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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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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思量了一番,道:「霜雪你出去回話,我可以見他,但是談話的地方得由我來定。」霜雪問:「若是他不願意呢?」

沈婠道:「他會願意的。」

從裴淵不擇手段地讓人抓走輕羽這一點裏,就能看出裴淵十分焦急,他的目的是想要跟她談話,換個地方而已,他不會不答應的。且他殺了謝三郎,心裏定然也是有數的。

她沈婠沒有對不起第一顆石子裏的裴淵。

沈婠又吩咐郭嬤嬤,「讓人在後門那兒守著,莫要讓二嬸與三妹妹瞧見了。」

郭嬤嬤應了聲「是」。

果不其然,如沈婠所料那般,裴淵當真答應了。霜雪帶了裴淵繞到沈府後門,沈婠早已吩咐了郭嬤嬤,守門的人見到裴淵也不敢聲張,默默地開了門。

裴淵進來後,沒走多久便見到沈婠坐在樹下的石桌前。

石桌上還擺了壺茶,兩三碟糕點。

沈婠身上穿著鵝黃蝶戲牡丹紋案浣花錦交襟襦裙,白玉花簪挽起了如雲烏發,耳垂上的瓔珞襯得人比花嬌。裴淵有一瞬間的失神,仿佛見到了當時在蘭華寺裏被沈妙欺負得小臉蒼白,兩眼紅通通的像只兔子一樣的沈婠。

昨天宮中家宴,裴淵回去後想了很久。

到底沈婠是什麽時候被長公主占了身子,是成親前還是成親後?兩人成親前也沒有過多接觸,他跟沈婠只說過兩句話。兩人成親後,裴淵倒也沒覺得沈婠跟之前有什麽不一樣,性子也是如他所想那般,溫良恭順。但自從回門後性子似乎就開始有了些變化,只是他也不曾註意過,只當她從懸崖上摔下去時受了驚嚇,他也只當作是自己新婚妻子的另外一面。

如今看來,興許那時的沈婠就不是沈婠了。

沈婠擡眼望去,裴淵正怔怔地看著自己,雙眼放空,仿佛透過自己在想念著誰似的。他的表情沒有仇恨也沒有故作溫和,只有一臉的感慨。

沈婠開口道:「裴公子想和我談什麽?」

裴淵說:「你和上一世不一樣了很多。」

沈婠道:「人會變的,何況經歷了那樣的事情。」

裴淵聽罷,不禁有些愧疚,「你的上一世是我負了你。」害自己家破人亡的根本不是沈婠,而她卻在上一世受了另外一個自己所有的怒氣和報覆。這一世自己重生後,他的確有過那樣對待她的念頭。

沈婠說道:「是誰負了誰,都已然說不清。你負了我上一世,我亦是負了你重生前的這一世,所以當扯平了吧,以後我們各不相幹。」原諒他,她做不到,但若自己當真向他報仇,那麽她又跟上一世的裴淵有什麽區別。所以幹脆眼不見為凈,他走他的獨木橋,她過她的陽關道。

裴淵嘆息一聲,說:「也好。」

他端起石桌上的茶壺,斟滿了兩個茶杯。他看向沈婠,遞上其中一茶杯,說:「喝了這一杯,便當作扯平了罷。」

沈婠看了他一眼,伸手接過。

兩人舉杯輕碰,裴淵仰脖一飲而盡,他擱下茶杯,凝眸片刻,嘴唇微張,只吐出二字來。

「珍重。」

長公主一下馬車,也顧不得身子虛弱,直接奔入宅子裏。這一處宅子乃是謝三郎的住處,好些年以前由長公主置辦的,雖是地處偏僻但景色卻十分怡人,依山傍水,格外悠然。

宅子裏的仆役也不敢阻攔長公主,大門開敞著。

長公主直奔謝三郎的庭院,庭院外站了宅子的管事。今早發現謝三郎暴斃,管事立馬讓人去通知了長公主府裏的林管事,他心中十分忐忑,如今謝三郎一死,也不知長公主會不會降罪於自己。

