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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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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敵北探瞿廣所在的親兵校尉。其人忠勇善戰,自天翎軍組建始便追隨葉增左右,於淳軍南伐的近兩年間護衛主帥出入戰場,數次被刃負傷,建功凡幾。

而今卻被敵賊戮屍梟首,拋水浮流,用以釁戰。

淳軍凡睹此景者,無不觸憤。

在短暫的沈默之後,葉增振甲握刀,望向來報此事的裨將,依舊冷靜地說道:“傳令前鋒十隊人馬,隨我北進迎敵。”

裨將雖亦憤恚,卻以為葉增此乃報仇心切,便不得不保有理智地進勸道:“瞿廣既知我部何處,又以此等戮辱之手段尋釁引戰,為的便是激怒將軍。度其北設伏兵,如若我軍輕率北進,恐會入計。”

葉增並不以他未即刻奉命為怪,反問道:“我部此番主動南下犯敵,所圖為何?”

“以少誘多,牽制均軍北援之兵力,使其無法截圍我軍南進主力。”裨將利落答道。

葉增點頭,“瞿廣多詐。倘我疑其設伏而逡回不前,又豈知他不會趁此間隙遣眾兵繞進向南?若失迎此一戰,則我軍大計誤矣。”

裨將聞此,抱拳垂首道:“既如此,將軍只領前鋒十隊未免數寡。末將請令收束各隊人馬,同將軍北進。”

“後有追兵,你當帥餘眾守此,待敵來近,則將其向西引去,勿使均賊兩部相合。”稍作停頓後,葉增將眉頭慢慢放平,看上去意態從容,似乎是要以此來紓解下屬的擔憂,“瞿廣年少恣傲,他欲成天下之名,必有其所疇算,不至以眾淩寡,徒減世人之評。”

裨將默然許久,知其不可再勸,遂以軍禮再拜,啞聲道:“末將定不辱命,然望將軍自珍重。”

葉增未再答言,對他稍一頷首,已自催馬踏前,然後逐漸提速,馳向淳軍前陣。

在他的身後,烏烈的濃雲侵沒遠天。

颯颯風起,涼雨陡然傾落。

·

戰事來得遠比預期中的還要迅猛。

十隊淳騎隨葉增北進不過數裏,便聞破天一聲戰號起。

密集而有序的箭雨自三面而出,連下六陣,生生將淳軍逼得後退了數百步。未待淳軍做出任何禦敵部署,數不清的均騎便自四下策馬持槍而出,如同洪水漫野,聲勢浩怒。

這滾滾敵流似能吞沒一切,來侵之際卻毫不規循任何兵家陣法、戰場之道,如同破籠而出的群獸一般,雜出無令,四奔噬人,毫無章法。

然而正是這般狂亂之勢,直殺了淳軍個猝不及防、人搖馬動、幾成潰態。

雨積成幕,道道血絲橫織其間,戰馬蹄下處處泥濘。

戰聲之中,葉增飛速四顧,環視四野。

淳騎倉卒應戰,而戰亦無陣,欲退而守禦,然敵眾四圍而來,後路已絕。

隨他出入的數名前鋒淳騎欲拼殺出一條血路護主帥撤出,然而未待行動,就聽葉增沈聲喝道:“待令!”

