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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狼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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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山一處山腳下的空地上,坐落著南宮千卒的軍營。操練場上,被集合的近三千人屏息凝神地看著指揮臺上的突然緘默的褚陽。

“雲中君,你聽到什麽沒有?”她垂下眼簾,低聲問身旁的白袍男子。

“是鼓聲。”他答。

褚陽眉心微蹙,停滯片刻後,驀然睜大眼眶。她大喊一聲:“信樓鳴鼓,有敵情。南宮子弟們,拿上武器,順之前所指的道路潛伏山林,等待家主和蕭司主指示,其他人,隨我即刻入甬道!”

言罷,她直接跳下指揮臺,雲中君迅速抓著她的袖子,也輕輕飄下。褚陽反拉雲中君一把,擡腳就往外跑。

眾人神色一凜,不敢有疑,紛紛遵從命令,拿上武器後跟著她跑出軍營,向山林間進發。

迅速進入山林後,褚陽匆忙指示:“南宮子弟們,你們根據訓練時的戰鬥小隊和大隊在不同位置埋伏,盡量在高處觀察敵情,家主和蕭司主沒有下令,你們不可出現於人前。”

“是!”南宮子弟齊聲應答。

南宮千卒並不是重點,那是皇帝允許的,憑南宮家的勢力,保護自己的親兵尚不是問題。褚陽很清楚,如果有事,那就是血衛。

派遣暗處的影子去周圍探查有無敵情後,褚陽帶領血衛在山路中行軍,向南宮甬道而去。雖然近來北郊守衛減弱,但南宮家周圍的守衛還算嚴密,昨日在蛇蟲兩窟內開辟的甬道,應當不會為皇甫令一方所知。

而昨日褚陽用斧頭辟了這條路,今日便派上了用處。

行路到一半,有派出的影子回來報告,在高處看到了南宮家內升起了狼煙。

“狼煙,那便是軍隊了。”褚陽拉下面紗,對血衛首領龍勤道,“倘若前方無人,通過甬道,去無人嶺暫避,論山林潛行,皇甫的兵比不上我們;若前方有人,南宮甬道內隱藏。”

“我無異議。”龍勤應允。

行列使姚舒是血衛三位領導者中最年輕的那位,說話也帶著年輕人的朝氣,他道:“許久沒有活動筋骨了,這刺激的感覺,怪想念的。”

“往後的日子,刺激不死你。”從使穆思鴻冷眼一掃,姚舒便哂笑地回道:“小輩也只是說說而已。”

“報——甬道內安全。”

龍勤一打手勢,眾血衛便加快腳步,繼續前行。有龍勤等人在,褚陽不用操心行軍之事,也免於她調度不屬於她的軍隊。

血衛用了褚陽預想時間的一半進入甬道。甬道內一片漆黑,只有崖頂木板上開的兩個洞,洞裏投下來兩束光,勉強看得清甬道的輪廓。為了等待前方打探的影子傳來消息,眾血衛甬道內休息待命。

黑暗裏,褚陽的手臂被一只手握住了。對方動作較輕,又帶衣袖翻卷之風,褚陽猜測地喚:“雲中君?”

“嗯。”是雲中君一貫溫雅清潤的聲音。

“何事?”

“世間萬物,你有何所懼?”雲中君問得莫名。

褚陽答得隨意:“我畏懼得太多了,可並不是所有的都會令我膽寒。”

“如果你真的很害怕呢?”

“往生門的羅剎主說,畏懼,就要面對,面對後,還要將它殺死。可我以為,我從未真正畏懼過什麽,一切不過習慣而已……直到我看到黑幕下的風露亭如同鬼蜮,可他又為我點亮了滿亭的燈。”

那個江湖聞名的刺客組織,總部風露亭坐落在淩州,被喻為插在朝廷心上的一把無形的刀。直到前年,皇甫令與其首領,往生門羅剎主相談後,往生門有了不會刺殺皇室成員的規定,才各自相安。

聽上去,那羅剎主似乎與褚陽關系匪淺,雲中君這般想著,心中似乎生起了些許不愉,不知是因褚陽雙手染血無數,還是因為別的。

褚陽和雲中君的談話能讓血衛們的神經稍微松松,但黑暗裏的緊張氣氛仍在繼續。至於北山一邊,更是幾近劍拔弩張了。

“四殿下,您來北郊探查反賊,直入我南宮千卒營地做什麽?”

蕭清率領近五十位南宮子弟,在北山山腳攔住了皇甫玦率領的上千軍士。

“你敢保證,你南宮千卒裏,就沒有反賊?”皇甫玦騎於馬上,神色霜凝,語氣裏暗含殺機。

“當年聖上顧及燁城舊勢,親自下旨,命南宮訓練千人守衛北郊,您說其中有反賊,豈不是聖上一手造就?”蕭清攥緊了韁繩,雖然面對千軍萬馬,強權當頭竟也不輸氣勢。

“搜捕反賊,便是聖上下旨!”皇甫玦從腰間取下一物,那是一卷金燦燦的卷軸,他將卷軸舉起,眼睛裏有睥睨之意,“北郊有疑,南宮家無權阻攔。”

蕭清朗聲質疑:“聖上下旨?四殿下平素不參軍事,聖上怎會讓你帶兵前來?”

“懷疑聖旨?此為大不敬。”皇甫玦冷笑一聲,“拿下!”

“誰敢!”