謝三郎蒼白的面容映入了長公主的眼簾,長公主怔楞在原地,失神地看著他的屍身。

管事張張嘴,說道:「殿下,奴才尋了大夫來看,大夫說公子是中毒而亡,一滴致命的七崚毒。奴才已是派了人去追查真兇。」

長公主道:「全都退下。」

管事看著長公主顫抖的身子,應了聲「是」。門一關,屋裏就只剩下謝三郎與長公主。長公主踉蹌著腳步,一路磕磕碰碰地行到謝三郎身側,她低頭看著他發青的唇,蒼白的臉,胸口似匯有千萬根細針。

她的手輕撫上謝三郎的臉頰。

若是不看他的唇,她的三郎多麽像是睡著了呀,仿佛下一刻就能睜開眼來,溫和地喚她一聲蕓蕓。

長公主倏然握緊了拳頭。

「裴淵,我要你不得好死!」

「是麽?」

一道不鹹不淡的聲音在長公主身後響起,裴淵勾唇一笑,道:「我死了,你的三郎也回不來。我該喚你一聲表姑呢還是要喚你一聲娘子?」

長公主轉身,方才還是合著的箱籠不知何時已是打開,裴淵倚在箱籠邊,滿臉的嘲諷之色,眼裏的恨意毫無遮掩。

長公主此刻見到裴淵,眼裏亦是恨意滔天。

「裴、淵!」這兩字似是從嘴裏咬出來似的!

裴淵說:「上輩子你欠我的,現在也該還了。你害我全家,我殺你情郎,一債還一債。」

長公主說:「我欠你?是你先負了我,我本要一心一意待你,你也明明應承了我不再納妾,可最後你卻沒有做到。你既是做不到,那就不要應承我。你們平南侯府個個都是惡人,死了也是罪有應得,」她冷冷一笑,「這一世你們平南侯府也甭想逃過這個命運,你敢毒害我的三郎,我就讓你們全家死無全屍!上一世你鬥不過我,這一世你也不可能鬥得過我。」

「是麽?」裴淵不以為意,「我既然敢出現在這裏,就絕不會讓你活著走出去。」

長公主說:「只要我一死,你以為皇上會放過你們平南侯府嗎?」

裴淵道:「會也罷,不會也罷。皇上都沒有這個機會,你以為我還會像上輩子那樣任由你宰割嗎?」他這一世是鬥不過她,那麽他先下手為強。下一世大家重新再來。

他今天出現在這裏,就沒想過要活著離開。與其讓這毒婦殘忍對待他們一家,倒不如自己先死個痛快,他今生不孝,唯有來生再報。

今天,他們倆誰也別想活著離開!

裴淵的面色極其冷靜。

上一世與裴淵相處了這麽久,長公主哪裏會不知裴淵愈是冷靜,心裏便愈是有法子。她方才說的都是事實,她若是死在這裏了,不出半日,皇宮裏就能知曉。

皇帝是絕對不會放過裴淵的,即便裴淵死了,還有平南侯府一家。

她知道衡遠是個極其護短的人。

驀然,長公主註意到了自己的十指,塗滿大紅蔻丹的指甲不知何時竟是變得烏青發黑,好生滲人!她大驚失色,急急地望向謝三郎,又急急地看向裴淵。

「你做了什麽。」

裴淵冷道:「不過是在你的情郎身上抹了點毒。」

他算準了長公主過來後,必然會去摸謝三郎的臉。果不其然,長公主打從進來後,手就沒有離開過謝三郎的臉。

裴淵說:「你大可放心,不是頃刻致命的毒。這毒十分妙,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喚作螞蟻跳。這名字熟悉麽?你上一世用在明姨娘身上時可有想過有朝一日會用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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