話音方落,他已一騎馳出,直沖敵圍最密之處。

奔行間雨風如刃,葉增擎弓短射。

敵騎一人中箭,尚未落馬時,赤絕已狂馳而至其身前;葉增棄弓,於馬上脫蹬前探,徒手奪其兵器長槍,反肘便將那人刺翻馬下。

他回身坐穩,兩腿足下註力。赤絕揚蹄怒嘶,沖躍之間接連踏翻數名見狀前來圍援應戰的均卒。

戰馬怒氣騰騰,棕褐色的鬃毛逆雨如鞭;馬上戰將冷甲堅刃,勇武絕人,一時令近前的敵眾陡生忌憚,稍顯躊躇。

然而葉增卻未給他們任何遲疑的時間。

赤絕受驅前躍半丈。長槍橫出,刺穿為首一名均騎的胸甲;槍尖攪入他的胸膛,拉出一道深長血槽,內臟破流而出;尚溫熱的屍軀被打斜挑起,最後被重重地抖落於戰馬蹄下。

下一刻戰馬逆風轉向,槍尖直掠後一名均騎的喉頸。熱燙的鮮血自被利刃劃斷的喉管中噴出,僵瞪著一雙眼睛的均卒落下馬來,沒幾下就咽了氣。

不過片刻的功夫,葉增已斬三名均騎。

這等精勇的馬上武技,配以這等無畏的戮力搏戰,足以使均軍前圍眾人心生駭懼,不禁略略暫緩了攻勢。

葉增亦勒馬收槍。

他回身,目視遠處麾下眾騎,揚臂一揮槍桿。

淳軍此方得了帥令,遂火速策馬上前,依次集陣列於他身後。

四野下,均軍雖未近攻,卻自各個方向向內聚合,將淳軍這十隊騎兵密不漏風地圍了起來,只於葉增身前的百步之內留出一片空闊戰場。

淳軍陣中不免暗暗相覷,多不解均軍此舉緣何。

唯有葉增神色凝定,任雨水淌過眉梢亦不眨一下眼,自向均陣深處一路遠瞰,似乎已知接下來會發生何事。

果然未過多時,一人一馬破開均軍圍眾,緩慢向前行來。

來者頂盔摜甲,座下戰駒亦裝配了馬甲,手裏拎著一桿鐵槊,身上銀甲已被雨水透濕,顯然是觀戰已久。

他一路行,均卒一路避讓。直待他行至葉增身前數十步,後方被他破開的圍陣才覆又慢慢收合。

葉增迎著他的行跡,亦催馬上前,待兩人相距十餘步方止。

那人頭戴一頂獸翅兜鍪,寬寬的眉庇將他的面容很好地遮掩了起來,然其露於外的一雙眼內銳光逼人,驕而不怯。

“葉將軍。”

這一聲穿風挾雨而來,入耳凜冽。

此聲英朗,此容傲然,再不容人錯認。

葉增毫無詫色,僅從容地向他點了點頭,仿若舊識再遇,聊做回應。

那人又驅馬靠近數步,星目銳光更是清晰,“將軍一路戰至此地,甚是辛苦。”

他雖言道辛苦,然神色卻無一絲一毫慰勞之意,背陣猛地一揚臂。

赤底白字的“瞿”字羽纛於風雨之中被高高擎起。

均陣中驀地豎起數百面令旗,與之前那毫無章法的襲沖截然相反地,全軍分陣聽令,整齊劃一地張弓上箭,紛紛對準被圍在內的淳軍眾騎。

雨勢較先前更大,水珠將鐵刃擊出錚錚冷音。

淳騎睹此,眾皆警備,蓄勢待戰。

葉增一人一馬列於陣前,意仍從容,此刻終於開了口:“為國而戰,何謂辛苦。”

瞿廣則放目打量這一眾淳騎,嘴角牽動了一下,露出一個輕慢的淺笑,道:“將軍知我兵眾,卻只領區區數百騎北來迎戰,是看不起我均軍戰力?”

葉增答道:“足下年少英雄,善戰多智,先後殺傷我軍張、許兩員悍將,葉某何敢小視?”

“將軍何必惺惺作態,我又豈能不知將軍何計?”

瞿廣以鞭輕點戰馬,再度騎近了些,“將軍以寡迎多,敗亦不損淳軍之威;而我以眾淩寡,勝亦羞取天下讚名——”他冷聲一笑,“將軍以為我計較這天下讚名,竟過於兩軍之勝敗?”

“足下若為國計利,則當倚仗兵眾,聚力剿滅我部,又何須在此與葉某多言?此時圍卻不攻,不外是欲與葉某一戰,若能得葉某陣前失利,方可正足下東陸名將之名。”

瞿廣低了低眉眼,似是承認了自己的意圖,遂又稍稍昂首,譏言道:“將軍此番若敗,則與麾下皆不可得生;若勝,我雖不得天下之名,然亦將令部眾置將軍與麾下於死地。這些將軍當自清楚,然仍率部赴此求死,是為何故?”

葉增坦然應道:“葉某為將,所求不過不負王命、不負眾心,一己生死何足道哉。此番南伐,為的是誅戮裴賊、克覆帝都。倘能斬足下於陣前,則均軍必亂,我軍南進諸部再無後顧之憂,匡覆賁室計日可期——故願一搏。”

“如此,則必成全將軍一搏之願。”

話畢,瞿廣勒馬少卻,隨後舉手為禮,示意將要上前討戰。

葉增亦舉手回禮,然後一手松挽馬韁,一手仍持先前自敵卒處奪來的長槍作為自己的兵器,從容自若的神色從始至終未曾稍變。

兩軍士卒雖未收束兵器,然皆凝神屏息,靜待葉、瞿二人廝戰的結果。

在這片被均軍辟出的百餘步寬長的戰場上,除了兩位主帥座下戰馬緩慢轉踱的蹄聲之外,就只餘雨落之音。

突然地,瞿廣催動坐騎,直躍上前,口中短促地低喝半聲,手中鐵槊徑直刺向赤絕腹下。

他與戰馬皆全幅披掛,而這一刺因借著馬力,故而格外力沈千鈞。

赤絕久經戰陣,靈巧地騰身閃過,僅被削去尾鬃數片。鐵槊未中目標,直擊觸地,泥漿飛濺了他一身將甲。

坐騎與赤絕擦身易位,瞿廣提槊回身,眼角擦過一抹銀光,就見葉增同樣迅捷地回敬了他一槍——

槍尖精準地點到戰馬腹部,卻在觸上甲片的那一剎被震開。

葉增旋即收槍振臂,飛快地再次打斜刺向未掛有任何甲片的馬腿,而瞿廣沈沈一喝,提韁前躍,從容避過這一擊。

二人幾乎是同時勒馬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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