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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五】再向斷煙衰草,認蘚碑題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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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未風驚訝得無以覆加,他從沒意識到陳家洛已經想得這樣深、這樣遠,而且這樣的痛苦。他怔怔地望著陳家洛的背影,過了半天才試探著走過去,從後面抱住那個在夜風中不住顫抖的身體。

“別怕,”在察覺到陳家洛的掙紮時,淩未風就更用力了一些,同時湊上他的耳邊,“沒有人看見,你別怕,別怕……”

不知是被淩未風的力量禁錮住,還是被那重覆的詞句安撫了心情,陳家洛慢慢停下動作,無力地靠在淩未風懷裏。

“對不起……”就像他的人一樣,陳家洛的聲音也虛弱得像落葉的響動,“我……我沒能管住自己……說這些話,讓你為難了……”

淩未風搖著頭,把環抱的手臂再緊了一下:“沒有什麽為難的。我不是說了嗎,我也喜歡你。有什麽事,我和你一起來承擔。”

“別胡鬧!”這一次陳家洛的回答很帶了些惱火,“你這樣不珍惜自己的名聲,是瘋了嗎!”

“我記得在平西王府裏你還說過,就算天下人都罵我是吳三桂的走狗,我也不能變得脆弱。”

陳家洛無視淩未風故意放得輕松的語氣,奮力掙脫了他的懷抱:“那不一樣!你是否投誠吳三桂,總有一天會水落石出,何況劉姑娘、李公子、傅前輩他們都會幫助你,為你說話。可是……可是如果你受了我的引誘,你就會遭到所有人的唾棄!”

淩未風仍然打算笑一笑,但未能如願。他自己也知道,在世人眼中,“斷袖之癖”決不是可以一笑置之的細枝末節。一旦與此話題有染,他確實會像陳家洛所說的那樣,身敗名裂,永無翻身之日。

而現在,他的聲名並不屬於自己,而是屬於所有的同志和朋友,是即將形成的義軍聯盟強有力的號召。

他終於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那麽,你打算怎麽辦?”

“我走。”陳家洛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不行!”淩未風的反對比陳家洛的回答更為迅速,“人人都知道你我是生死之交,你走了不是更引人懷疑?而且——”他再次一步步走上前,在咫尺的距離中和陳家洛四目對視,像要把自己的內心完全傳達過去,“秋山,我需要你。”

“你——”陳家洛咽下了後面的話,慢慢綻開一個苦澀的笑容,“淩未風,你真會折磨人。”

淩未風也微笑起來,明白這就是陳家洛肯定的回答,而這個人的回答,向來和承諾一樣鄭重。淩未風沒有忘記小心地避開他肩上的舊傷,從兩邊握住他的手臂:“還有很多事等著我們去做,你可要忍耐住了。”說完這句話,突然湊了過去,讓自己的嘴唇輕輕碰觸到了對方的。

這是一個出乎意料的、又像蜻蜓點水般不露痕跡的吻,當陳家洛清醒過來的時候,淩未風已經重新退開,望著他的眼睛發問:“那天給我餵藥的,不是郁芳,是你吧?”

陳家洛說不出話來,臉上卻變得像火燒一般。恰在這時,洞內傳出的齊聲驚呼給了他解圍的機會。兩人快步跑進去,只看到洞中躺著一位陌生的老者,正是威武的血紅臉膛,而他和大家都閉口不言,註視著火把邊的一撮焦黑的灰燼。

“那是仲明的黃衫,不知誰在上面繪制了一副圖。”站在老者旁邊的葉氏楞怔地開口,但淩未風根本沒聽懂她在說什麽。冒浣蓮向他們點了點頭:“剛才那黃衫放在火上燒的時候,顯出一副圖畫來。我聽說有一種藥水,用它繪制的圖畫只有火烤才能現形。好在我還記得那副圖。”

這樣匆匆說完,冒浣蓮從火中揀起一根炭條,就在臨時撕下的半幅布上畫了起來。為了怕影響她的記憶,仍然不明所以的淩未風和陳家洛都沒有發問。

漸漸地,一副山中瀑布的圖畫出現在冒浣蓮的筆下。在場的眾人大多剛剛看過那副圖,不禁讚嘆冒浣蓮丹青的曼妙傳神。只見她畫好之後,又在旁邊寫了一行字,才停下筆來。

“‘左三右四中十二’,這是什麽意思?”名叫仲明的黃衫兒首先發問,卻沒有人回答他。葉氏停了停才說:“這……這是天瀾的字。”

淩未風一怔,意識到冒浣蓮在仿繪圖畫的同時,連字體也模仿得維妙維肖。紅臉的老者則目光一跳:“你說這是天瀾師兄畫的?”

