身邊的日子,夙汐只覺得在天墉之上十分難熬。她有一日聽到有個律字輩弟子偷偷向別人所說“天墉城四面的高山猶如天壁一般將人困鎖其中,在這裏呆得久了,簡直就像在坐牢”,前些年還不覺得,紫英一不在她身邊,天墉城的孤寂幾乎要將她湮沒。坐牢一詞,當真如此。

夙汐萎靡不振,而屠蘇的境遇,相較起她,卻是更糟。

紫英此次閉關,雖說沒有因紫英吩咐沒有大面積的流傳他受傷的事,但還是有幾個弟子知道了。幾個師兄弟來找屠蘇的麻煩,屠蘇也只能咬牙硬受,若不是芙靨跑來向夙汐通風報信,夙汐還不知道有這種事發生。

本來近日就煩躁難抑,夙汐當即就火了,她暗地把來找屠蘇麻煩的弟子打得滿頭包,逼著他們立誓不許再犯才放他們走。陵越雖然知道夙汐所為,但他也惱那些弟子作為,便對夙汐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權當沒看見。

夙汐揍完那群弟子發洩火氣後,驚訝於最愛找屠蘇麻煩的陵端不在。她在有一天照例砸完陵端茯苓糕,試探性地問起陵端為什麽不去找屠蘇茬的時候,身材不再臃腫的小胖子霸氣說了句“傷執劍長老量百裏屠蘇也沒這個膽子”,然後捂著臉去和找屠蘇麻煩的弟子抱頭痛哭去了。

夙汐囧囧地想:端哥貌似只是二了點,搞不好還有救啊~

日子一天天過去,夙汐等著歐陽少恭再出手。等她聽到“百裏屠蘇與肇臨發生口角,戒律長老罰兩人於經庫抄寫典籍”的消息後,便迅速找了凝丹長老,求她與自己一同去經庫。夙汐這些年來一直在她身邊學習煉丹之術,相當於她半個弟子,凝丹長老雖然疑惑,但也還是頷首同意。

當時肇臨未死,屠蘇見兩人到來很是驚異。凝丹長老把了肇臨半天脈都把不出個什麽來,她心中疑惑,但見夙汐神色肅穆不似作偽,又聽了夙汐“因為魘魅入夢欲圖傷屠蘇師兄,芙苓怕有人刻意針對師兄,所以請長老前來”的解釋,她也就釋然了。剛暗笑小姑娘多心,凝丹長老就親眼目睹了肇臨忽然暴斃的全過程。

事起突然,一向冷面的還虛真人頓時大驚失色,夙汐在一邊則是後怕不已:如果她帶著凝丹長老晚來一步,肇臨暴斃於經庫,又查不出原因,紫英又在閉關,屠蘇必是百口莫辯。

歐陽少恭,你真TM毒啊。夙汐咬牙切齒地想。

魘魅入夢,經庫又出了這樣的事,這會天墉高層還不知道是有人特意針對百裏屠蘇就白活了這麽多年了。即便是再討厭百裏屠蘇的戒律長老,面對著天墉城威嚴被屢次挑釁的情形,也是出離憤怒。於是天墉城在加強戒備的同時,讓百裏屠蘇暫時留在了凝丹長老的身邊,由其保護。怕天墉上下對事態一知半解而出現針對屠蘇的謠言,涵素真人又在夙汐的建議下,公開了肇臨被人毒殺身亡的事。

本以為這樣就算完,接下來事態的發展卻旋即給了想要松口氣的她一巴掌——天墉之上居然開始傳起了“肇臨之死是百裏屠蘇下的藥,而給百裏屠蘇藥的,則是他師妹芙苓”的謠言!

凝丹長老幾乎氣得眼前發黑——芙苓在她底下學習藥理煉丹,連她都查不出的藥,芙苓能配?胡扯!

但不管凝丹長老怎麽想,這條謠言還是被廣大天墉弟子認同了——百裏屠蘇和芙苓為紫胤真人弟子,入門後本就行為怪異,更別提百裏屠蘇幾年不知使了什麽邪法打傷過大師兄陵越。芙苓一直很維護百裏屠蘇,肇臨又屢次刁難百裏屠蘇,她在凝丹長老處學習,配個毒藥什麽的,應該輕而易舉吧?

於是謠言越傳越烈,越壓還越反彈,夙汐每天頂著一圈的“你特麽就是殺人兇手”的目光應付明裏暗裏來找麻煩的人,簡直心力交瘁。屠蘇比她的遭遇差不到哪去,陵越為了處理自己師妹師弟的事也忙得焦頭爛額,三人相聚的時候,彼此面上俱是苦笑。

——他們也只能苦笑。

天墉之上,除去與她交好的芙蕖,小姑娘芙靨也一直在拼命維護她,就連傲嬌的端哥也為她說了幾句好話,這讓夙汐又是郁悶,又是好笑。

——還真是遇難方顯親疏啊。

謠言傳成這樣,加上魘妖和肇臨之死,夙汐無比懷疑天墉之上有內鬼,天墉高層在一連串的事情之下也和她得出了一致的結論。但真相的水落石出畢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為了紫英的聲譽,也為了暫時安撫群情激奮的眾天墉弟子,戒律長老思來想去,便直接在公眾場合要夙汐和屠蘇去思過崖思過。

戒律長老並未和掌門商量,夙汐也不知道他的想法,但想著這幾天不斷被堵路,夙汐想去思過崖清靜一下也不錯,便沒有出聲反駁。屠蘇也垂著頭,像是默許的樣子。

……結果第二天,夙汐便和陵越拿著屠蘇留下“恐傷及師妹,連累師兄,又思及幼時之事,故而下山,屠蘇慚愧”的信箋大眼瞪小眼了。

——這個時候下山,無疑就是把黑鍋全背在了自己身上!

——屠蘇並不笨,這種事他怎麽會不知道?!

夙汐隱約猜到屠蘇下山可能大部分原因是連累到自己,可他這樣一下山,要作為大師兄的陵越怎麽辦?落個管束不嚴的名聲?又讓作為他師尊的紫英怎麽辦?居然教出這樣的徒弟?

夙汐又氣又急,陵越也臉黑得面如鍋底,於是兩個人一個拍桌說了句“當真胡鬧”,另一個拍桌說了句“不識輕重”,師兄妹二人達成統一意見:事情要查,師弟/師兄要抓。師尊出關前,他們務必要把這個胡作非為不識輕重的百裏屠蘇逮回天墉!

於是夙汐思過崖思過的事隨著屠蘇的下山不了了之,她一邊在暗地裏查著內鬼,一邊咬牙切齒地把所有的事情全算在了某BOSS歐陽少恭的頭上。

——歐陽少恭,我艹你大爺!

夙汐就在這種苦逼的日子中沈沈浮浮,度日如年。

然而,在一個寧靜的夜晚,她的房間裏陡然出現了一位不速之客。

望著似乎未曾變過的美麗少女,夙汐愕然。

“夢……璃?”

“……”美麗的少女習慣性地一捋鬢邊長發,微擡螓首,對她溫柔一笑:“好久不見了,夙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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