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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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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他一手卡著刀柄,故這一刺未能使出全力,抽槍的角度亦有所掣肘,而葉增稍稍側身便輕松避開這一刺,又在對方來不及收槍時反以左手握住槍頭,令其不能再進分毫。

二人各以手中兵刃格制對方,一分不得進,一分不得退。

那人見狀,忽而輕輕一笑,然後用力甩了甩頭,將先前一直半遮面容的護頷抖了開來。

一張英銳逼人的面容出現在葉增眼前。

汗水濘濕的鬢發如利刃,炯炯雙眼如星火,似翹非翹的嘴角噙著一絲傲視眾人的驕慢。

倒真是,極年輕。

“葉將軍。”他開口道,“久仰了。”

隔著刀槍利刃,葉增註目於他,“足下何人?”

“我姓瞿,”他亦目不轉睛地看著葉增,“單名一個廣字。想必葉將軍聽說過我的姓名?”

葉增不見驚訝,微微頷首,“本以為會與足下在曲靖城外相見。”

“將軍麾下張茂素來勇大於謀,曲靖淳軍守兵不足為慮,我且交待部眾頂著百姓攻城便是,料想張茂不忍見百姓慘遭驅戮,必會棄城出戰,曲靖一城我軍可謂唾手可取。倒是將軍所部援兵叫我不甚放心,必得親率人馬南下看看。將軍自臨封提兵北上,一路至此可算順遂?”

面對這話中有話的明知故問,葉增倒也未惱,僅道:“均軍連敗九年,不想今日能出足下之輩。”

“雖是連年大敗,但卻總會有人——不想再敗。”瞿廣微微昂首,目光驕然不怯。

葉增心底微震。

不想再敗——這四個字是如此耳熟,仿若一霎令他看見多年前的自己。

“年僅十八,便有如此勇略,想來均軍之中應無第二人。”

瞿廣笑了笑,卡著刀柄的右手突然加重力道:“不知葉將軍十八歲時,比我又如何?”

葉增不動聲色地將刀柄向下壓回去,“葉某十八歲時,只知從軍戍邊,不知問天下豪強比我如何。”

瞿廣臉色略變。

數發流矢忽而挾風襲來,當先一枚鏃尖重重打在刀刃上,刺耳的金屬聲撞破了二人間這短暫的相峙。

葉增任亂箭擦過頭盔而巋然不動,但見瞿廣下意識側身躲箭、左手不由松開了一直緊卡的刀柄——

半瞬而已,他已持刀重重地砍下去。

瞿廣痛喝出聲,左肩血湧如泉,葉增的長刀利刃陷在他的肩甲細鱗中,久久不出。

而下一發箭鏃正射中不躲不避的葉增。

臂甲被穿透,繼而傳來火燒般的刺痛感,葉增左臂一搐,便叫瞿廣抓住機會彎轉槍頭,猛然斜刺而來。

劇痛中的瞿廣尤其瘋狂,握著槍桿的手骨已經泛白,卻還是不顧見骨肩傷,而將手中長槍死命地捅向葉增肋下。

槍尖劃破鐵甲,割開裏衣,挑出血肉。

葉增雙眼爆出血絲,極痛之下右手仍不肯放開刀柄,受傷的左臂擡了又擡,才終於勉力握住被刺入他左肋下的槍頭。

卻令瞿廣不曾料到的是,葉增雙腳夾住馬腹令赤絕後退,竟握住槍頭又向自己肋部深深刺下去,因借瞿廣之力,而將整桿長槍自他手中抽奪了過來!

白刃離肩,瞿廣這才痛倒在坐騎背上,血和冷汗染透他半個身子。

不遠處混戰的二軍士兵這時才發現此處變故,當下紛紛大驚,又各自大亂,紛紛欲救主將。

“將軍!”淳軍親兵在四野殺開數條血路,持戈逼近。

盡失兵器的瞿廣擡起眼皮,冷冷望一眼周遭,咬牙從胸口摸出一枚銀哨,銜在嘴邊用力一吹。

坐騎馱著他突破淳軍包圍疾沖而出,而均軍人馬聞聲更是勒馬止戰,護擁著他飛快地撤離這一片戰場。

“莫追。”葉增在馬上喝止身旁暴怒欲追的淳軍士兵,額角大顆大顆的痛汗不停地滾落。

他將奪來的長槍重重戳入地上,一側身子,翻下馬背,痛得發抖的身子全靠槍桿支撐才得以站穩。

“將軍……”一旁的親兵們慌亂不堪地替他的傷口止血,簡直手足無措。

是從未見過葉增如此重傷的模樣,故而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何止未見過,便是想亦未想過,這世上竟有人能得機會將葉增傷至這地步,而葉增——竟也是會受傷的人。