“他是我當家的,名叫石天成,也就是仲明和竹君的父親。”葉氏看到淩未風他們兩人疑問的目光,就簡單地解釋說,“我們和桂天瀾都是同門。當年我和天成在戰亂中失散,只好帶著孩子,跟天瀾師兄投到李定國軍中。只是我們誤以為天成已死,為了撫養孩子,就成了親。誰知後來天成找上門來,仲明這孩子不曉得內情,用天瀾教他的武功傷了他父親,自己也神智失常,流落他鄉。我們這一家人,直到現在才得重逢。”

躺在草床上的石天成、也就是紅臉的老人,沈重地嘆了一口氣:“只可惜我的莽撞,害死了我的師兄。從今以後,我要叫仲明改姓桂,以紀念對他有深恩的養父。”

聽到這樣曲折的故事,淩未風等人都對這一家充滿了同情和敬重。過了一陣,葉氏才想起之前的話題:“天瀾為什麽要在仲明的黃衫上畫這麽一副圖?他臨終叫傅老先生去滇東找仲明,想來也是為了這個?”

傅山點了點頭:“想必這圖中隱含著什麽重大的秘密,我們倒不妨到這個地方去一探究竟。”

他是世間名士、武林高人,大家對他的話都沒有異議。因為日前清兵前來騷擾,石天成重傷,葉氏要留下照料。傅山思忖了很久,也決定陪他們留在洞中。對傅山的醫術,石天成和葉氏都早有耳聞,不禁喜出望外。因此最後決定由淩未風、陳家洛、冒浣蓮和桂仲明一同去找尋那副圖指引的地點。

“傅前輩攬來的這個啞謎,”淩未風笑道,“如今是全留給我去打了。”

傅山的目光閃了閃,隨即手撫白須,露出莫測高深的笑容:“你沒有猜透不要緊,只要有猜透的人,就好辦了。”

淩未風還當他指的是冒浣蓮,但循著他的眼光望去,竟落在陳家洛身上:“秋山,你猜到了?”

陳家洛只是挑了下眉梢,又跟傅山交換了一個神秘的眼色:“傅前輩不說,我可也不敢說。”在傅山的笑聲中,大家只好滿懷疑團地各自睡去,等待著新的一天。

次日大家剛剛出發,淩未風就一把拉過陳家洛來:“你和傅前輩兩個人到底搞什麽鬼,就把我們這些腦子不好的蒙在鼓裏?”

“我是真不能確定。”陳家洛笑得意味深長,“總要等到我們在蜀中找到畫中的景色,才有幾分好說。”

“我倒也有些明白了!”冒浣蓮猛然拍起手來,淩未風和桂仲明卻仍然是一臉迷惑。而更出乎他們意料的,是大家沒走多久,就當真見到了那副圖畫所描繪的瀑布,連水簾後面若隱若現的巖石,都一模一樣。

“那畫既然是桂天瀾所繪,必定是指示後人前來的,”陳家洛不等淩未風發問,就笑著解釋,“要不是就在附近,他何必把家安在劍閣雲棧那樣險要荒涼的地方?”

冒浣蓮也點頭同意:“想必桂前輩是想親自看守此地。”

“看守?”淩未風楞了一下,“這地方有什麽寶物,值得桂天瀾一守就是十幾年?”

“你看,淩大俠,你還說你腦子不好使呢!”冒浣蓮大笑著說,“我們都遲疑著不敢說,只有你一下子說到點子上!”

“你們的意思是,桂天瀾真的在這裏埋藏了寶物?”淩未風高高挑起眉梢,“那是什麽東西?他又是從哪裏得來的?”

“你莫非忘了張獻忠沈銀川江的傳說?”陳家洛眼光一閃,“不過現在還未定準,我們進去一探就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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