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刻，另一邊。

和年長五歲的皇太子殿下不同，雖然也成年了，但還住在宮中的二皇子占據了皇宮中僅比皇帝陛下所居住的寢宮差的第二好的居所，貴族們都知道就連出宮的皇太子也沒有這樣待遇，當然，就算是一般人家，老父親的小兒子總是要比長子要受到寵愛得多，就算長子再怎麽能幹而小兒子已經在他的父母無管制的教養下成長為一個小惡魔……也是一樣。

一個女仆同樣推著一輛餐車，上面擺放著大大小小的純銀盤子，都用光滑足夠當鏡子用的銀白大圓蓋罩上了，但就算是這樣，依舊有那種鮮美的，可以將一個人舌尖上的味蕾和僵硬得胃全然激活的香氣緩慢盤旋，讓女仆忍不住小小的吞咽。

口水的寡淡滋味頓時讓她更餓了。

少女——能夠在這裏工作的當然是少女，純潔無暇，並且漂亮——往餐車上偷偷瞄了一眼，然後盡量克服自己的欲望，她在心中勸說自己——聽著，你總不能淪落到麗麗的下場，要和她一起到親王府去服侍活死人，其實偷偷吃一點應該也沒有關系……

幾秒之後，她才反應過來自己最後想了什麽。

這些飯菜是給二皇子的貴客的，這些貴客兩年前來到這裏，一直深居淺出，不過宮中大家誰不知道給皇太子的那一水晶瓶藥水是從哪裏來的，想到女官們私下流傳的一些語焉不詳的話語，女仆默默打了個寒顫。

她恭敬地，比幾分鐘前更加恭敬地，敲了敲門。

門打開了。

“今天的早餐。”讓女仆離開的撲克鬼王將餐車推到小客廳，對著沙發上幾個東倒西歪的人說。

不過他的夥計顯然還不想起來。

撲克鬼王也沒有在意，從餐車上取了一些食物坐在餐桌邊上，慢條斯理的系上潔白餐巾，然後一個小夥子才晃悠悠的從沙發上站起來。

他粗暴地踢醒了和他攪在一團的幾個人，確切的說，幾個赤條條女孩，就連衣服或者被巾也沒有給這些幾個小時前還被他溫柔呵護的女孩們披上一件，指著門示意她們離開，而女孩們也沒有誰抱怨一句，乖乖地就這樣走了。

等小夥子走到餐桌邊上，撲克鬼王已經在切一份三分熟的小牛排，他打了個哈欠，招手，“喲，老大，您今天胃口不錯啊。”

撲克鬼王細細咀嚼著，感受著筋肉的嚼勁，對二皇子的服務很滿意，直到這一口吃完，他才頗為嫌棄地瞥了小夥子一眼，“桃心，如果我沒有聽到你昨晚一整夜在客廳中的折騰，並且，”撲克鬼王目光上下一掃，將桃心渾身看了個遍，這混蛋顯然沒有想過作為人類最好穿上衣服什麽的，“你沒有這個模樣出現在我面前的話，我的食欲應該會更好一些。”

一間門打開，黑梅花——撲克四角馬戲團後來任命的新黑梅花——從其中走出來，衣冠楚楚，依舊是白領女子常有的打扮，像是沒有看到站在餐桌的桃心一樣，繞過他從餐車上端起咖啡和牛角面包，一聲不吭的又回去了自己的房間。

桃心直到女人關上門才開始罵罵咧咧，“臭婆娘竟然一聲招呼也沒有和我打！”

他氣不過的端起一份面條，才要放到他身邊的位置上，突然發現這個位置已經做了一個人。

桃心確定一秒鐘前這個位置絕對是空的。

“紅方你行行好，不要這麽神出鬼沒了好不好？！”

被稱為紅方的青年拿著一杯牛奶蹲在座位上，看都沒有向他這邊看上一眼。

要不是撲克鬼王阻止，桃心差點沒把手中的面條扣在紅方的腦袋上，他喘著氣坐到另一邊的位子上，惡狠狠地開始咬面條。

就在這時候，撲克鬼王腕上的手表突然滴滴響起來。

滴滴聲一聲比一聲更急促，但是撲克鬼王還是保持著他原有的節奏一口兩口解決小牛排，期間還喝了點葡萄酒，在仔細的用餐巾抹完嘴巴後，他才看那條信息。

然後他對桃心說：“去把黑梅花喊過來。”

“老大，怎麽？”桃心膽子很大的問。

“沒什麽，”撲克鬼王又喝了一口酒，渾不在意的回答，“我們的小羊羔，在十二個小時前已經進入這個世界了。”

***

騎士的動作一下子頓住了，倒是沒有驚慌，他順手將艾達塞到自己背後，轉過身去，弓著背，“兩位老爺，有什麽事嗎？”

“你……”矮個子的聖殿騎士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已經開始在小空地上聚集的男人們，他們也穿著著鬥篷，只是沒有將帽子戴上，不過這樣打扮說可疑似乎又太過，直覺哪裏不對的矮個子聖殿騎士將目光轉回來，發現剛才那個鬥篷人已經不在原地了。