葉增沈喘片刻,漸漸回神,“派人飛馬去曲靖,探一探那邊的戰況。”

想到曲靖,他又痛得搐了搐眉頭,“倘是鐘彥仍未率援趕到,他便不必再回來見我了。”

【三十二】

飛鳥過長空,掠翅穿雲。

內侍奉諭前往弘文閣內收取淳國將要發往北陸鄂倫部的國書,然後轉道送往王都使驛。按照孟守文的吩咐,這一封國書需由不日前奉令跨海運送第二批軍馬而來、即將於今日啟程返回淳北海港的鄂倫部使節親自帶回瀚州,呈至主君帳下。

這差事本來極容易辦妥,卻不料會於半途橫生變故。

王城西北一隅,內侍於行進途中不巧撞見帶了四五個扈從、才從馬場歸來的寶音,當下便被她攔在道中,不得再進半步。

“王後。”

內侍心內雖略微焦急,卻仍恪禮,垂首低眉向她問安。

“你手裏拿的,是寫給我父親的國書?”寶音在馬上探下身,神色認真地詢問他。

內侍不得不如實地點頭,“回王後的話,正是。”

“拿來給我。”寶音又開口,語氣好像這要求是多麽天經地義一般。

內侍頗感為難,“這……”

三個月前王上與王後當眾沖突一事王城內人盡皆知,二人之間的關系一時跌至谷底,比起大婚之初更不如。在今日之前,王上已足有三個月不曾去探望過王後一次,亦未再如從前一般費心關照棲梧殿上下。幾乎所有在王城中當差的內侍、宮婢及侍衛軍們都看得出王上已然喪失了對這個美麗的異族王後的濃烈興趣,亦不再懷有任何討她歡心的意圖。

所以面對由一個已然失寵、不知何時將被廢立、在東陸毫無勢力根基的王後所提出的如此不合理的要求,內侍本應該毫不猶豫地回絕,繼續去完成他應辦的差事才對——

如果不是因為偶有幾個深夜,他曾親眼看見王上在處理完如山政務後神思俱疲地邁出政殿,卻停於高峻的階石上,舉目遙望向位於王城東北處的棲梧殿,駐足沈默良久才離去——的話。

“拿來。”寶音再次重覆道,表情已經變得有些不耐煩了。

內侍仍然猶豫不決,一時只覺進退維谷。王命固不可違,但面前這個目無東陸王族禮制的異族女子難道就真的已經失寵,是他目下可以得罪得起的麽?

然而寶音卻沒有繼續留給他可以自行決定的機會。

她果斷轉首回顧身後,用蠻語吩咐了幾句,隨侍扈從中立刻出前一人,一言不發地便動手將內侍手中裝盛有國書的玉匣搶奪了過去。

“啊……”內侍驚呼,禮數亦被盡數丟至腦後,他急切數步上前,仰首乞道:“還望王後莫要為難小臣,此乃落封有王印的淳國國書,非得王上之令,無人可得僭啟……”

“哢嗒”一聲,這個被內侍稱為無人可得僭啟的玉匣已被寶音用力掰開,亦毫不留情地卡斷了他尚未說完的話。

內侍瞧見那已遭破壞的精貴玉匣,只覺額角鈍痛,只得閉嘴垂首,心下為不知將獲何等責罰的自己而默默嘆息。

寶音卻不理會那許多,徑自將著墨於青白絲絹上的這一封國書自內取出,然後將玉匣丟給扈從,自己捧著絲絹神思不茍地研究起來。

內侍偷偷擡眼瞅她一眼,心中又不禁懷疑這位方學華族書畫沒有多久的異族王後究竟能識得其上幾字,又究竟能看懂幾分?畢竟東陸華族詞儀繁覆,這代表著一國諸侯王對外族通往的國書,當是更加文辭刻究、言詞贅深。

果然,寶音註目研究了許久,眉頭一直輕蹙未展,迎著頭頂陽光,用手指將絲絹上的墨跡一個個字點按過去,遇著她完全認得的便出聲念出來——縱然如此,她看了半天也只念出了少少幾個字——

“尊……初奉……然……以至怙逆……不尊……廢……返……”

然後她停頓片刻,又慢慢地將這些她認得的字再次念了一遍。

再擡首時,寶音的眼中已盈有怒意,她一手將這封國書緊攥成團握於掌中,另一只手猛地扯轉馬韁,全然不顧身側仍未反應過來的內侍與扈從,兀自催馬揚長而去。

·

政殿之外響起宮侍慌亂的阻諫聲,驚擾了正在殿內闔目養神的孟守文。

他睜眼,皺眉,神色不懌。

然還未等他叫人來問清楚發生了何事,來者已自外破開宮侍們的攔阻,蠻橫地踏闖入殿。

孟守文拊掌坐正,微微瞇起眼,有些不敢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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