伴隨一聲清婉女聲和得得的馬蹄,一位貌美女子策馬揚鞭而來。皇甫玦微瞇了瞇眼睛,伸手制止士兵的動作。

“我是南宮家主南宮月,四殿下要拿的人,是我的丈夫蕭清。”陳月見過許多生死的場面,冷眼一掃皇甫玦身後的軍馬後,不屑一顧,“四殿下若要冒犯他,就相當於冒犯我。”

“原來是月家主。”皇甫玦擡手行一抱拳禮,“我奉旨到北郊清剿反賊,還請你南宮家行個方便,若貽誤時機,讓反賊跑了,我和南宮家都吃罪不起。”

陳月策馬來到蕭清身邊,停下,反倒問道:“看殿下身後軍馬,有幾千?“

“禦筆親點,三千。”皇甫玦坦然回答。

雖是三千,既然是為了血衛而來,一定還有別的地方有所埋伏。陳月有些難以鎮靜,蕭清伸手握住她的手,那掌心的溫暖,替她消去了冷汗帶來的冰涼。

陳月勉強定了定神,扯出一抹笑,道:“正好,我們南宮千卒,個個以一敵三。”又以手勢示意南宮子弟讓道,自己也一轉韁繩,不再擋在皇甫玦面前,她伸手道:“四殿下,您請。”

皇甫玦蹙了蹙眉,道:“走!”

面對三千人馬經過時揚起的塵土,陳月回眸望了望蕭清,蕭清接過眼神,悄然吩咐身後一子弟,那子弟領命而去。

南宮子弟跟在皇甫玦的三千人馬後面,陳月心中打鼓,面上還要做的鎮靜無比。差不多走到了,前面的三千人馬也停了下來。又等了一會兒,仍沒有動靜,陳月已按捺不住,不顧蕭清阻攔,獨自上前查看。

“報告——營內空無一人!”一位軍士向馬上的皇甫玦道。

聞此,陳月松了一口氣,但又意識到回面對皇甫玦的追問,不由得拉緊的韁繩。

“月家主,這是怎麽回事?”果不其然,皇甫玦伸手一指安靜空蕩的軍營,問道。

“我並不清楚,平日這千卒由旁人負責。”陳月打馬上前,邊梭巡著營地大門和起伏的山巒,邊打馬虎眼。

“哦?不知這位負責人何在?”皇甫玦緊追不舍。

陳月答不上來,皇甫玦狹長了眼睛,下令道:“附近搜索!”三千將士得令而動,在軍營內外方圓排查,陳月回頭看了眼蕭清,卻見有一弟子正向他匯報,他點了點頭,向她望過來。

應有消息了,陳月這般想到,心中卻更為緊張。

蕭清帶著身後弟子們跑上前來,他略急切地說:“四殿下,我南宮家的千卒正在附近山林間演練,還請您即刻下令,讓將士們不要誤傷了他們。”

皇甫玦微瞇了瞇眼睛,道:“讓他們都出來!”

蕭清看了眼陳月,見陳月以信任的眼神點頭,便帶著身後部分子弟去山林傳令。陳月不清楚消息是什麽,不過她能信任蕭清,也能信任褚陽。

不多時,蕭清坦然來到皇甫玦面前,身後跟著長長的一隊南宮子弟,他們甲胄染泥,儼然一副經歷了一場戰鬥的樣子。蕭清朗聲道:“報數!”

“一!”“二!”“三!”“四!”……“九百九十九!”“一千!”

蕭清斂下眸中的傲岸,抱拳行禮道:“如您所見,南宮千卒具在此處,而此處也只有南宮千卒。”

皇甫玦審視這南宮家的一千位精兵,又看了看一旁騎於馬上,美眸含儀的陳月,道:“是不是,還要將北山搜幹凈再說。”

黑暗裏,褚陽用手撐著陰涼的崖壁,閉目養神,眾血衛仍在等待消息。

“報——”

褚陽緩緩睜眼,精光漸現。

“前方通向無人嶺的山道,暫無埋伏!”

“好,那便繼續前進。”血衛首領龍勤道。

“報——狼煙燃後又滅,反覆四次。”

“四次?”行列使姚舒疑惑反問。

褚陽無意識地拂過腰間的銀面具,道:“是四皇子。首領,血衛的影子可真是出類拔萃。”

“原來是那個皇甫玦。”龍勤點點頭,“您謬讚了,血衛時常以不同方法傳遞軍情。既然知道是他領兵,您有什麽看法嗎?”

“雖是皇甫玦領兵,但皇甫令軍權在握,他當然能將這北郊及其附近牢牢圍住。因地形故,他們多半會屯兵禹州邊境,可若他們反應過來,你們進無人嶺以後,也會遭到輔東衛的威脅,非長久之計。”

“那……”

褚陽沈聲道:“我得去找四皇子妃譚儀。若找不著,我就燒了輔東衛軍營,我們竭力南下。”

“讓您去冒險?這萬萬不可。”龍勤立刻出言阻止。

“兩軍對峙,迫在眉睫。若此時反,一無準備不說,難成大業,二是風險太大,血衛難以全身而退。”分析情況時,她的聲音聽起來尤其清晰,冷靜的聲線不容一絲傾斜,令人信服。

雲中君卻看到,她眸中的暗色,將要燃盡那最後的光亮。

“那您保重,我等在無人嶺等您消息。倘若您找不到我等,鳴鏑示意。”龍勤解下行列使姚舒身上的弓箭,交給褚陽。

“誒,怎麽就解我的啊!”姚舒驚道。

“看你長得俊。”褚陽邊答著,邊將弓箭裝配在自己身上,擡腳相漏著光的出口去。

“褚陽。”雲中君叫住了她。

她微微偏首,連頭都沒有回,只給雲中君一張側臉,她道:“放心,你若惜命,便跟著血衛,我身上的血,還留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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