只有一個像乞丐一樣的小男孩還在那裏。

矮個子的聖殿騎士皺起眉，雖然在路眼中，他的後輩們各種不合格，但顯然，和亡靈之間的那種生死對立的關系以及給彼此帶來的威脅感還沒有從現在的聖殿騎士營成員中消失，矮個子騎士將艾達招到面前，打量了男孩一小會兒，問。

“小子，剛才那個人呢？”

艾達僵硬著，背後冷汗直冒。

亡靈在一瞬間就不見了蹤影，但是他能夠感覺到背後一道冰冷的目光正像刀子一樣在他背上劃來劃去。

不得不說他腦補的太嚴重了，不過也多虧如此，艾達最後還是沒有勇氣向兩位聖殿騎士報告亡靈所在。

他撒了謊。

“是我在另一個村子的叔叔，他聽到老爺們的話，所以想要盡快回家。”

不知道哪裏不對但就是不對矮個子聖殿騎士：“如果查到有家庭沒有應征的話你知道什麽後果的，嗯？”

“老爺，剛才的那個人真的是我叔叔……”艾達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村長走過來，他連忙閉了嘴。

村中的人都知道他是什麽情況，如果他有叔叔的話，根本不會再這裏生活了，有親人扶持總比沒有好，更別提村長，艾達還記得這個老人是怎麽把父親給他留下的最後一點錢從墻縫裏搜出來的。

營養不良的，瘦弱的男孩再次打了一個寒顫，不是因為背後冰冷的目光，而是因為突然湧出的回憶以及……莫名的不安感。

“是的，老爺，我可以作證，這個孩子家中除他之外一口人都沒有了，不過我們大家都將這個孩子當做自己的孩子一樣關愛，”村長像枯樹根一樣的手緊緊箍住艾達的肩膀，他的骨頭一陣陣疼痛，難以置信這個老人的力氣會有這麽大，“剛才那個我不知道，不過確實據說他父親的遠方兄弟最近最近打算過來看他。”

艾達看著侃侃而談的村長，頭一次覺得人是真的可以沒有臉皮這玩意兒的。

聖殿騎士狐疑的看了看這貌似溫馨的祖孫兩人，他並不是找不出疑點，不過這個工作已經很麻煩了，他不想再招惹什麽麻煩上身，所以他最後什麽也沒有問，揮手讓這一老一小趕緊滾蛋。

艾達被村長挾持到一間房子後面，老人擺出秉燭夜談的架勢，拍著一邊的木頭樁子讓他坐下。

還能感覺亡靈在背後的艾達坐下時臉上的表情簡直快要哭了。

“小艾達啊，”老人一臉慈祥，說，“我和你父親的關系你也只知道有多好的，最後的財產和你他都願意托付給我。”

“……”艾達：呵呵。

“我把你視為自己的兒子，自己的孫子，你也是這樣覺得的，對嗎？”老人繼續說，嗓音扭一扭說不定可以扭出一盆水來。

老人的手腕握著男孩的胳膊，他手勁極大，艾達甚至覺得自己的右手已經斷掉了。

男孩不得不點頭，眼中流出淚水，“……是，是的……爺爺。”

老人笑起來，和之前一樣的慈祥，以及愉快，不過在艾達看來比之前的亡靈還要邪惡，“所以，艾達，我的小孫子，你應該也會同意作為我們家的男人去應征吧。”

“……”艾達。

等等，你確定？！

男孩在心中咆哮，不過還是強忍著沒有把這句話摔倒老人臉上，他不得不大大的喘上兩口氣才能保持一些冷靜。

“我這個樣子老爺們不會收下我的吧。”男孩說。

“這可不一定啊，”老人說，“你也見過的對不對，馬戲團中那些逗樂的侏儒，雖然個子矮了一點，不過只要一點點錢，兩位騎士老爺是不會在意這種事情的。”

艾達咬了咬自己的唇。

這個混蛋顯然把什麽都想好了，並且沒有給他拒絕的權利。

老人露出一個笑容，非常和藹，就像月夜下的一匹殺氣四溢的老狼。

他說：“那好，就這麽決定了。”

艾達就這樣跟著一起上路了，就像村長所說的那樣，兩位聖殿騎士根本沒有對他這樣一個小孩出現在隊伍中有什麽在意——在接過那個叮當響的布袋後。

他們的時間非常緊，從這裏到新賽西婭防線很遠，如果不加緊行程兩個個禮拜根本到不了，一行人在路上和其他村落的男人們匯合，日夜不停前行。

艾達非常疑惑自己竟然能夠跟上隊伍。

第三天夜晚的時候他們終於好好的紮了一次營，艾達疲憊的在地上呼呼大睡，不過非常奇怪的，午夜時候，他自然而然的就醒來了。

大概是想要撒尿，他想，覺得周圍有點冷。

然後他看到了一雙眼睛。

淺灰色的，過於晶亮的，不屬於人類的眼睛。

是那個亡靈。

亡靈看了看周圍，那些人一個都沒有醒，然後低聲問他，“你想不想要離開？”

這就是傳說中惡魔的誘惑麽？

理智告訴他不要答應，不要回答，但是鬼使神差的，男孩張開口。

他的聲音掩蓋在突然響起的號角聲中。

“敵襲！有劫匪！”

作者有話要說：

當十九想要走劇情的時候，段落就會變得格外短……參考這一章後三分之一

ps：雖然還有一段時間，不過大家可以想一想要點什麽番外了，可以留言告訴十九

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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